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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这儿称花生为“萝参”。不知道豫东人为啥叫花生为萝参,也许是因为它生在地底下的缘故,就像丹参、人参一样。
小时候生产队里很少种萝参,因此萝参就成了饥饿年代孩子们眼中的稀罕物。
我们村没有种萝参,想吃萝参就得去外村去淘,用小抓钩在人家的一亩三分地里,在人家的大呼小叫地责怪声中淘人家淘过的二茬、甚至三茬萝参地。
那时萝参不高产,一亩地也就是二三百斤左右的产量。这也是队里不普遍种的原因。 淘萝参的人,在人家淘过的萝参地里再想淘些萝参是件不容易的事,那就等于大海捞针。淘几十抓钩才能淘一个萝参,不过人们还是满心欢喜地去淘,总想给孩子淘些好吃的。
吃过早起饭,胳膊上擓着长篮子,手里拿着小抓钩,淘萝参的人成群结队。大姑娘、小媳妇、老太太都加入淘萝参的队伍中。
中秋过后,天气凉了下来,太阳懒洋洋地照着大地,人们就在金色的阳光中去寻找像金子一样的东西。
村里人都淘了萝参,闲下来蹲街口白话时,从小兜里摸几个嚼起来,嘴里泛着白白的汁液,说话时能把参渣喷到人的脸上。萝参的香味溢满周围的人群。
妹妹馋得流口水,闹着非要娘出去淘萝参。娘没空出去淘。于是,八岁的时候我就去八公里外有萝参的刘庄去淘。
早起吃罢饭,我手里拎着母亲用秫秫杆编的小蓝子和村子里的大闺女一起,去离家八公里之外的刘庄淘萝参。
一路地走很辛苦,没有发现一块萝参地可淘。听说刘庄种的萝参多,村里的大闺女、小媳妇商量着去刘庄。那时候我个子很小,看天地万物都是都那么旷远,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远的家我感到有点怯怯的。
刚出村有五六里路时,村里的满想姐对我说:“你还是回去吧,俺去的地方远,恐怕你跑不上去。”
看着离家已经几里地,我以为她们心里打拐不想让我跟着,觉得我是个累赘。我说:“我不怕累,我能跑上去。”于是就又跟着她们走。后来走着走着,我都不想再走了,太累了,我从来没有走过那么远的路。真后悔跟她们一起去淘萝参。
我们边走边玩,边玩边走,到日头正南时才走到有萝参的地方。到了刘庄的那片萝参地,我们这群人好像找到了宝藏一样,拿起小抓钩在那片黄土地上淘了起来。
那是一片靠近大沙河的洼地,土地很沙,适合种萝参。萝参棵子差不多都被薅了下来,直挺挺地睡在那里。枯黄的萝参叶子上点点黑斑,没有了一丝水分,像走到暮年的老人有气无力地躺在那里。白花花的萝参坠在萝参棵上,像一群子女静静地晒着太阳。看到白花花的萝参真想去上面拽下一些来,可是我们不敢。
正当我们淘得起劲的时候,刘庄的一个年轻人说:“不要淘啦,不要淘啦!”看样子是个当官的。只见他上身穿一件军绿褂子,戴一个军绿帽子,一只手拤在腰里,一只手挥舞着。俨然一副小队长的样子。 和我一起的那些大闺女也不听小队长的话,只顾淘自己的萝参。
满想姐淘得多,大概有两捧。我太小,只淘了十来个。那十来个萝参可怜怜巴巴地躺在我那秫秫杆编的小篮子里。像几个不得志的宝贝蜷缩在篮子的一角。
地里没有多余的萝参可淘,我们只有打道回府。
日头偏西,肚子饿得咕咕响。我都走不动了。满想姐见我没有拿东西吃,淘的萝参又不多,于是从篮子里拿出一个手巾,手巾里包着一个玉米面窝窝,她搓搓手把窝窝掰给我一半吃。我说啥都不吃,她说:“吃吧,离家还有十几里地呢。”后来就不好意思地接住那窝窝头吃了起来。我觉得那是我这辈子吃得最香的玉米面窝窝头。
后来,村里实行生产责任制,我家也开始种萝参,种了好几亩。从此我就再也没有出去淘过萝参。
现在又到了萝参的收获季节,家里的土地早已流转了出去,想起小时候淘萝参的日子,心里又想出去再体验一把淘萝参的心酸。你说,这人是不是没事找事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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