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梦对愁眠浅(上)
雅间中红烛如豆,帘影飘摇。
耳听得众多只为观赛的江湖客已渐渐散去,不少包了别家姑娘的嫖客也移步他处,望君阁偌大的后院终于恢复了宁静,只有各个镂花窗口中透着灯火明灭,莺声浪语。
雨沁田坐在床角,心念早已转了几转:面前这人武功高强,动手自己可能不是对手,何况他多半是妖狐一伙的,倘若被他瞧出破绽,仍是全盘皆输。但若他真是那些人的同伙,凭这样的身手,想必也是一个头目,自己逮到这条大鱼,指不定能套出更多讯息。一时间左右踌躇,也不知是去是留,只好坐着不动,静观其变。但瞧在袁怀昭眼中,却是一副无所适从,楚楚惹怜的风情。想起她台上舞动金球的绝代风华,如今就安静坐在自己面前,红烛摇曳下,那张俏面眉目如画,漂亮得让人心惊,纵然心底有诸多疑问,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启齿,只是看着那张美丽的脸庞沉默遐思。
“大侠……”
“姑娘……”
直待二人坐到彼此尴尬,一开口,却是同时。袁怀昭赶忙让道:“姑娘请讲。”
雨沁田略作沉吟,道:“敢问大侠,今夜小女表演如何,大侠可曾收到讯息?”
“姑娘技艺超群,李道长部署精妙,我想在座诸位皆已领命。”
雨沁田见袁怀昭并无防备,心中也有了几分底气,笑道:“幸不辱命,却不知大侠怎么称呼?”
袁怀昭通了姓名,却眼露怅惘道:“这名字,恐怕说来你并不识得。”
雨沁田心想,袁怀昭的大名可是被东厂那帮人放在通缉名单的首位,你这倒是太过自谦了。遂道:“袁大侠之名早已誉满江湖,小女岂会不识?”
“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当年,我并不是这个名字……”
雨沁田不解其意,只觉得屋内气氛甚是燥热,心想赶紧套出话来脱身要紧,忙道:“李道长此举……”哪知袁怀昭忽然起身坐近,双眼只是紧盯着自己的面容,也不待他说完,却急着开口道:“雨儿姑娘可是姓雨?”
雨沁田一怔,只觉得事有蹊跷,却不知他此问何来。
袁怀昭见她不答,干脆问道:“你可是瑶人?”
雨沁田闻言心头巨震。
瑶族之事自淑妃死后便断了线索,自己虽然在上任御马监之初便悄悄拿出了她留在藏书阁内的全部资料,无奈淑妃留下的资料大多是陌生瑶文所著,自己所能读懂的无非是其中的图画,于整个瑶族的旧事以及战祸的来龙去脉仍是不能贯通。明朝将大藤峡雨瑶一支屠杀灭族本非光彩之举,关于瑶族的话题在宫中多年来也讳莫如深,自己纵然有心追查,却无迹可寻,几个月下来甚至连个能读懂瑶文的人都寻不到,做了许多功课,调查却一直拖延着毫无进展。此情此景,眼前这位绿林英杰忽然谈起这样的话题,竟愣住不知如何作答。
袁怀昭见他闭口不语,但脸上的神情早已泄漏了心有所虑,一时难耐激动,道:“姑娘又何必躲藏,你今夜所用金珀击鼓的手段,难道不是大藤峡的雨瑶贵族女子之间才通传的舞技吗?那对金珀球,乃雨瑶族圣物所制。时隔多年,我却依然难忘。”
雨沁田原是在整理淑妃藏书阁的旧物时看到这样一条白练,觉得那对琥珀金球十分独特美妙,重量也适于敲鼓。既逢假冒玉儿表演在即,便索性试用,却不曾想到还有这样的缘故。抬眼见袁怀昭眸光真挚,心有所感,终于道:“不错,我是瑶人。”
却见袁怀昭从怀中抽出一根通体暗红的笛子,语带颤抖地问:“那你可识得此笛?”
雨沁田定睛细看,这通体暗红的琥珀笛正与姐姐遗物中那只一模一样,便随口接道:“我也有一只。”哪想此语一出,双手已被袁怀昭牢牢抓在手中,从相握的温度中竟能感到他身上传来的轻微颤抖,再看那一双略显沧桑的眼中,竟隐隐闪了水光。
“我想得你好苦……”一语未毕,身子已被拥进一个温暖的怀中。
雨沁田想要挣扎,却感到那怀抱传递的执拗,而那干涩而颤抖的唇轻轻划过鬓边,带着令人动容的深情。雨沁田只觉得被他抱得全身滚烫,手脚无力,所闻所感都是浓烈的情欲,头脑竟也恍惚起来。
袁怀昭抱着那昼夜思念的身躯,天地万物早已失色,惟愿此幕此情再不分离。感到怀中人心跳也与自己一样激烈,只道便是久别重逢的激动,心中感喟,抬手抚上那精致的脸庞,一路轻轻勾画她宛如雕琢般深邃秀美的轮廓,直到指尖触上那菱角般诱人的红唇,终于禁不住侧头吻过去。
哪想这时身后哐啷一声巨响,两扇房门已碎裂成片,楚进良乍见两人相偎之景,又气又怒,一个箭步蹿到近前,劈手扭住袁怀昭肩头,反身已将雨沁田拉进怀里,但见他身软无力,俊面潮红,望着自己的目光已是迷离,分明是被下药的模样,气急骂道:“你这淫贼,竟使出如此下流手段逼人就范,还不快滚!”
原著:远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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