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生气
这到底算是我落荒而逃,还是她落荒而逃?还是真的有那么匆忙?
看着对面已经落空的座位,和木桌上被喝了一半的饮料,我抬手拿起放在它们旁边的黑色礼袋,打开。
方形的盒子里,是一只棕色的表。
这就是杨诗书她给我的礼物?我记得有人说过,情人间送表是想要牢牢地圈住对方。
倏地握紧了盒子。毕竟,我们还不是情侣不是么?我们并不是情侣。而这只表,究竟有多少分量?
那她到底是什么意思?说不出现在的心情,也不清楚她的意思,我只觉得,或许我没我想象的这么重要。
几分钟后,吴元昊坐到了之前她的位置上,张着大大的嘴巴,过了一会儿才问:“然后呢?没了?也就是说,你表白没成功?”
电话里他说,我需要一个感情顾问。于是我刚踏出店门的脚收了回来。
他听我讲完了今天发生的事,再惊讶、疑惑外加挠头苦苦思索了十分钟后对我说了这句话。
我敲了一下他的脑袋,“去你的,很难懂?”
“所以,”我直截了当地问他,“你觉得怎么回事?”
他又挠挠头,笑着说:“……她甩了你?”
我再一个冷眼飞过去。他终于是收起笑容,摊了摊手:“好啦好啦,不是甩,行了吧?很明显,是她因为朋友要逛街而提早结束了你们的约会,而已。”
然后我听见自己问吴元昊:“你是说我想太多了?……算了算了,没事了,我先走。”
我像走进了一个死胡同,好不容易遇见个路人又因为不敢承认自己迷路而只是与他插肩而过。
吴元昊追了上来,似笑非笑:“问我没意思,你这傻瓜心里早就有答案了。”
我加快了脚步。
他在后面喊,“喂,难得出来一次你不请我喝一杯啊?”
而我的心中已然是凌乱成麻。
我怎么能没有答案?我怎么可能没有答案?我心里有无数个答案。
——她是真的没办法拒绝朋友盛情的邀请,所以只好先丢下我一个人去安抚朋友。
——她只是害羞了,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把话题接下去,这时突然有个电话解救了她,她就去了。
——她也同我般敏感,似乎察觉到了接下来的气氛会有所不同,她或许不知如何面对,就逃了。
——甚至是,她并不想把约会继续下去,就像她不想我们的关系迈出任何一步,为了维持继续这种看似惬意的相处,她选择了去跟朋友逛商场。
或者说,她选择了把即将要面对的问题抛回了给我。
这就跟抛硬币、玩笔仙一样,你心里早有答案,但是你需要勇气,这时便需要一个能推波助澜的力量,拽你一把,或踹你一脚。
信仰也被欲念安置妥当,你才能心安理得地去满足自己。
只是她心里到底有没有和我相似又或是一样的情愫?
这个问题,我到现在还是固执地认为,它只能有两个答案——有,或者没有。
有,还是没有?
我快要疯了。
我记起小时候,某个智慧的老人说过一个理论,人很容易生气,所以人类从文明时代开始便要从小接受各类教育,像天文地理、物理化学、语言思想、礼仪举止等。
其实学习它们最根本的目的说起来很简单——慈爱的祖先们只不过想让我们尽量学会认识世界,理解世界,然后可以不那么痛苦地宽恕这个世界。
当你在生一个人的气,其实你是在间接地生这个世界的气。
所以,万一哪天,你真的生一个人的气,并且憋得慌,那也不要急着发泄,再缓缓,回过头来想想你为什么要生气?是不是非得按照你此刻的想法去做才能消去心头之恨?说不定你就找不到泄恨的理由了。
存在皆合理,世界这么大,什么事情缓一缓,就很容易像一溜烟似的,跑了。
现在看来,挺有哲学启发意味。
可是这些高大上的人生哲理,做起来难啊。
躺在床上,我无耻地发现自己居然在生气,真是不可理喻。
缓一缓,再缓一缓,听听班得瑞的钢琴曲。嗯,还是有效的。我不那么生气了。
该怪她不顾我的感受么?该怪她丢下了我一个人么?还是该怪她看似自然实则模棱两可的态度?
我都没资格。
我们不是情侣,就算是,也没有任何理由比她的其他好朋友更显尊贵,甚至自己这点千回百转的小心思在她眼里压根撑不起一个讨论的机会。
我没资格让她顾及我,没资格让她拒绝朋友留下来陪我,甚至没资格揣测她的态度。
我有什么理由生气?我果然没有理由生气了。
然后我就难过了起来。
原来这许多事情,“没有理由”会让人如此悲伤。
情为何物?明明什么都不是的东西,却比任何东西都折磨人。
我翻起被单,把自己扔进了扰人的黑夜里。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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