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这条咸鱼啊

有人说，有多少条咸鱼，就有多少种做法。

我双手颤抖着捧着自己的这条咸鱼，心跳如鼓点。有人对我说：咸鱼嘛，就应该煎着吃，味道最好。有人对我说：咸鱼啊？炸着吃啊！这有什么犹豫的！。有人悄悄拉了我一把，神秘地对我说：别听他们的，我知道个秘方，轻易不告诉别人的，咸鱼应该搭配一些菜来炖，去腥还去咸。还有人对我说……我双手颤抖，心跳如鼓点，似乎还感到了耳边的风声。

终于等到手不抖了，心也静了，我把我的咸鱼凑到鼻子底下闻了闻，好闻！翻来覆去地仔细观看这条咸鱼，鱼皮的褶皱是那么美妙，连渗出的每一粒盐晶都奇妙无比。确定把整条鱼都闻够了，看够了，排队等待很久的一个想法才冒了出来：我的这条咸鱼该怎么做？对呀，刚才人们不是对我议论了半天了吗？怎么说的来着？对了，有说炸的，有说煎的，有说炖的，还有说怎么做来着？算啦，不管那么多了！这是我的咸鱼，凭什么听他们的？他们自己的咸鱼爱怎么做就怎么做，但是，我的咸鱼，我做主！脑子转到这儿，我神秘地一笑。

一只手两指掐住鱼头，另一手两指掐住鱼尾，将整条鱼平端到眼前，咽下一口口水，上下齿离开，在鱼身上轻轻咬了下去。先是舌尖感到木了，然后整个口腔迅速被咸味盈满，再细细咀嚼，我又感到了鱼肉的香。鱼背的肉厚，肯定也香，尝一口！很有劲道，好吃！鱼腹的肉尝一尝！鱼尾虽然刺多，也值得一尝！鱼头没有什么肉，但还是要在嘴里过一遍的！

我的天啊！你的鱼怎么会这么吃？！忽然有人在我耳边大吼一声。哈哈！真有意思，我还没有见过这样吃鱼的呢！有人大笑，引来了更多的人，更多的笑声。胳膊忽然感到很疼，我被一个人狠狠掐了一把。那人将我从人群里拉出来，拉到一边，恨恨地对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不听话！我的秘方都告诉你了，你怎么就不听呢？我告诉你说，我的秘方是我一辈子的经验，来之不易，怎么你就当耳旁风了呢！你这样会毁了这条鱼的！多么好的一条鱼啊，你就这么轻易毁掉？我看看一旁那帮人吃惊的、嘲笑的表情，又看了看眼前这个人恨铁不成钢、怒目而对的表情，这才感到事情的严重，不禁怯生生地问：那怎么办？那人看了看我的鱼，又看了看我，脸上挤满了各种表情。这张脸让我不忍再看，低下了头，目光落在那条咸鱼身上，妈呀！这才发现这条鱼已经被我啃的乱七八糟了。

我的心被无数根针一顿猛扎，眼泪差点掉了下来。还有什么办法吗？我哀求。那人叹了一声，说道：改正错误永远不晚！你自己看着办吧！希望不要给你自己留遗憾。

看着那人的背影，我知道他再也叫不回来了，因为该说的话他都已经说完了，再说一个字也是啰嗦。我拎着那条千疮百孔的咸鱼，向那群人走去。虽然现在我的脸如火烧一般，但我仍必须做一件事，那就是再问问咸鱼到底应该怎么做才最好！详细地问问，问到底！但是，那一群人散了个干干净净。

好漂亮的一条鲤鱼啊！她身上的金黄色鱼鳞在朝阳的照耀下，闪耀着金属般的妙不可言的光泽！她的生命力很旺盛，轻轻一摆尾，整个身子就有力地抖动起来，穿过鱼鳃的草绳在抖动中随时都有可能崩断！提着这条鱼的人和我年级相仿，全身的意气风发。他看了看我手里的咸鱼，甚是关切：怎么了？好像你不太满意？我苦笑着点点头。那人又叹道：能够不满意证明你很不错了，很多人都不会想想自己满不满意的问题。不过，不满意还不够，你还得继续努力。怎么个努力法？我问。你看，他把手里的鲤鱼高高提起，继续说道，为什么我手里的是活蹦乱跳的鲤鱼，而你手里的是咸鱼？因为第一，我离水产市场最近，和商户们最熟，最新鲜的水产都可以给我留着，选择的范围不是你能够想象的。第二，我有钱。钱可以使我实现我的任何一个对水产的想法。所以，你应该扔掉那条咸鱼，离开你的家乡，搬到离水产市场尽可能近的地方，然后你努力挣钱，达到这两条你就可以和我一样了。一席话说得我热血澎湃，撒腿就向家里跑。

和父亲说完，他没有任何反应，过了一会才把他的那条咸鱼提了出来，那条咸鱼已经没有多少鱼肉了，或许说一副挂着鱼肉的鱼骨架更合适些，即便如此，我仍可以看出这条鱼和我的一样——也是啃的！此时相对大笑或抱头痛哭都是极为合适的，但我们父子都没有那样做。父亲问，你为什么没有听别人咸鱼做法的意见，却听进了提鲤鱼人的意见？你听进了这一个是因为这一个对你的诱惑力最大，而实际上，所有的意见并没有什么不同。你可以按照那个人的意见去做，离开这个远离水产市场的家，去挣钱，但是你要清楚，那只是一个意见，并不是一条必定成功的路。还有一种结果他没有说出来，那就是最终你连咸鱼都没有了，两手空空。你为什么没有努力？我有些埋怨。我努力了啊！但是你也看到了，这条咸鱼被我啃成了这个样子。父亲答道。我是说你为什么没有扔掉那条该死的咸鱼！我有些愤怒。父亲脸色有些阴沉：我无法承担两手空空的后果！这条咸鱼能够保证全家人都有鱼吃！还有，我没有一丝对咸鱼的抱怨，甚至，我还有些享受咸鱼的味道！你呢？你在啃你的咸鱼时，有没有感到不满？我认真想了想，在我啃咸鱼的时候确实没有感到不满，每一口都是激动和新鲜的感觉！父亲看穿了我的思想，像是对我说，又像是自言自语：别人嘴里的路有千万条，但自己的路只有一条。走自己的路，问自己的心，路和心贴紧在一起就不会受到任何烦扰。

我低头沉思许久，看了看自己手里的咸鱼，虽然脑子里还是那条黄金鲤鱼的模样，但我切实感到的却是咸鱼的重量和咸鱼的味道。

我问我的心，它回答道：我的咸鱼，我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