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大家都还没有定义,都只是乡村里一群没有烦恼的孩子,望着自由自在的天,过着无忧无虑的日子。生活有无限的可能,没有任何人可以断言任何人的未来,没有任何人需要去顾虑那些长久。
而书上的东西,几十年后我们也只依稀记得那挑山工,只记得那喝水不忘挖井人,只记得那背影,后来匆匆淹没在大改中,如今又是什么模样。
校园里有诺大的天地,墙缝和小石台也可以让大家玩乐许久,就算是没了场地,上了楼层只剩下走廊一隙,磨了石子大家依旧可以玩得不亦乐乎,校外的花草丛,是我们麾下几千万异兽曾经驰骋的地方,也是少女们漂亮手镯指环的原料厂,不用去攀比牌子和材料,只需互相分享新学得的编织款式。
少年们拉着藤条追逐,少女们扯着花朵编织,多少年后这些让大家开怀大笑的场面,却只是一一被搬到了微博和日志里,书个标题《送给XX年代的人们》。
再有童心,没有孩子,有些事儿,干不出来。
其实我们不一定是喜欢和小孩子玩,而是跟小孩子玩的时候,我们可以很小孩。
吃了午饭背着书包顶着烈日上了学校,我们知道那两三堂叽叽喳喳演戏一般的课并不是正戏,那些乱七八糟的作业也只需在下课时随便一阵涂抹,最重要的是什么,是放学后那有限的一个小时,是下课时有限的十分钟,曾经有位哲人说过,童年的上学记忆,若只有课本,那便是童年缺失。
我们有什么呢,我们有轰轰烈烈的冒险,有精心策划的大事,有高谈阔论的幼稚,有海阔天空的想象。
我们跟着大家一起四处溜达,给每一个新开发的地方命名,发动自己的部队前去占领,并且在将来时不时还要来视察一番。
我们寻访了校园每一个角落,也许那曾经有一棵小草你无比在意,每天上学下学上课下课都要去看一看,看看它长成什么样了,甚至你已经记得了他周围青苔的图样,你已经记得了它下面那一掊土的形状,只是多年以后当你学到直角坐标系和二元一次方程时,你不会想到去绘制青苔的图样,你不会想到去计算那小土堆的斜率,你已经忘了它们,在某个被风吹乱了的角落里。
那株小草,也随着春去秋来,被某个匆匆路过的人,踩成了粉末。
我们聊得只有笑话,很无聊的家常事,家中大小事要,无关紧要的调侃,对话无意义却充满想象,对话狂妄充满谎言,却没有一句会有人去琢磨,一群人使劲的吹,大家哇哇哇的表示赞同,同时展示自己的深度,也跟着附和。
原始的对话,创造了不朽的民族传说,创造了盘古女娲、宙斯雅典娜、耶稣玛利亚、神魔妖邪仙,这些毫无技术含量的对话,吹牛,侃大山,在多少多少年以后,逐渐建立了一个奇怪的根基,让科技为主的世界不那么枯燥单调,让生活中电影除了《黑客帝国》之外,还有《诸神之怒》这样的片子。
也许当年某个古老的部落,一个喝完了水吃完了肉没事做的老人,坐在石台上对着一大帮无所事事的青年,随口讲了一个故事,他看到那边有一片云,他说那是某某神仙,掌管啥啥啥……后来,这个部落传袭了几百年,虽然那片云早已不在,那位神仙却被人雕成了雕像,供奉在了木桌上。
那位老人大概死也没想到,自己剔着牙随口编的一个人物,后世居然还有人被当做供品去祭祀他。
那时候的我们,就这样子扯下了很多我们自己都不相信的谎,有些被人一笑置之,有些却深深扎进了一些人脑海里,他们一直以为那便是那样,直到多年以后他们开始教导他们的孩子,他们的孩子又继续宣传,于是一个口耳相传的传说便又诞生了。
这并不是现如今的讨论的职能,我们讨论电脑型号,讨论程序代码,讨论衣服品牌,讨论金融商贸,讨论国家大事,讨论新闻里面的墨镜姐眨眼哥,却再也讨论不起来自己想象出来的东西,因为你知道这些空想没有一点实际内涵,你说出来大家也不信,你说出来,也没人听。想象,是一种极具创造力的东西。
而如今的我们,只具备制造力。
那时候大家都还没有定义,都有无限种千奇百怪的可能,有人是探险家,有人是侦探,有人是宇航员,有人是公主,有人是画家。
而现在我们终于有了统一的归属,我们跳进了滚滚的社会大潮之中,开始为了生活而打拼,从而获得了统一而光荣的称号——劳动力。
大部分还有个奇妙的前缀——廉价劳动力。
思潮总在翻滚,一股创业的潮流前所未来的席卷中国,大部分人意识到了一辈子打工不如自主创业,于是涌现出了又一批人物。
可是归根到底,两种,开店的,打工的。
没有探险家,没有侦探,没有公主,没有那些千奇百怪。
生活还在继续。
你曾经的朋友只能在QQ上聊几句,你曾经的同桌只能在电话里呵呵两句,你们以前聊的是什么?为什么没有了那些共同话题?
什么是共同话题,专业吗?工作吗?孩子吗?音乐电影国家网络小说游戏就业规划病症家庭生活状况吗?
全人类,几千万种领域,文的理的,工的哲的,数的史的,只有一种共同话题——侃大山。也就是,吹。
你不是和曾经的朋友们没有了共同语言,不是说你的专业性语言他们听不懂或者大家的话题领域不一样,曾经啥都不懂的你们为什么能聊得那么开心呢?
你被定义了。
你自己给自己下了定义,并觉得这个领域就是你聊天的范围,所以话题在这个领域内能与你对话的人,便是有共同话题的人,其他人,你只能无奈的摇摇头——聊不起来,他们根本不知道我在说什么……
你却忘了,曾经一无所知的你,是怎样在朋友面前开怀大笑。
生活,塑造,不是定型。
那么他们呢。
那些已久不联系根本不知道任何情况甚至看看空间都已经觉得是两个世界的他们呢。
偶尔聊上一句,是否你也觉得无力。
若是无力,为什么你还挂着窗口。
有的吧,还是有想要好好聊一聊的欲望的吧,还是想像以前一样天南地北的畅谈一番的吧?还是能聊得起来的吧?
就像两个互不相识的人,第一次坐在新的教室里,相互只隔着一张桌子。
“你在画什么?”
“这是美国的公主,她有长长的眉毛,五根牙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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