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连山蒂

一

滢宝爱狗，林朝爱妹，俩孩子求了父母够半年，结局还是没变。

“就这么大点儿的地方，四口人，你们还想再养只狗？滢宝不懂事，林朝你也跟着闹？”老妈的论调经久不变，听的滢宝耳里都起了茧子。

林朝无语，他知道父母不养狗的真正原因。可每当老妈拿房子小来搪塞妹妹的时候，他总想回击，却也因为自己的一点儿小心思，便又放弃了。

拗不过妹妹，林朝只得带她出门寻狗玩。

于是，这个暑假，只要不是雨天，小镇的街道上往往总能出现一个组合——大手牵着小手。当然，偶尔也会是三人行，亦或是四连排。

走到街道尽头，穿过个马路，绕行一个村庄，便能到达目的地。当然，这个路线，是当妈的专门挑选的。

林朝不屑一顾，他认为自己这是白白做着无用功，明明有直达，却偏偏又上又下还穿个村庄，多此一举，费时费力！

最关键，村庄散养的狗多，指不定啥时候，出个意外，再给滢宝心里留下个阴影呢。

老妈却说:“你到现在连基本的农作物都分不清，可不能让滢宝也活的那么无知！”

于是，走了没两周，滢宝习惯了，家里人便也都习惯了。

二

目的地是个僻静的旧圆形广场。它像是个枢纽，一边连着重工厂，一边接着村庄，一边通向职工居住区，环境确实一般。

即便如此，却也成了有狗人士的汇聚之地。

每当夜幕降临，诸如边牧、金毛、泰迪、拉布拉多等一众血统纯良的狗狗就会相继到来。

滢宝最爱的，是那只戴着“白围脖”的边牧。小狗名叫“大帝”，三岁左右，性别为公，霸气凛然。它在这几亩地上，当真如君临天下，“说一不二”。

它长的可爱，不叫不吼。智商更是没话说，大概是人七八岁的状态，与现在的滢宝不相上下。所以玩起来不会存在“代沟”。

滢宝每每抚弄这萌物油光锃亮的长毛，享受的不得了，倒是不太注意大帝摆动的头跟躲闪的眼睛。

“哥，你瞧大帝多乖，哪像咱路上见的那丑狗，凶个不行，叫的吵死了。”她怜爱的想要环抱它的脖子，却给它躲闪了去。

滢宝掏出准备好的零食，迎着大帝早已期待的目光，放在了它趴着的地方。

“吃完，再抱”。

成了这个七月的夏最有爱的不成文规定。

一条下落不明的狗

三

滢宝嘴里的丑狗，看品种大概是条串串，灰黄难辨。公母，大家不在意；瘦，倒是第一眼感受。

它被关在一个小砖厂里，灰蒙蒙的尘土把它本来就不亮的毛浸的更暗了三分。

林朝的印象里，它喜欢把黑鼻儿从大铁门里探出来，却不知是想嗅嗅外面自由的空气，还是单纯的刷刷存在感。

看到行人从旁路过，串串便仗势凶狠的吼两嗓子。偶尔吓到滢宝，当哥的他还会反咬回去，学的吠叫，很是到位。

他们爸爸倒是喜欢这狗，说是，这才叫看门狗嘛，有价值。

林朝却不以为意，心想:这身量才能卖几个钱，脏兮兮的，还有价值呢，呵呵。

即便，滢宝每次出门，都会带满满两兜小零食；即便，她几乎天天看见大帝跟串串，但她的区别对待，却让人不禁感慨——看颜的时代。

几周之后，大门封了个严实，丑狗也没再叫过，大概是认识了这偶尔不同组合的一家人。

四

八月，市里拆迁拨款下到了村子，工厂扩张工程正式提上日程。几公里外建好的新楼挂好了欢迎村民的条幅，红白动人。

村民现实，村委会工作到位，拨款数值大概也没打什么折扣。整个村子，不长时间，就走的所剩无几。

一周，眼见着一户户青砖红瓦变成了扎脚废料，一家子的目光，便跟着聚焦在了栅栏大开的菜地里。

