酒窝

作者: 秋雨飘零 | 来源:发表于2023-03-21 19:57 被阅读0次

       

        前言: 岁月犹如一本书,它将生命中点点滴滴的琐碎都汇成一条河,随着时光的撵磨,便堆积成文字。我们的一生,没有什么惊天动地、引人驻足的壮举,我们只是认认真真生活的平凡的人。我爱诗和散文,老公(东河人家)爱纪实性文学,于是,便有了这些个文字,聊以慰藉我们认真而真实的一生!

        我右侧脸上有一个酒窝,若不仔细观察,断然不会认为那是个伤疤。

        山里的土地大多是独立的小块地,农田以窄长为主。从苏家湾往里,农田都是距离住户遥远的存在。

        上个世纪农村大集体时代,作为集体的一个分子,各家各户都要为队上提供粪肥。不论是厕所的大粪还是猪圈的小粪,都属于集体财产。当然,队上会按照数量有偿计入到工分中,春耕秋播时,男人们挑大粪,女人们送小粪到田间地头。

        离人家近的土地有粪肥保证肥力,那些粪肥难以到达的田地,就需要“积青肥”,学校的师生们终于可以大显身手。

        积青肥就是将茅草树叶等植被埋在田里使其腐烂。师生们先是将采集的茅草树叶均匀地撒在田里,然后由牛深犁将绿植完全覆盖,最后田里灌满水,十天半月后待绿植全部腐烂,就可以插秧了。

          四月份的西沟到处都是绿植,并非所有的绿植都适合积青肥。比如满地的青蒿就不能用,青蒿埋进土里仍然生长,即使将其砍成几节,青蒿杆也腐烂不了。

          积青肥最好是用树叶。

          那年我刚上学,积青肥时就跟在哥姐们后面。直到现在,我还清楚地记得,那是个晴天。一大早,我们从家里出发直接到黄家院里边的四川眼,那儿有一畈田。按照分工,三年级以上的男生负责用背篓、竹篮搬送,女生和低年级的采摘树叶。

          小姐带着我在渠上采檀树叶子。

          这是条干渠,听大人们说渠修建于解放初,始于大堰沟脑,途经郭家店,连接西沟水系通向分水岭。据说有205里长,号称205长渠 。渠在半山上蜿蜒宛如一条彩带,给沉寂的山沟添了一份灵气。听父亲说,刚修好的时候,曾试着通过水。因为主要材料是石块、石灰和泥巴,再加上落差不够,途中边流边渗漏,有些渠段根本无法流过。修好就是一条废渠。

        其实,我对于这条渠并不陌生。打记事时起,我们姊妹到外婆家都会走小路翻山沿渠而行。

        六岁的我站在渠边学着姐姐的样子探身采摘檀树叶,或许是渠面年久失修,亦或是我过于靠近渠边,亦或是攀扶的檀树像我一样弱小。随着“啊呀”一声惨叫,我一头栽向渠外。

        小姐听到哭声,边高喊大姐,边小心地往渠下攀爬。

        两个姐姐小心地将我扶到渠面上,只见我满脸鲜血不停地流。大姐一把背起我,一边吩咐小姐:

        “快,承霞!你按紧小青娃子脸上伤口,不要让血往外流。我们去找黄家妲!”

        又扭头安慰我,

        “小青别哭,大姐带你去黄家院找桔子妲。再哭血会流完······”

        小姐接着说道 :“就会变成丑八怪,将来找不到媳妇。”

        听姐姐们这样说,想到一会儿能见到桔子妲,我便慢慢停止了哭声。

        桔子妲也姓鲍,和父亲是远房兄妹,小名叫桔子。父辈们称桔子姐,我们兄弟叫桔子妲。由于嫁给西沟黄家,有时也称黄家妲。在我们刚搬进西沟时,黄家妲常去苏家湾看望奶奶,每次总忘不了带些核桃、花生、柿桃、柿干等吃食给我们这群侄男八女。那时,我们兄妹也都巴望着黄家妲的到来。

        大姐和小姐轮换背着我,一路狂奔。

        “妲!”“ 妲!”

        老远,小姐就大声呼叫。

        正在做家务的妲听到呼叫,老远就迎到道场边,

        “是云秀七女啊,”

        桔子妲一边叫着大姐小姐的乳名,一边从大姐背上接过满脸血迹的我,问道:

        “小青这是咋啦?”

        “在里面积青肥,四川眼渠上摔的。”

          大姐顺手往山里指了指。

        “唉!作孽呀!这么小的娃娃,积个啥青肥!”

          桔子妲一声叹息。

        “云秀,从缸里舀点水来。七女,你去拿洗脸布,顺便将灶台上盐罐拿来。”

          桔子妲抱着我坐下,并对两个姐姐吩咐道。

          桔子妲一只手搂着我,另一只手用毛巾蘸着盐水轻轻拭去我脸上的血迹。嘴里轻声道:

        “小青别怕,一会儿就好了。”

          望着一脸慈祥,满头白发的桔子妲,我懂事地点了点头。

          擦拭完毕,她将我轻放到凳子上,缓缓地直起腰,扯了下衣襟。嘱咐道:

        “小青别动,妲去去就来。”

        说罢,转过身,翟着双小脚向里屋而去。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和奶奶是那么相像:满头银发用一根簪子盘在头上,上身是一件深色的大襟褂子,下穿深色合裆裤,自膝盖下打满绑腿,显得格外利落。

        过了一会儿,她一只手端着面瓢,一只手提着针线篮走了出来。先是将面粉轻轻地敷在伤口上,直到血不再外流。又从针线篮里拿出一件浅色上衣,在我头上比划下,便拿起剪子裁剪。嘴里嘀咕着:

        “这是你八娃老表穿过的汗衫,磨了好多个洞,早都不穿了,刚好可以包扎用。”

        穷人家的孩子好养活。不到一个星期,头上的绑带便取了。

        大概过了一个月,一天下午,哥哥带着我到对面坡地找猪草。期间我们坐在大石头上歇息,人闲伤口庠,便不自觉用手挠脸。哥哥盯着我脸好一阵后,猛然道:

        “小青娃子,你伤口那儿好像有个东西,我试着拽下,别动!”

          我顺从地侧过脸去,只感到一丝微痛,伤口处滴了几滴脓血后,就感到舒服多了。哥哥手上多了个半寸长的木楔,除了最外端有点发黒,看起来蛮新鲜。

          伤好后,一笑一个酒窝。哥姐们常打趣:小青娃子,你到是蛮会摔的,摔了个酒窝出来。

          我常想,脸上的伤口与其说是酒窝,倒不如说是世代的印记。

                  作者:  东河人家 

                      2023.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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