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看到一篇文章,说每个老北京心里,总会有一家自己最喜欢的烤鸭店。
但是如果你问起哪家店最能代表北京的烤鸭文化——他们可能会犹豫再三,然后告诉你,全聚德。
旅居北京两年,眨眼离开了也几个月了。但是,北京和摄影的故事实在太多太多,多到我只能摘选其中的一点来,免得写成了一笔流水账。
圣米厄尔堂,东交民巷台基厂大街,是个很微妙的地方。紧邻帝国的象征——紫禁城,这里云集了各种机关大院和不可描述的单位。在森严气度里,却漏出了这样一座天主教堂。
大略自打前清经历了东交民巷的惨案,皇城根儿下的赵家人,也学会了和洋人和平相处。
相比起角楼人头攒动的各色长枪短炮,圣米厄尔堂却冷清得几乎无人问津——以至于礼拜日的弥撒活动,竟被在京的韩国天主教徒占了去,成为了北京为数不多的得到了官方许可的朝鲜语弥撒活动。
北京拍照的人,也大略如是。如果说官方定调的“包容”还不足以描述北京精神,想来坊间流传的“局气,厚道,牛逼,有面儿”是对北京拍照者最佳的描述。
角楼大法师们,可能会睥睨你手上千奇百怪唯独不是单反的器材——但是刘展耘先生,却意外地以徕卡之尊,在这群人里挣足了面子。北京的拍照之人,一如其他北京人一样,可以热情且耐烦地教你怎么开机,也可以因为一个抢机位的小事大打出手;可以扛着座机在街边搞观念摄影,也可以带着水壶给荷花喷水,一边高呼感动空气切割机刀锐奶化。
正在化妆间化妆的外模,管庄谈及了在北京拍照的人,多元,我想是第一时间跳进脑子里的一个词。
我是一个喜欢随手抓个相机就在胡同里、街道里甚至人头攒动里瞎溜达的人,见过金融街民工们挤着地铁谈几个亿的生意,也看过大杂院儿里孩子们编着柳条儿奔跑嬉戏。
现时国内身价最高的摄影师,成长在胡同里;摄影家协会的总部,也在京城。化妆间里也许有妆容精致的外模,而隔壁座位上也许就坐着老法师相中的能脱能不可描述的野模,但巧妙的地方在于,他们竟然就这么自然地共同构成了一座城市的摄影文化,显得冲突却不割裂。
Barista Specialty Coffee,五道营胡同在北京,对于年轻人来说,要落地生根总是很难的——现在的北京,颇有点盛唐“长安百物贵,居大不易”的意思。换了白居易这么个大诗人,到今日恐怕也不过是个在知乎慷慨激昂一边看看“小户型如何装修才能有效利用空间”的大V了。每当在下班的时刻,站在金融街、国贸或者公主坟人头攒动的月台,你很难感觉自己是这个城市呼吸的一份子——更像是摩登时代的一个扳手工。当然,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京城,是大家的京城;但北京,终究是北京人的北京。与盛气凌人的老炮儿不同,有教养的老北京,能用书生意气的谈吐、挥斥方遒的见地和贫嘴逗乐的掌故告诉你——成长在京城的人,只要稍有教养,确实从起点上就比我们这些农村、渔村出来的孩子,高出了几个层次。这种差异,在拍照里,则尤为明显。
Barista Specialty Coffee,五道营胡同Barista是我在北京除了宿舍和单位以外待得最久的地方。很幸运宿舍旁近就有这样令人喜爱的地方。但同样是这个地方,让我明白了很多前文的道理。
初来北京的时候,Barista开业了一段时间——但总归还不算太久。那时候这店还不像今天这么火爆,我又是轮休——于是有时候可以在工作日人不多的午后在这里看书、吹牛、拍东西、消磨时间。熟悉我的朋友都知道,如果我在北京,不在家的时间里,到这里最容易找到我。认识了Alex, Ryan, 赵老师,Ray,Fumi,喆喆,许许多多熟悉或者不熟悉的名字。现如今再去,以我对拥挤地方的惶恐和店里忙碌的景象,恐怕不太会有机会和这几位成为好友了。
北京的青年,或者说懂得来这个地方喝咖啡的青年,比起其他岁数、其他地方的青年,想来在文化和心态上是更多元和包容一些的。店里的客人来来去去,有慕名而来的游客,有我这种消磨时光的北漂,也有胡同里来喝杯饮料的街坊。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自打我在这个地方当起了常客,似乎店内开始越来越多地见到形形色色的相机。Alex和Ryan拍了不少拍立得,常客们能带来各种奇奇怪怪的相机,也不乏拿着单反微单的游客。店里有一面玻璃板,挂满了拍立得、明信片,还塞着几张我拍的反转片底片。Alex是从东莞来的,带着广东人特有的热情和精明,把店铺运营得井井有条又不失温馨;赵老师是地道的北京孩子,热情又大方;喆喆科班出身,既能好好做设计,也能带着一点艺术家的孤傲跟你谈笑风生;Fumi一看就是书香门第的大家闺秀,精致的打扮、得体的举止和温文尔雅的谈吐,是个可以舒服地聊上一下午的姑娘。出了北京,其实是不太容易找到这样一个客人之间可以喝杯好喝的咖啡,有的没的聊上一会儿,保持着亲近却令人舒适的距离的咖啡店的——但是这种距离感,也让你明白虽然你和大家都是很好的朋友,却不代表你真的已经落在了这座城市。
