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你直面死亡》之一

序：我们活着，最重要的是什么？年少时，我曾认为，这个世界是那样的美好，美好到相信所有的玫瑰都是香的，相信未来的每一天都会是甜的。长大后才发现，现实时时像一根刺，你无法忽略它带给你的疼，你无法忽略它有时会将你刺得遍体鳞伤。后来，终究明白，在这个真实的世界里，玫瑰还是玫瑰，刺还是刺，要很努力让心底存着美好的希望才能闻到玫瑰花的香，也要很努力才能让生命在现实地洪流里更好地生长。

马路边，她挽着他的胳膊向着医院的方向走去。他伛偻着背，摇摆的衣襟更衬出他近来的日渐消瘦，一场雨后，他们走过的地方零星地落着一些法国梧桐的叶子。

他今年七十岁，去年九月得了口腔癌，做了手术，国庆时出院，但是2018年1月又复发了。复发之后，带他去医院，化了两个疗程，他的口腔不疼了，癌细胞似乎被赶走了，第二个化疗疗程结束时是2018年3月。

然后，他的儿子带他去中医院看医生，试图用中西结合的办法将他的身体调理好。医生开了半个月的中药，让吃完了再去开。那时，他精神很好，虽然经历了复发事件，但是他依然乐观开朗。化疗之后回家调养身体，老鳖汤，鸽子汤，猪蹄汤等轮换着喝。当然，除了这些，满屋子飘着苦味的中药汤是一天也少不了的，就这样，喝着中药也喝着这些汤，貌似平安无事地过了一个多月。

他是我的公公，她是我的婆婆。他们家和我们家隔着一条马路，大约五分钟的距离。

现在的家，是2016年才搬过来的。2016年之前，我们和公公婆婆住在一起。公公是一名厨师，包揽了家里的一日三餐和所有的家务活。他会烧许多好吃的菜：狮子头、松子鱼、五香牛肉、大肠臭豆腐、羊肉胡萝卜、糖醋里脊……，除了烧菜，公公还会蒸包子，包美味的饺子，最常吃的饺子是韭菜、香菇、猪肉和鸡蛋调出来的馅。

我们在一起住了十年，十年里，公公就这样承担了家里做饭、拖地的琐事，而我们只管上班，挣钱，看好孩子。

但是现在，他病了，而且病得不是一般地严重。

三月份化疗后吃中药期间，他每天晚上吃完饭会和婆婆到我家坐上一会。他疼爱我的女儿，他从不重男轻女，这个家里，除了我和先生，他是最喜欢女儿的人。他每天过来时，女儿都在写作业，我让女儿和他说几句话，然后他翻两页报纸再走。有一天晚上，他敲我家的门，右手提着一袋水饺，说是买给女儿吃的，而他的左手捂着自己的脸，我问他：“爸，你怎么了？”他淡淡地说：“不怎么舒服。” 他没有进屋，然后就回家了。

4月22日是他70岁生日。我们回家将母亲接了过来，在外面吃饭时，接到了他的电话，他说：“口腔又开始疼了。“ 先生：”什么时候开始疼的？“他：”有几天了。“ 先生：”几天了，怎么不讲啊，早点去看呀！“ 他：”等生日过完再去住院吧。”

22日当天，吃的晚宴。我们张贴很大的福和寿在正堂的墙上，粘上拉花，在大厅四周挂上彩色的气球，在每个桌子上摆上预订的寿桃。那寿桃是八个小的围着两个大的，看起来像是一个温暖的家庭，它们全都咧嘴笑着。

我们准备着现场的一切，吃饭中途，当我和嫂子从后台将生日蛋糕用餐车推出来时，我的眼睛湿润了。生日快乐的旋律在空中回荡着，餐车缓缓向大厅移动，除了微弱的壁灯，整个大厅隐没在一片昏暗之中。泪，从我的眼眶滑落，那一刻，我意识到，这大约是他所有的亲朋好友为他过的第一个整生日、大生日、却也是最后一个生日了。

所以，他要等到过完生日再去住院。他自己一定非常清楚复发意味着什么。就像医生回复先生的那样：保守治疗，能活半年到一年的时间。整个生日期间，公公全程没有笑容，即使是在最后照全家福时，他的脸上也是一副很凝重的样子，甚至是一副要哭的表情。这次生日之后，公公还可以活多久，无人知晓。

无戒365日更训练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