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上学那会,座位靠着窗,窗外栽着棵树,应该是香樟。夏天的时候,枝叶繁茂,阳光疏疏落落地打下来,打在长年累月,已经磨得光滑的桌面上。有时午睡刚睡醒过来,阳光晃得眼睛恍恍惚惚,风也恍恍惚惚地吹,吹着一摞摞卷子和书本的页脚,纸张哗哗地响起声,人也恍恍惚惚起来。
所有人都在拼命地学习,我也是千军万马中的一员。有时绝望的情绪会把人淹没,并不觉得苦,只是觉得日子似乎粘稠漫长,一直奔跑却看不到尽头。晚自习通常持续到晚上将近十点,铃声一响,我便迅速地整理好桌子,出教室走东边的楼梯下去。盛夏初来,楼道里人声鼎沸。校门口有文具店,总是窝一堆学生聚在那边聊天嬉闹。出校门往西不远,是一家书店。我记得我每周去一趟,去买饶雪漫的书,那时有充沛的精力,通宵地看小说,第二天早上喝一杯咖啡,强撑着过一天。也会熬夜地做习题,高三时,我的有机化学部分一直不好,于是经常刷题到半夜两三点,我有一个收音机,疲累得睁不开眼睛时,会躺一会听一些午夜的音乐电台,有时就昏昏沉沉地睡过去。
那时一个人住在校外,住的地方离学校不近,也不算太远。所以高中时养成了吃饭快走路快的习惯,一直到工作了好些年,一直如此。回去会经过一条没有路灯的路,印象中不觉得漆黑,月光总是很好,三四月的时候,路边的油菜花开得一片片,偶尔能见到萤火虫躲在花丛里飞着。许多年后想起来,是清凉静寂的念想。
我总是想起些小事来。
高一时的平安夜,语文老师,布置的作文题是幸福的瞬间,有一首歌也是这个名字,那时有个人带过卡带的歌词纸给我。
有一个课间,有个人和我闲聊,说我的鼻子很挺,说陈以桐的眼睛挺好看的。
老班有次找我谈话,说看我文静,把我安排坐在黄俊边上,让我把他带带好,谁知我也被同化了。我那时有一丝惭愧的感觉。
有段时间在学校北边的一个小学上课,小学生的课桌狭小低矮,午睡的时候非常难受。小学离住的地方有很长一段路。有个人对我说过一句话:这点路都觉得远,以后还有更长的路。一语成谶。后来漫漫长路铺展开来,我没能回到原点。
高一的最后一个学期的期末考试,我在新教学楼一楼的一个考场,坐在第二排的第一个靠右的位置,结束的铃声响起,老师一张张地收卷子。边上的一个教室,收卷快一些,考生陆陆续续地走出来,有个姑娘经过我这边教室的门口时,她走在外面走廊下面的道路上,我不小心看到她,她也看到我,她冲我一笑。天近黄昏,我整个人都怔了一下,只觉得她好漂亮。
那个暑假放假前的最后一天,每个班安排大扫除。我见到一个第一次分班前同班的同学,那时全校已经走得只剩寥寥数人。盛夏的阳光照得世界明晃晃地发亮,我们走在学校空荡荡的路上,路边的香樟开得翠绿,风吹动它的枝叶,有隐约的香气。
无数的人事如走马观花。
纸短情长,说不完的,就等我逐渐遗忘。
只是有时,我觉得岁月太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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