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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豳大地，历史悠久，物产丰富。

一条川流不息的泾河穿境而过，泾河两岸的土地肥沃，民风淳朴，勤劳善良。

远古时期，公刘居豳，教民稼穑，开创了中华民族的农耕文明，也奠定了周王朝的万古基业。

《诗经·国风·豳风·七月》“七月流火，九月授衣”，即描述了发生在泾河两岸西周早期社会一幅男耕女织的风俗画面。

这里不仅是农耕文明的发祥地。据考证，远古时期，这里曾是一片汪洋大海，沧海桑田，地壳巨变，这里底下埋藏有丰富的煤炭资源。早在明清时代，这里就有煤窝子挖煤的历史和传统。

随着探矿技术的发展，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在豳风、长禄一带发现了陕西第二大煤田，国家公布探明储量达90多亿吨，仅在豳风境内就达50多亿吨。

煤炭黄金十年，豳风经济发展一派欣欣向荣，一骑绝尘，一枝独秀，一跃挤进省上的十强县。

一业带动百业兴，在豳风活跃着一支数量庞大的货车司机队伍，他们整天开着百吨王，跑西安、下四川，到广州，忙碌地穿梭在运煤的路上。窦金鹏就是其中的一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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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祸起剐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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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拉快跑，是货车司机赚钱的秘笈。

自从福银高速通车后，312国道就几乎变成了运煤专线。一辆辆巨型的百吨王后车紧跟着前车，远远地呼啸而来，就像一列永远也看不到头和尾的货运列车，将路基碾压的地动山摇！

在渭河电厂卸完煤的窦金鹏开着他的百吨王，奔跑在返回豳风的路上，他和其他师傅一样，把车开得飞快！

翻过长寿梁，穿过底角沟，经过泰峪街，钻出了泰峪隧道，他心想着赶快赶回豳风，赶到下沟煤矿去，抢着为明天装煤把队排上。

哎呀！倒霉。

刚钻出泰峪隧道，就看见前边的车辆靠边停了下来，又堵车了！一辆辆黑不溜秋的百吨王一溜烟地排起了长龙，有的司机师傅下车透气吸烟，看来一时半会通不了了！

老子英雄儿好汉，老鼠的儿子会打洞。

金鹏在他爸老窦跑车时就跟着帮忙，他是从他爸手中接过这把方向盘的，他自己独立跑还没有几年。

老窦跑车那阵，312豳风至长寿段堵车是家常便饭的事。春夏秋季倒也罢了，特别是到了冬季，天寒地冻，冰天雪地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一旦堵车，那个罪可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其实，自从福银高速通车以后，312国道上的车少多了，即使堵车也不会时间太长，这样的堵车算不了啥。

前边的车向前挪了一下，金鹏立马上车发车启动跟上去。挪车是考验司机技术的活，一辆车紧跟着一辆车，车与车之间紧擦着慢慢地挪动，一不小心，或不留神，就可能发生车与车的剐蹭，就会引起一场剑拔弩张的争论。

车挪动的幅度越来越大，发动机的轰鸣声越来越密集，看来前边路开了，金鹏的脚在踩刹与油门之间频繁地切换着。

路开了，金鹏加大油门紧跟着前边的车队跑了起来……

“嘭…咔…”坏了，正在金鹏刚长处了一口气，满心欢喜地想着赶紧赶路的档口，旁边窜上来的一辆前四后八将金鹏车的左倒车镜挂走了。

“操你妈！你扑的死去价！”

挂断金鹏车后视镜的车像没事一样，发疯一样加足马力冲了过去。金鹏气得大骂了一句，也一脚油门紧追了上去。

国道上响彻着货运车辆的刹车声和轰鸣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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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终酿祸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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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的车本来就多，即使小心谨慎都会出事，经常能看见路边的肇事车辆面目全非、东倒西歪，好不容易装载的货物抛洒了一地，整车的煤碳倾倒进沟里边，何况这种堵气追逐？

