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源网络
“孔先生，你做得很好。”
“公主过奖。”
孔诸望着眼前端坐在木椅内投喂鱼食的女子，不禁想起当年在山洞里老人说的那些话。
“老头子，人心，果然是这天下顶有趣的东西啊。”
与苏锦分别后，孔诸接到组织密令，星夜赶往天启去见一位贵人。那贵人住在宫里，不方便出来。孔诸在一个深夜摸进宫去，循着给的地图，找到了那座被称为“紫玉楼”的建筑。
“皇帝老儿家真有钱。”
孔诸望着紫玉楼，心里感叹道。
王侍卫已经两个晚上没合眼了，此时拄着兵杖有点困倦，忽然他觉得自己在地上的影子变大了几分，待回过神来，似乎又一切如常。近日皇帝陛下龙体抱恙，没有临幸紫玉楼，但特地交代自己兄弟十五人好好护卫楼里女人的安全，想起皇帝嘱托时那信任的眼神，侍卫又强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注意着楼宇附近一切的风吹草动。
潜进楼的孔诸爬了九层，终于看到了斜倚在榻上慵懒的女人。女人看到陌生男人似乎也并不吃惊，嘴里依旧哼着不知名的小调，自顾自轻轻晃榻前的摇篮。
孔诸在女人一丈地外站定，不发一语。
“先生过来坐。”
或许是两个孩子已经睡熟，女人放开了摇篮，手拍了拍身下的木榻，对孔诸展颜笑道。
“玉妃娘娘，在下山野粗人，怕脏了娘娘的玉榻，站着就好，还请娘娘说正事吧。”
女人闻言，直起身来，提了提衣领遮住胸前的春光。
“我要先生帮我杀一个人，再帮我伤一个人。”
“杀谁？伤谁？”
“那两个人，”
玉妃站起来，走到摇篮前，弯下身子爱怜地抚摸着两个小家伙的脸蛋，一字一字说道：
“就 在 这 摇 篮 里。”
孔诸在天启城内听闻玉妃诞下双胞龙子，圣心大悦，这母凭子贵已是定势，所以乍一听到玉妃要自己杀她的孩子，不禁微微一怔。
“世人只知我会母凭子贵，但这天下不出十年便会交于煜庆之手，皇上宠我至极，我又为他诞下本朝开国七百年来第一对双胞龙子，我怎么甘心······”
或许是觉得自己说得太多，玉妃顿了顿，理了理额前几缕随性散下的乌发，正言道：
“先生事毕，我立即就会呼救，所以请先生千万不要被抓住，不然，你背后那个什么组织，就和本宫一起下地狱吧。”
“娘娘放心，杀人和躲匿，我是专业的。”
主顾要求再奇怪，身为刺客的自己也没什么好说的。走到摇篮前，瞧见女人神色并无变化，孔诸便摸出腰侧匕首，伸手两刺。
“哇···哇！”
“救命啊，有刺客！救命啊，我的孩子，呜呜呜······”
深夜的紫玉楼突然传出孩子的哭声和女人的惨叫声。孔诸飞身上梁，回头瞥见女人哭得撕心裂肺的脸。
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一年后孔诸再见到玉妃时，女人那娇媚的身子已经冷在天启城东的菜市口了。
王侍卫听到楼内的呼叫声，一个激灵，本能地望向天边悬着的那轮白玉盘，一抹云慢慢地从月亮跟前游过，月光透过云洒在宫内，竟成淡淡的血色。
“我命不久矣。”
这是王侍卫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
在山里的最后十年，那帮同窗到死，也没一个人找得到他。
天启城比那座山更大。
孔诸在听云轩谋了一份差事：后厨切菜、雕花。距离执行完任务已经过去大半年了，受到戒严影响，位于天启城郊的听云轩生意也大不如前，老板整日唉声叹气，不过稀稀拉拉的散客光顾还是能勉强维持店里的运转。
孔诸从客人交谈中得知，皇后娘娘困于凤仪宫，煜庆太子也已经被废，看来还差最后一把火，玉妃就要得偿所愿了。
深夜，紫玉楼。
玉妃自和皇上躺下，心里默记了半个时辰，料想那苏先生给的迷香应该起作用，枕边人已经堕入无边美梦，没有三个时辰是不会醒了。
像过去半年每一个这样的深夜一样，玉妃爬起身来，熟门熟路地走到隔壁服侍丫鬟的房间里，低声恭敬道：
“苏先生，我来了。”
房间里没有点灯，黑暗深处传来一个妙龄女子的声音：
“娘娘，你太急了，再耐心等等。”
玉妃声音轻微地颤抖：
“苏先生，我过去两百一十四个夜晚夜夜都来请教您，下一步该怎么走。您总说时机未到，叫我耐心等，可我怕迟则生变啊！”
暗处那女子一阵轻笑，悠悠道：
