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行

二00二年一整年，苏力都在吐鲁番大河沿镇附近的一个水泥生产线的建设工地上工作，他是此项目建设的一位管理人员。说起大河沿镇，可能很多人不熟悉，如果说吐鲁番火车站，大家应该耳熟能详了。其实，吐鲁番火车站就座落在吐鲁番市的大河沿镇。大河沿镇在吐鲁番市的西北方向五十公里左右，是传统的百里风区的一个区域，每年开春的四、五月份前后，可能有八到十二级的大风一刮一个礼拜都不停，大风、干旱、燥热等等恶劣的气候条件造就了本地非常艰苦的自然环境！所以，能够在百里风区的大河沿镇附近的建设项目上工作实属不易！反过来说，这一区域附近的建设项目上很难留住人员，凡是亲身经历过的人都很难会想再次前往此地工作。苏力在2001年春节后刚来大河沿镇附近的水泥生产线项目的时候还感觉比较新鲜、好奇，等经历了季节性的“百里风区”的考验以后，他彻底心里拔凉拔凉了，他感觉他的直接领导起初是骗了他！苏力觉得，为了让他乐于前往大河沿镇附近的水泥生产线项目工作，他的领导千方百计地向他宣扬吐鲁番如何如何风景秀丽、气候温暖、瓜果飘香等等，领导向他介绍的优点当然是真的，但没有告诉他一点点缺点，况且，项目驻地太远也很难照顾上才两三岁的孩子……而到了年底，第一期项目快要结束了，苏力找了个机会酒后大闹了一场，还砸碎了办公楼一层门厅的一个宣传牌，闹得新建办公楼里面的业主、设计、监理等单位的领导、同事们头痛不已，其实，熟悉苏力的人都懂得，苏力这是耍把戏不想留下来继续做项目第二期的工作而已。自己单位的领导听说苏力的“表现”后，也感觉“蒙骗”亏欠过苏力，再说，也怕苏力因此出什么个人安全问题，了解到苏力想离开大河沿镇调回的心思已绝，也就无可奈何地同意他调回乌鲁木齐市了。

十一月底，新疆大部门地区的天气已经很冷了，有的地方已经下了几场雪，气温也降到了零下二十多度。苏力的新项目在乌鲁木齐市郊区，是一个以住宅为主的综合体项目，据他公司的直接领导说这个项目还是新疆第一个“国家级节能示范项目”。当年，这样的项目属于科技含量很高、很牛的项目，这样的项目当时倍受青睐，还可以获得政府相关部门一些补贴。苏力听到新项目的一些特点感觉对个人和公司业绩都有好处，也就欣然接受了公司安排择日交接完工作回乌鲁木齐新项目上班。临行的前一天晚上，苏力单位和业主方的现场主管领导给他请客送行，带着朋友、同事们“同甘共苦”的“患难”之情，苏力身不由己地喝多了，在喝多以后他突然哭出了声！感觉他哭的是难忘的经历，哭的是兄弟的友情，依依不舍又无可奈何。

苏力从吐鲁番回乌鲁木齐的行李非常简单，除了日常用品、书籍、衣物等拾掇拾掇装进箱子之外，其他的他都是送的送、扔的扔了。再说，公司领导说了，来新项目的床铺、被褥什么的都有现成的，不用带回原来的。给苏力请客送行后的第二天早晨，苏力再次走进原来的办公室转转，一一给同事、好友们握手、甚至拥抱告别，然后就坐上业主方一位朋友帮忙协调的、顺路回乌鲁木齐市的大卡车返回了。大卡车是轻车返回乌鲁木齐的，再加上路况不好、司机又是个急性子，一路上开车开得特别快且颠簸得非常厉害，有时候大卡车高速驶过较大的坑洼会颠得苏力弹起离开座椅来！在返回乌鲁木齐的省道上每次大大小小的颠簸都让苏力紧张地揪着心。

西北的冬天白天显得特别短。虽然大卡车一路上颠颠簸簸速度很快，但，还没有进入乌鲁木齐市天已经变暗变黑，等大卡车进入乌鲁木齐市郊天已经完全黑了。卡车司机向苏力说明卡车在市区里面限行以后，就匆忙找了一个乘坐公交方便的地方放下了苏力。郊区的路灯不是很亮，有些地方还没有路灯。人生地不太熟的苏力下了车一看，东南西北摸不清，四顾茫然、不知所措，他的脑袋里面一下子暂时成了空白一片。过了好一会儿，等苏力无可奈何地静下心来看看路牌、公交站牌等周边信息，又问问过路人员，然后简单梳理了一下思绪和信息以后，他终于大致判断出来他下车地点所在的乌鲁木齐市的大概位置，也有了大致的行动方向。根据苏力的初步判断，他下车的地点和新项目所在地分别在乌鲁木齐市的南、北两端的市郊，而且距离还挺远，因为距离太远打的不划算，苏力决定选择转乘公交车去新项目。