我们经常见庄户人家的狗，见了来人，一边夹着尾巴，一边往回跑；一边吠叫着，还一边回过头来看一眼；直到到了自己家门口了，这狗才停下脚步，扭转腰身，一边屁股朝着大门的方向后退着，一边大声地朝着来人仰头吠叫着。

人也一样，在自家的那一亩三分地他就是王。豳风那些跑车的拉煤的，到了西安咸阳比谁都怂。但回来的时候，只要翻过了长寿梁，一个一个的就像王者归来，谁他都敢惹，谁的茬他都敢上。

经常跑车的都基本了解个七里八分，金鹏知道前边那辆车是外地的，他想等到了豳风了再说，他就不信还治不了你。

脚下的油门就一直没有放松过，前边的车也明知理亏，也是快马加鞭，一路狂奔。就这样在崎岖的山路上，金鹏与那辆挂掉金鹏车后视镜的车，你追我赶，追逐了一路。

到了豳风南沟的出口,也就是县城南街顶上的南口，金鹏已经追上了那辆车。

“嘎、嘎”的两声，窦金鹏干脆利落直接将车斜插在了那辆车的前边，那辆车不得不也来了个急刹车。两辆车彻底阻断了312国道。

金鹏气呼呼地拉开了车门，跳了下来，直扑那辆前四后八，拉开车门，从驾驶室拉下了那辆车的驾驶员。

“你妈的个匹，你把我车挂了还跟没事一样，你跑到你娘个匹上去？”金鹏口里骂着那个驾驶员。

“就把你车挂了，你能咋样？”那辆外地车的司机也不是个省油的灯，顺手就向金鹏戳出去一拳，一副蛮不在乎的样子！

哎，跑车的拉煤的大多都是没多少文化的，粗鲁几乎成了他们的共性，挂在口头的口头禅就是：草泥妈。经常谈论的就是谁比谁势大。看来，今个真的是莽撞鬼遇上了楞头青。

呼啦，周围围上了一圈人，大多都是本地跑车的。他们一看是金鹏与人发生了冲突，都围上来看个究竟，看看是咋了？咱本地人不能叫外地人欺负了不是！

“哎，这狗日里还是个没开眼。”

“打，把狗日里打。”

听到那辆车外地司机的话，围上来的本地人无形中生气，再加上看热闹的总是不闲事大，周围有人吆喝着、忽悠着。甚至已经有人乱拳打向了外地司机。

一个年龄五十多岁的人拨拉开人群，撇了金鹏一拳：“你给我滚，你嫌事不大还是咋回事?都把手松开！”原来来人是金鹏他爸。

金鹏他爸接到有人打来的电话 ，说是他金鹏在南街顶上与人发生了冲突，让他赶紧来看看。窦师实在是对金鹏放心不下，才跑来了。

一到现场就看见金鹏与人撕扯在一起。窦师傅想，事有事在，先劝开两人是当务之急，不能乱来。

看到金鹏他爸来了，起哄的人也都向周围散开。

由于金鹏和外地司机的车斜在路上，不一会国道又被堵的一塌糊涂。“嘟嘟嘟、滴滴滴”，前后车辆的鸣笛声表达着赶路司机对他们的强烈抗议。

“你们弄事归弄事，但不要把路给人堵死了，先把车摆顺，把路给人让开！”旁边有人吆喝着。

窦师喝令金鹏：“赶紧给人家把路挪开。”

在窦师的喝令下，金鹏上车启动车辆准备挪车。但这时那位外地司机却不干了，他跑到金鹏的车前边，背靠着金鹏的车头，用身体挡住了车辆的路。似乎也在等待着什么。

旁边有人喊：“你这人咋是个没开眼？你们闹事让大家陪着你们玩！”有人上前一把将那位外地司机给拉的撇到了排水沟以外。

金鹏看见，外地司机被人拉开了，急忙趁机挂档加油起步。

“停车、停车、快停车”一阵惊叫声把金鹏吓的脸色煞白，赶紧刹车。

“快，往后倒、往后倒，压人了。”

