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小舅和小舅妈结婚的时候,所有人都不同意。
不是不同意小舅娶小舅妈,而是不同意小舅妈嫁个小舅,原因也只有一个字:穷。
是啊,当时的小舅家很穷的,住的是窑洞,吃的是玉米面,遇到下雨天的时候,家里甚至还面临着塌方的危险。
但是小舅妈还是义无反顾的嫁了过来,别人都笑舅妈傻,舅妈也只是笑了笑,当做没有听见。
舅妈是整个镇子里都出名的美女,家境上也很不错,当时说亲的人一个接着一个,但是最后小舅妈还是嫁给了小舅,并且一过就是二十年。
现在小舅的家中什么都有,也成了那个山村之中最早走出来的人家。现在,别人都在羡慕的是小舅妈嫁了个好男人,小舅妈也只是笑了笑,没有回答。
当妈妈给我讲起这段往事的时候,我按奈不住八卦的心,跑去询问小舅妈当时嫁人时的原因,小舅妈想了想,给我说道:
“因为你小舅认真活着的样子,俘虏了一个小姑娘的心呀!”
小舅妈俏皮的对我笑道。
二
那个年代的时候,农村整体都是较为贫困。
小舅家不是贫困,是特困家庭,常常过着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但是小舅舅却从来不抱怨,每天都是早早起来,帮家里收拾好家务,然后一个人背着书包去距家两公里的学校,山路环绕,并且还有狼出没,但是对于小舅舅来说都不是问题。
风雨无阻的小舅舅就这样度过了自己的小学和初中。我问小舅舅为什么不怕狼?小舅舅笑着对我说道:怕呀,怎么不怕了,但是如果怕我就不去上学,老师讲新东西了怎么办?每次去的时候包里装着一把镰刀头,就有胆子了。
小舅那个时候不仅是学习好,还自学了吉他和笛子,成了整个学校的名人。
贫穷限制的不仅死想象力,还有学习的机会,小舅上不起高中。但是小舅却依旧没有放弃学习的机会,自己在学校边上找了一份杂工,闲了没事就往学校跑。
小舅妈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和小舅认识的。
对于后面的情况,我问了很久,小舅妈都只是对着我笑,却从来不给我说,让我干着急。
三
小舅和舅妈的故事,是妈妈给我说的。
小舅那个时候只想去学校听课,但是家庭条件已经不允许,在上高中前的那一夜和家里吵了架,便跑了出去,回来以后便认命般的躺在床上躺了三天。
三天之后小舅从家中消失,除了妈妈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那段时间妈妈也正好去了镇子上,成了这段爱情的见证者。
小舅在学校边上找了一份修自行车的活,当时的自行车还不是很多,所以修理的人相对较少,所以小舅的空余时间会更多一点,小舅每天早上的时候跟着学习修车,下午的时候就遛进学校听课,但是早上的课小舅却不知道上的什么,每次都是听得懵里懵懂。
经过几次困难之后,小舅便想了一个办法,去教室之中偷作业本。恩,就是小舅妈的,一来二去还好,时间长了,终于被发现了。
接下来的过程之中,就像言情剧之中演的那样,富家小姐爱上了这个穷困的小伙子,直到结婚。
四
可是这中间的事情真的就是这么简单吗?我久久得不到答案,这个问题也绕在我的心中不能消去,直到有一天,舅妈在出神的时候又被我问到了这个问题,她沉默了很久,才抬起头对我说起了当时的一段往事。
那时的她十八岁,在一个青春洋溢的年代,她的父母要离婚了。
家中的冷战让她不敢回去,只能每天留在学校里度过日子,而陪伴她的,只有一个熬夜苦读的少年。
她说她曾经问了那个少年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这么刻苦的读书呢?读书究竟有什么用?
那个少年想了想,挠着头笑着对她说道:“可能是想过的更好吧,我不知道自己怎么才能过的更好,但是书上有,如果靠我自己找的话,怕是这一辈子都要找过去,但是在书上我可以看到不同的人生,我可以从他们的人生之中挑选一条自己喜欢的走,我现在还没找到,但是我想,我肯定有一天能够找到的。”
这是这个爱了二十多年的小姑娘和小伙子的第一次对话,小舅妈说完这句话以后,怔怔的出了一会神,突然间笑道:“我不知道这句话是他自己说的还是从书上看来骗我的,但是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就开始喜欢上他了。”
因为,他想要认真活着的样子,真的很好看。
五
小舅妈去世了。
癌症。
那天透过玻璃,看到病房之中的他们,姐姐的小女儿紧紧的揽着她的脖子,歪着头问我:“舅舅,爷爷奶奶怎么啦?”
姐姐揉了揉女儿的秀发,我只是透过玻璃看着房间里面的两个人发呆。
下午两点四十八分,小舅妈永远的睡了过去。
在葬礼结束以后,所有人都离开,只剩下了我和姐姐。从不抽烟的小舅点燃了一根香烟,靠着小舅妈的墓碑坐了下来,看着远方的天和云,怔怔的出神,好像看见了当年烛光下摇曳的秀色姑娘。
小舅舅,你以后会怎么办呢?
好好活着,认真活着,因为这样的我,才是她喜欢的样子。
六
其实小舅妈的心里,还有另外一个男人。
那个本应该在小舅妈最难过的时候陪在她身边的男人,但是他并没有。那天夜里,小舅妈只是在等他,等他来陪她,只是他没来,只是他没走。
我问小舅,想起这件事情,你会心里不舒服吗?
小舅看着舅妈的遗像,笑道:“不会啊,我相信我自己,我更相信她。”
小舅问我,会将我和小舅妈的事改编成故事吗?我点了点头,答道:“也许会吧。”
小舅点了点头,突然给我说道:“把刚才给你说的事情加到故事里面吧。”
我看着他,他笑了笑,不回答。
七
前天,是小舅妈的忌日,我和许多人站在她的墓前,小舅将他写的情书一封一封的烧了下去,希望在另一个世界的她能够看到。
一个年近五十的男人,每天都会为一个人写一封情书,每天也都会按时吃饭,按时睡觉,他每天也都会在想念一个人。
他也许会永远的这样下去吧,直到余生的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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