“娘娘对自己的骨肉都能下死手，这天下还有什么是你怕的？”
玉妃怔了怔，旋即咬牙道：
“牺牲一个，让另一个坐上龙椅，也比将来两个都在他人面前卑躬屈膝、俯首贴耳来得好！”
“娘娘高见，”
被玉妃唤作“苏先生”的女子轻声鼓掌道：
“受你父亲所托，你还没进宫，我就化作丫鬟伴你左右，给你出谋划策。知你心在那顶凤冠，我便教你如何讨皇帝欢心，教你如何不动声色构陷皇后母子三人，求药让你生双胞龙子做这个局。你说，这些年，我苏锦可曾害过你？最关键的一步你已经迈出去了，成功在望，为何不能再耐心等等呢？”
玉妃听到苏锦那略显不满语气，微微躬下身，敬道：
“紫玉能有今天这一切，苏先生功不可没······”
玉妃犹豫了一下，还是下决心问道：
“苏先生只要将您手中的‘证据’放出来，煜庆必死，所以我不明白，先生还要我等什么？”
“你想要知道？”
苏锦玩味问道。
“想。”
“今日我困了，明晚你再过来。”
组织让他留在天启，孔诸也就在听云轩待了下去。
近些日子他发现店里的生意又渐渐好了起来，听客人说宫里传出话来，不再戒严了，这天启就渐渐热闹了起来。
一日清早，孔诸跟着大厨子去城东菜市挑菜，发现菜市入口出聚集了好多人。爱看热闹的厨子拉着孔诸挤进人群，发现散落着鱼鳞菜叶的地上躺着一具着绛紫宫装的女尸，身首分离，大滩早已干涸呈墨色的血令人发怵。
厨子小声问旁边人怎么回事，那路人附耳道：
“我也是听人家说的，说她原是宫中的一位贵人，是前段时间龙子被刺一案的主犯，被抓到后连夜就推到这儿斩了弃市。”
厨子点头“哦”道：
“难怪戒严停了。这女人胆子这么大，心这么狠，连皇上刚出生的儿子也敢杀？听说那孩子还是最受皇上宠爱的娘娘生的呢。”
······
孔诸望着地上这位“贵人”，没来由想起自己遁走时瞥见的那张瞬间哭得撕心裂肺的脸。
孔诸踏进漾波亭之前，见到了苏锦。这个在她面前笑得天真无邪的女人跟她解释了来龙去脉。
当初玉妃通过选秀进宫服侍皇帝，在去天启的路上就遭到好几拨刺杀，据玉妃她家族的消息，这是由那表面贤良淑德其实内里嫉妒心极重的皇后娘娘主使的。苏锦就借着这波东风，当上了玉妃的贴身护卫，护送其平安入宫，取得了玉妃的信任，并通过一系列手段使得玉妃得宠，同时唆使玉妃要想登上凤位，必定要牺牲一个孩子不可，由此，才有了孔诸进天启。
“那为什么玉妃最后死了？”
“玉妃进宫路上的刺杀是从宫里发出的命令，只不过不是淳厚的皇后娘娘，而是那位深的皇帝陛下喜欢的解忧公主。刺杀也是假刺杀，目的只是为了让我取得那个蠢女人的信任而已。”
“所以最开始是解忧公主雇的我们？”
“我们这位温婉可人的公主心可大着呢。”
“你是说······？”
“没错，这一系列计划，包括玉妃得宠，皇后、太子和她自己失宠，龙子遇刺太子被废，都是解忧制订的，我和你只是执行者而已。组织后来发现我们或许可以做个笑看鹬蚌相争的渔翁，若是玉妃这边好控制，大不了找个替死鬼将解忧供出来就是，反正我们手里也有证据。”
苏锦用那樱桃小嘴抿了一口水，继续说道：
“后来解忧紫玉楼前跪一夜跪坏了自己双腿，演足了苦情戏。相较之下，玉妃那个蠢女人就是按捺不住总催我抛出证据想弄死太子，殊不知那可怜的煜庆早就成了她妹妹身前的挡箭牌。后来我细想，解忧城府这么深的人不可能想不到我们有倒打一耙的可能性，她肯定已经做好了应对，如果我们真那么做了，估计会死的很惨。所以没办法，只能卖玉妃咯。
那女人最后一夜来问我到底在等什么，我诱她说出她所知的前因后果便飘然而去。她肯定想不到，那日我给她的根本不是平日的迷香，而是能增强五感的秘药，皇帝老儿在床上听了个一清二楚，这不······
煜庆已经被打击成了一个废人，皇帝老儿夜夜吸我加了料的迷香也没几个月好活，解忧平日里拉拢了一帮子文臣武将，在朝野都广受好评，老皇帝死了扶植个傀儡皇帝，自己垂帘听政，权利稳固后由帘后坐到台前，也是迟早的事。
这不，开国七百年第一位准女皇帝现在要召见你。”
“任务已经完成，我想我可以不用去见她。”
“虽说只要完成一个任务就能获得自由身，但组织说了，你见过解忧后，任务才算真正完成。”
“······”
“事了，我们再去山上看梨花。”
苏锦望着男人往宫中行去的背影说道。
“好。”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