原来那位外地司机，在被人拉到排水沟放开后，就在金鹏趁机挂档加油起步的档口，突然跃过排水沟，再次扑向了金鹏的车辆前边。

百吨拉煤王驾驶室太高，金鹏并未料到外地司机会二次扑向自己的车辆，在金鹏还未看清反应的情况下，人已被撞倒压在了车下！

人们的惊呼和惨叫刺破了漆黑的夜空。一场惨祸终究酿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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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投案自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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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生命是非常脆弱的，是经不起任何赌气和闪失的。

其实，外地司机扑向金鹏的车辆，他根本没有想到，金鹏会趁着他被人拉开的机会，立马挂挡启动加油；金鹏也没有想到，外地司机被人拉开后，会二次跃过排水沟扑向他的车辆，一切均是发生在相互的误判的一瞬间。

外地司机也不是被压在了金鹏的车底下，只是被车辆撞倒后，被巨大的车轮靠在了身体的一侧，但这以足已给脆弱的人体造成了严重的损伤！

在大家手忙脚乱地从车轮下拉出外地司机的过程中，金鹏还一起帮忙，但不知道是谁在旁边提醒了一下“你还不快跑 一会家属来了能打死你！”。

金鹏的父亲窦师也让金鹏赶紧离开，这里有他来处理。

慌乱之中，窦金鹏叫了一辆出租，跑回了白吉老家，走在路上，他就用电话先给110报了个警，说清楚了事故发生的时间和地点和后果。

一进家门，金鹏就扑通一声跪在了他妈面前：“妈，我闯下大祸了，我把人撞了。”

金鹏的母亲、媳妇，一听金鹏把人撞了，已经乱作一团，哭声喊声惊醒了睡梦中的一家人。

“老天爷，这可咋办嘛？”金鹏他妈哭叫着。

“妈、媳妇，我是回来看你们一眼，我马上就去投案自首，你们要照顾好自己和孩子！”

“人咋样？你把人家人撞的咋样？重不重？”金鹏媳妇着急地问。

“具体的情况我还不清楚，人被撞到车轮底下，爸在现场里！”金鹏慌乱地回答着。

“你们给我准备几件换洗衣服，让我赶紧去自首。出租车师傅还在门外等着哩！”

正说着，县交警大队民警的电话就打过来了，让金鹏立即到交警队，金鹏给警察保证半小时到案。

金鹏将惊恐的孩子塞进了媳妇的怀抱，在母亲和媳妇的哭腔中，拉上了出租车的车门，直奔县交警大队投案自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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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交通肇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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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城南街顶上312国道，发生了一起恶性交通事故案的消息，不胫而走！

事故发生后，人们都慌了，都手忙脚乱地帮忙救人，外地司机被从车下拉出来，大声地呻吟着。

事故发生后，除了肇事司机金鹏打110报案，现场目睹了事故发生经过的群众和金鹏的父亲也都打了110，吓坏了的窦师叫旁边的人赶紧拨打了120。

很快，交警队的警察来了，县医院的急诊救护车来了。

“快，救人要紧，赶紧救人。”窦师说话的声音已经带着颤音。

“滴嘟、滴嘟、滴嘟”救护车一路鸣笛向着县医院疾驰而去。

“兄弟，你快给我抓挖些现金，快拿到县医院里，哥急用。”窦师边跑边打电话，语音中带着哭腔！

警察用黄色的警戒线已将现场围了起来……

经现场勘查，走访周围围观的群众，交警队将这次事故定性为一起重大的交通事故。

县交警大队当晚即成立了911重大交通事故专案组，由大队长亲自担任专案组组长。

窦金鹏到案后被连夜突审。经过询问，从询问笔录和现场勘查，走访群众来看，交警队内部出现了两种不同的声音和意见。

有人认为作为机动车驾驶人的窦金鹏在发动车辆、启动车辆时，应当注意安全驾驶，由于其未注意到车前的安全，应当承担事故的全部责任。

有人认为外地司机在已被他人拉到排水沟之外，突然扑向嫌疑人的车辆，事发突然，嫌疑人难以预料，再加之百吨王驾驶室太高，距离太近，嫌疑人也难以注意到，这应当是一起典型的意外事件。