Fumi at Barista Specialty Coffee以Barista客人的颜值水平,一般不会太介意你拍下一两张他们的照片。我是个极为屌丝的人——T恤篮球裤配一张大众脸的死胖子,大略已经占上了本店颜值和打扮的双低谷。与三里屯的时尚达人们不同,Barista的客人们,未必需要打扮得多么时尚,也未必需要穿多么昂贵的名牌——但是似乎总是得体而妥帖,透着一股中产特有的精致和考究。在这样的地方拍照,是极为舒服的。店里的灯光也布置得极好,只要你能在小小的店面里“隐藏”好“自我”的存在,随手拍上几张,都是些有趣的照片。我最喜欢的28mm,在我最喜欢的店面里,总能极为恰到好处地帮我拍下这些我喜欢的人们。
你也许会听到吹牛的人夸夸其谈,你也许会听到情侣低声说着情话,但总之,如果非要说,这就是我所知道、熟悉和喜爱的那个北京。
成贤街,北京到了正经的老北京胡同里,拍照就变成了截然不同的故事。
隐蔽、能侃和跑得快,是在北京拍纪实很重要的三样技能。如果你不幸像我一样,长得胖,口齿笨拙,而且机子也不太隐蔽,那就多练练抗击打吧。胡同里的故事,跟咖啡店里,总是不太一样的。也许是因为你终究侵犯到了他们私人的领地和生活里,也许是出于对自己不体面的愤怒,也许是基于被拍照之后可能会失去一丝灵魂的迷信——但总之,胡同里的人,并不总会对你的拍摄行为表现出友好——他们也确实有着很多正当的愤怒理由。
但总之,是在胡同里,我发现很多时候手机和傻瓜机,也许比你身上名贵的哈苏、禄来、徕卡,都更好用。
能够帮助你完成拍摄的相机才是最好的相机,不是吗。
有人跟我说拿出一本记者证或者摄影家协会的证可以不挨打——我反正是不太信的。谁要是信,倒是不妨试试,就是医药费概不报销。
首都剧场,北京北京的文化繁盛,跟我上一文提及的澳门不太一样——它是一种自上而下的、立体的、透着权势气味却又接着地气的繁盛。
宣武的正乙祠,天安门边的国家大剧院,还有明星办演唱会最爱的工体——古今中外,自雅至俗,各色文化在这里都占据着一席之地。
我们就来聊聊摄影。
我来自一个小渔村,画廊这种东西,自然小时候是不太见过的,特别是摄影的画廊。在国外看到大都会,看到MOMA,端的是羡慕不已。自打来了北京,感觉自己就掉进了蜜罐里——三影堂,see+,木木,UCCA,泰吉轩,那么多厉害的画廊,似乎总有看不完的名家名作。Andre Kertesz,森山大道,Yousuf Karsh,蜷川实花,Andy Warhol,久保田博二,太多太多历史性的作品,都是在北京第一次见到了庐山真面目。
相比来说,深圳更多的似乎是最近爆炒的各种雪糕社大师班;上海则更为深入和专注——一些也许不那么如雷贯耳的名字的优质展览在上海更容易见到,当然也少不了大师们的作品;而唯独北京,裹挟着政治和权力,你能见到各国大使馆推动的展览,中国官方推动的展览,资本推动的展览,和很多时候有艺术抱负的人自己组织的展览。也许Conde Nast的展览不远处,中摄协的风光摄影展也吸引着马甲和三脚架们的目光,不管你偏好什么口味——北京总能满足你。
但无论是什么样的展览,既然在北京办展——局气,有面儿这两个词,总是逃不掉的。就算再一无是处的拍照者,给自己扣一顶新锐的帽子,也得撑着这份面子。
是啊,这就是北京。即使是文化产业,也要透露着皇家气度和公侯贵气的北京。同时,又是那个不花钱,就能看到Yousuf Karsh和Andreas Feininger原作的北京。这里是摄影艺术的天堂,也是摄影艺术的伶仃洋。
ACE CAFE, 798艺术区摄影文化如此繁盛,自然摄影学校和摄影机构也就多了。
远处不提,只说两个名字。
其一,是中国照相馆。王府井步行街上硕大的门牌,各位红色政要的肖像照,无不在宣示着这家照相馆惊人的尊贵气息。但很巧妙的是,今天你再看这家照相馆,无论技术、态度还是设备,似乎都算不上太好了。唯一不变的,可能是在王府井的人头攒动里,稍显陈旧的门面装修。
你无法认可一家员工连校色概念都不一定建立起来了的照相馆,但你也无法抹去大家因为历史而形成的品牌认可。
其二,是白鹿纪。老板龙哥,是醉心摄影的妙人。最先进的设备、精益求精的态度和现代化的运营管理,如果有一天我自己要在花九块钱买个小本子之前,找一个地方拍一张红底的双人照,我想我会选择悄悄地预约去白鹿纪。
龙哥你看我这么卖力帮你打广告,回头帮我拍个肖像嘛(笑)
友人,东方新天地妙趣之处在于,虽然离开了北京,似乎总有些牵挂着的人和事。
前几日从音和那儿接盘了些册子,充实法隆寺藏经阁。相比起其他地方来说,藏经阁里的册子,我的朋友们和重要的人,barista,熊煮,see+,这些许许多多地方,让北京比起其他地方都更像是我自己的家,尽管我从来也不曾属于过这里。
就算为了多摸摸册子,想来也还会比较经常回北京的吧。
如果我说你可以到住持的客厅里随便翻翻册子,请不要怀疑我真的拿你当最好的朋友,好到连最珍贵的收藏都可以拿出来分享的那种程度。
相比起空洞的北京两个字,你们才是我生命里的北京啊。
呐,顺颂时祺。
夜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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