苏力从乌鲁木齐北端的市郊到新项目所在地的南端的市郊要转乘三趟公交车才能够到达，总共大概需要两个多小时的时间。因为时间不早了，苏力二话不说拎着大包小包按照咨询的公交车线路辗转乘车赶路，等苏力到了目的地附近下车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经过几波西伯利亚寒流“袭击”的乌鲁木齐市夜间更冷，冻得苏力手脚发疼，一下车苏力哈出的气马上成了白雾，他的眉毛、胡子也很快变成了白霜。饥寒交迫的苏力找了一个路边的小饭店进去一边取暖一边打电话联络相关人员，联系到联络人又等了半个小时左右，联络人匆匆说明情况并把苏力宿舍的钥匙给他，再指了指宿舍大致方向让苏力自行寻找安排就离开了。苏力见到联络人、拿到宿舍房门的钥匙心里感觉终于有了一丝着落，似乎也马上就有属于自己的温暖舒适的宿舍房间可以落脚住下了。

苏力通过咨询新项目建设场地的门卫并按照门卫的指引进入建设场地的临建办公、宿舍区，他拉着大箱子顺着一排排临时宿舍拐了两个弯走到尽头的黑暗处就找到了项目上给他安排的单人宿舍。他的宿舍是个一层的低矮简易彩板房屋，低矮的宿舍正面只有一个单层钢门、无窗，苏力打开宿舍房门进去看到屋内正对门的对面有一个不大的单层钢窗，他走过去摸了摸钢窗确认已经关好。苏力一进宿舍就感觉宿舍内、外温度基本相同，都是一样得寒冷！苏力通过唯一的小窗户透进来的一股月光，基本看清房间内只有一个铺板，别的什么都没有。苏力没有开灯，而是站在房间内走动几步转了几圈，似乎想说什么又没有说出口，他经过短暂的犹豫、思考后有些埋怨地给他的直接领导打了一个电话：“领导，现场宿舍只有一个铺板，别的什么都没有，连被褥、取暖工具都没有，而且房间内很冷，这里今晚基本上不能住啊！”  领导说：“现场条件肯定艰苦一些，没有被褥你去买好了，收好票据改日拿到单位报销，现在的临时困难你自己克服一下！”  苏力听着领导说话，接着还想继续解释说明一下，可是，电话那头的领导已经迫不及待地挂断了电话……苏力又气又闷，想发火又找不到给谁发火，他又在寒冷的宿舍房间内站了一会，心里憋屈着想：有困难自己克服吧！并鼓励自己：如果这点困难、委屈都克服不了，这以后还怎么能够正常开展工作？……于是，苏力开灯查看了一下房间内的空间及铺板，他开灯才发现铺板下面的两端是用砖头简单落起来的支撑架，他试着用手按压铺板是左右晃动，还有“吱嘎、吱嘎”的响声，如果睡在上面他感觉铺板随时可能要倒塌下去摔着自己……苏力打住了那些无用的担心的思绪，简单地计划了需要购买的物品，然后关灯、锁门毅然出门采购去了……

因为不熟悉建设场地周边的环境，苏力到处打问，然后摸黑转了几条街才找到卖被褥、脸盆等生活用品的商店，他匆匆购买了必须的各种基本的生活物品，又背、又抱地急忙返回宿舍。走在回宿舍的路上，寒冷的天又飘起了银白色的雪花，雪花儿在路灯的照耀下不断的闪烁着银光飘飘呼呼地飞向苏力的头顶、面部，轻轻盈盈地飘落向地面。因为负重前行，苏力几乎一路小跑似的地往回快步行走，等到了宿舍附近，他不但没有感觉到寒冷，棉衣里面反而已经因为热得出汗贴紧了皮肤。苏力再次打开宿舍钢门推门进去，他感觉熟悉温暖多了，他打开灯后随便地把被褥等物品放在铺板上，然后再动手加固了铺板下面的红砖落起来的“支架”，确认比较安全后再铺好被褥。这时候的苏力忽然感觉到非常饥饿，看看手机时间已经深夜十一点半多了，于是他放心一些地出门走到马路边先前进去取暖的小饭店，点了一个新疆拌面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在马路边的小饭店吃过晚饭，苏力又坐了一会儿，喝喝茶、取取暖，又跟老板聊聊天，了解了解周边的情况，设想着尽快熟悉起周边环境、尽快融入团队开展管理工作。吃饱了肚子的苏力，感觉身体浑身有些发热，而且有些困倦想睡的意识。于是，苏力走出小饭店，缓步走回临时宿舍区域的自己宿舍，第三次推门进去感觉这个低矮寒冷的宿舍小屋已经是自己临时的家了……一间屋子、一张床铺，隔着一扇窗户看到一弯皎洁的月亮在雪花纷飞中冷冷地张望着苏力。宿舍房间里面没有寒风、飘不进雪花，可是没有炉火取暖，房间内几乎跟外面一样得寒冷！苏力没有脱衣服，径直拉开被子钻了进去，准备躺下来睡觉，他想：被窝里面毕竟也暖和一些。

这一夜，苏力还是人生第一次经历这样简陋、寒冷和严酷的生活环境，苏力自此真正地理解了一句俗语：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这一夜，一人、一床、一屋，守着寒冷的冬夜，时不时地对视着一弯清冷的月亮，深更半夜听着屋后树林里断断续续、凄凄惨惨的猫头鹰的叫声，苏力基本上一夜没有睡着！寒冷、凄凉、孤独、委屈等等五味杂陈、反反复复，一股脑地往复着袭上心头。

苏力度过了一位普通的工程师难以经历到的一个没有暖气的下着雪的寒冷的冬夜，早晨起床时他感觉头晕眼花、腰酸背痛，他一摸嘴巴、胡子还感觉到胡须上结了些许的冰霜。这一夜，苏力庆幸自己没有被冻死，他期待着明天一定会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