也许理论上来说，意外事件说较有道理，但不幸的是，正在大家相持不下的时候，从县医院传来了不幸的消息，受害人经抢救无效死亡。

交通事故的处理，有一个典型的特点，要做到案结事了，必须考虑死者家属情绪的稳定和平复，否则将会引起社会不稳定。

前几年，有些交通事故的处理，由于家属的不理解不接受，甚至将花圈摆进了交警大队的院子，堵塞了交警大队的大门。

想到这里，大队长一锤定音“大家都别争论了，这就是一起典型的交通肇事案。立即走程序，办手续，拘留肇事司机窦金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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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罪名生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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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就不信他一个大活人，在你车前你没看见？”审讯金鹏的警察不耐烦地吼着。

“是不是你看见人过来挡在他车前了，你以为启动车辆就可以把人吓走，于是试图启动车辆将人推开？”

故意犯罪分直接故意和间接故意。明知损害结果可能发生，而积极追求结果发生的，就是直接故意；如果明知损害结果可能发生，而自信可以避免，或者放任损害结果的发生的，就是间接故意。无论直接故意，还是间接故意，同样都是故意犯罪。

正在县交警队按照交通肇事立案侦查的时候，县公安局刑事警察大队突然接手了案件的办理。

“不是你说的那样，当时事发突然，我看见他已经被人拉走，而且已经拉到了排水沟以外，我才启动车辆，加油起步的，谁知他又二次扑过来，我根本没有看见，是我听到人喊才知道出事了。”

“我如果看见他扑在了我的车前，我不可能加油起步的。我不可能为了百十块钱的一副后视镜，不顾人家的生命和安全。”已经坐在审讯椅上的金鹏无助地申辩着。

这种审讯椅是一种特制的刑讯工具，是纯铁的，就像明清时期的太师椅，将嫌疑人的两只腿用打制的铁环固定在两只椅子的前腿上，两只手臂则固定在椅子的两个扶手上，一点动惮不得。

四周的墙壁没有任何窗户，前边的大功率灯泡一直在直射着金鹏的眼睛。连续十多个小时的连续审讯，他不知道现在到底是白天还是黑夜，大脑已经一片混乱和迷糊。审讯就在他加油启动时，他到底看没看见受害者这一关键问题上僵持着。

凌晨三点，迷糊中的窦金鹏在迷迷糊糊中被要求在笔录上签字按印，按完手印他就倒在审讯椅上倒头睡着了。

熟睡中的窦金鹏不知道，他的这一签字按印，已经将案件的定性由此已由交通肇事案变成了故意伤害（致死）案。形势陡变，急转直下。

案件性质的变化预示着将来量刑的天壤之别。

如果金鹏的行为被认定为交通肇事罪，如果能够赔偿受害人家属的损失，且取得受害人家属的谅解，那么判处三年一下有期徒刑，适用缓刑都是有可能的。如果金鹏的行为被认定为故意伤害（致死）罪，起刑点就是十年，甚至判处无期徒刑、死刑，都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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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初次拜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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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时间，窦师犹如大病一场。

儿子发生交通肇事本来就让他寝食难安；金鹏涉嫌罪名的陡变，更是令他急火攻心！

案子越来越复杂，面对如此乱局，文化程度不高的窦师已理不出了头绪。

经人介绍，窦师前来拜访张律师，想听听律师的意见和建议。

满脸愁云密布的窦师把自己听到、看到的情况向张律师作了一番详细的介绍。

窦师埋怨地说：“我在现场，这分明就是一起交通肇事案，咋就说变就变呢？”

听完了窦师的介绍，张律师分析道：“按理来说，公安机关立案侦查刑事案件，随着侦查工作的不断进展，案件性质发生变化属于正常现象。你先不要胡思乱想。”

