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你直面死亡》之六

作者: 春天的麦笛 | 来源:发表于2018-09-27 06:16 被阅读35次
也许这个世上,所谓的爱情,是要先用心去爱你身边的人,然后才会有越来越深厚的感情

现在,几乎没有哪家医院的住院部会有空床了,更不用说重症病房了。那个医院将公公收了进去,但是公公只能够住在病房外面的走道上,一张铁床,一个枕头,一床被褥,公公就在这样的走道上输着营养液。

而陪护的婆婆白天是没有椅子坐的,累了时,只能在公公的病床边上坐一坐,到了晚上,医院再给一张躺椅,在走道的另一边靠墙陪护。起初,我以为医院的走道这么嘈杂,住院环境不怎么好,公公夜晚会睡不着的,但是公公可能还是觉得住在医院身体很有保障,到了夜晚反而睡得很香。只是委屈了婆婆,毕竟她也是七十岁的人了。

住了两晚之后,公公终于转进了病房。转进普通病房的第二天,先生接到婆婆的电话,说是公公想吃豆腐脑。那天先生去陪了公公一天。他说去买豆腐脑回病房给他吃,他告诉先生推他出去买。于是先生推着公公出去了。

大街上,先生找着卖豆腐脑的地方,公公的表情一如既往地沉默而又让人觉得压抑。后来先生和我说:“那天我想,爸爸成天闷在病房里面,他一定也很想到外面走一走吧,他现在看一次就少一次了,真没有想到爸爸最后会这样。”

先生是一个特别乐观的人,这一点遗传了公公。先生可以乐观到哪怕明天家里就揭不开锅了,今天晚上他依然可以高枕无忧地睡去。自公公生病以来,尽管主治医生也告诉了他,公公能活多久,但是先生从不沮丧,从没有在我们面前哀声叹气。

他始终相信,我们只要配合医生给公公治疗,积极地治疗,公公就有可能恢复,恢复到从前那般模样,恢复到每天晚上还可以来我们家转一转,逗女儿说上几句话。在公公生病前,我们家的菜,基本上是公公买的多,他一大早起床去菜场,买好了送到我们家。至于晚上吃的荤菜,他也是常常烧好了端着送过来。

我们是2016年和公公婆婆分开住的,应该说,在分开居住之前,先生有父母的照顾,一直过得很快乐。所以公公生病之初,先生乐观的本性未改,一直到给公公动手术的医院让我们转到社区医院,先生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但即使如此,他每天送公公去医院挂水,需要背来背去,需要穿过车水马龙的大街,他也从未有过怨言。

只是,我明显感到的一点是:先生也越来越沉默了。他不再如从前那样一回家就哼起小调,看到女儿就满脸喜悦的微笑。有一天晚上,我们一家三口吃饭,吃着吃着,他忽然来一句:“我就要没有爸爸了。” 我说:“什么?你说什么?” 他说:“我很快就要成没有爸爸的人了。”

我连忙站起来到旁边去擦眼泪。确切地说,这是公公生病以来,我第一次这样心疼先生。之前他半夜起来带公公跑各个医院挂急诊,虽然劳累而辛苦,我也只是叮嘱他注意身体和安全。我认为做为儿子,在公公生病时跑前跑后也是应当的,因为这个时候不跑,其他时候也用不着他跑。

但是他一定也明白:无论自己怎么样跑,无论现在做什么,在这样的癌症面前,终于还是回天无力了。所以,他终于很清醒地明白了一件事情:爸爸,真地要远离这个人世了。而他,会成为没有爸爸的孩子。

这是他第一次在我们面前显露情绪,女儿没有在意,继续吃着她的饭,先生拿着筷子,说完这句话,他继续吃饭,只是我们家饭桌的气氛有些凝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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