并没怎么留意，村里的狗都哪去了。

又是两天，那废砖厂，迎来了挖掘机。

摧枯拉朽，气势如虹。

陪着老妈在无人照看的菜地里摘花椒寻丝瓜的林朝，恰恰看到了整个施工的过程。

他没有想到，这没见离过家的丑狗，居然真的不见了。

“大概是工人们给领家里去了。”林朝如是想着。

五

滢宝舞蹈班下了课，林朝接她回家，告诉她砖厂拆迁的事，顺便把那条失踪的丑狗也提了一句。

“哥，它没家了吗？”滢宝的问题让林朝多少有些惊讶。

“怎么会啊，大概它搬去了新家。”林朝反手摸了摸脖子，回答的有点不自然。

傍晚，林朝想带着妹妹走大路去广场，滢宝却闹着要去看看砖厂现在的样子。

整条路，走的很寂静，没点生息，总爱胡蹿乱跑的丫头也紧紧牵着哥哥，生怕落下一步。

那砖厂毁了的内院，真的挺脏。编织袋、废纸盆、碎玻璃到处都是，一墙角旮旯里，还隐隐横列着几块发了白的米田共……

不一会儿，滢宝就闹着要去见“大帝”了。

这天晚上，大帝可爱的无以复加。因为它居然随着兄妹俩回了家。

任凭身后主人如何呼唤，傲娇的大帝，只是一个劲儿的摆着尾巴，大概是在表示:铲屎官，朕，知道了。

滢宝兴奋的带着大帝上了楼，林朝给家里的老妈通了个电话，指示她要拿出最优质的食物，招待即将到来的尊贵客人。

然后，送它下来。

这段时间，他便只得跟着大帝主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尴尬，等着狗子的归来。

倒不是林朝不邀请主人上楼，而是主人一口咬定，聪明的狗子吃完东西会自己下来。

果不其然，没过几分钟，戴着白围脖的大帝舔着嘴巴走了出来，眼睛里写着神采奕奕，倒真像是个天真的孩子。

送走了大帝，滢宝兴奋极了，整一晚上，“哥哥哥哥的”像个小母鸡，用为数不多的形容词表达着内心的欢喜。

林朝想想自己那么大的时候，大概也是个爱狗纯真的娃儿。

直到后来三年级假期回老家，逗弄一小狗，被村里母狗追上咬过一次后，才彻底变了。

又是打针又是抽血，还受了惊吓。最关键，这事竟然改变了他对狗的看法。

直到半月后听说咬过自己的那只母狗，被赔了款的主人卖进了狗肉馆，他这才微微释然。

“真的是孩子心性啊。”林朝有些自嘲的笑道。

六

想起了往事，林朝多少有些惭愧，尤其是对那条被卖到饭馆的母狗。

尽管他从来不吃狗肉，但却也知道，这个城市甚至这个区，从来都不乏风味不错的狗肉店。有的更是从上两辈传承下来，到得现在，门脸相当！

发小跟他说，咱这地界，有得狗肉吃，简直太幸运了，总意图带着林朝去破了这狗肉戒。

至于狗肉壮阳补肾的具体功效，哪家狗肉馆的什么风味，发小更是如数家珍，恨不得立即就去大快朵颐。

最终，当然都是拒绝。

林朝虽不怎么喜狗，却也高低接受不了如何去选择狗的吃法。

但，会选的，大有人在。

七

假期临末了。一次偶然机会，林朝跟大帝主人话赶话，问起了那拆迁村看门狗的流向。

她显得有些愤慨，却也是比较正常的语气:“大多数是卖到了狗肉馆吧，一只活狗总能值两个钱。”

她的话语只是再次印证了十几天前菜地里老妈的说法。却也让林朝认清了所谓的现实。

看着可爱的滢宝跟贪吃的大帝玩耍的不亦乐乎。嬉笑夹着“哥哥哥哥”的声音不绝于耳，他的情绪稍微好受了些。

林朝不再多问，便也天真的想:它那么丑那么脏，大概真的找到一个家了吧！

大大大大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