“交通肇事罪属于过失犯罪，嫌疑人的主观心态是过失；故意伤害属于故意犯罪，嫌疑人的主观心态是故意。这个案件的定性关键是案发时，窦金鹏是否发现了看到了受害人；发现了、看到了，窦金鹏当时的主观心态是什么，对于案件定性至关重要。我们相信警方能秉公办案。”张律师继续给窦师分析着案情，也劝窦师冷静理性看待案情及定性的变化。

“案发后，你们家属是否和受害人家属联系过？见过没有？”张律师问窦师。

“我们没有直接见过面，我们也不敢直接和对方见面，事情这么大，我们怕对方情绪激动，与我们发生正面冲突。”窦师懦弱地回答道。

张律师继续问：“没有直接与受害人家属见过面。但你们是否通过交警队给人家进行过赔偿？”

“过多的我们暂时一下拿不出来，只是通过交警队给对方赔了五万元的丧葬费。”窦师回答着。

“这种事情，受害人家属的态度对办案机关影响很大。所以，做好受害人家属的安抚工作至关重要。但祸已经闯下了，人死不能复生，目前能做到安抚受害人家属的唯一方法和途径，就是给予受害人家属充分的赔偿。”

“那在事故发生后，对方是什么人出面处理此事的？”张律师继续边分析边追问着。

“对方出面处理此事的是受害人他姑，听说是豳风大厦洗浴中心的老板。”窦师介绍着。

“洗浴中心？老板？”

窦师的这一介绍引起了律师的高度重视和警觉。

这些年，随着经济的飞速发展，一些诸如洗浴、按摩的灰色经济也如雨后春笋，遍地开花。

“对，就是豳风大厦洗浴中心的老板。和你一个姓，也姓张。”

“不管多难，要处理此事你们都必须尽快与受害人的家属联系、沟通、协调，这是无法回避的问题。”

“我建议你们立即联系这位张总。一则将心比心，人家人不在了，心里咋能不着急？咋能不生气？与对方尽快见面，表明我们的态度，向受害者家属赔礼道歉，这对于安抚人心非常重要。二则这个案子性质的变化、承办单位的变化，有点蹊跷，也许通过接触和沟通，可以了解到案件性质变化的原因。”张律师督促窦师抓紧时间联系受害人的家属，尽快接触受害人家属。

豳风大厦位于豳风县城的西端，是由一家实力雄厚的煤炭企业投资建设的，是当地的标志性建筑。

窦师傅仰头望着大厦直插云霄的雄姿，小心翼翼地拨打着张总的电话。

张总的办公室在大厦的二十层。来之前，张律师就给窦师傅定下了接触谈话的目标和基调。一则向受害人家属道歉、表达深深的歉意！二则表明愿意尽最大努力赔偿受害人家属的损失，给予受害人家属最大限度的抚慰和帮助；三则了解对方的家庭情况，从侧面打探对案件走向变化的原因。无论对方态度如何，作为嫌疑人家属，一定要抱着真诚的态度。即使对方有一些过激的言语也要忍受。

“张总，我是窦金鹏他爸。金鹏闯下了大祸，我们一家对不住你们了。我今天专门来代表我们一家人给你道歉来了。”窦师按照张律师的要求，进门后主动给张总说明了来意并表达了道歉。

“道歉？你们现在知道道歉啦？早干啥去了？”

作为受害人的近亲属，痛失亲侄，十指连心，见了嫌疑人的家属自然十分生气。况且，这个道歉姗姗来迟！

“赔钱？我侄子的命是钱能换回来的吗？你们说的轻巧，你们现在提赔钱无非就是想让我们给你出具一份谅解书，好给你娃从轻判刑！”

“既然案子已经由刑警队办理,那就让人家刑警队去办，该判啥判啥！你儿触犯法律谁也救不了他。”张总越说越生气。

窦师不停地向张总陪着不是道着歉！

“张总，你别生气。我是一个农民，没有经过事，没见过世面。娃闯下这么大的祸，事刚一发生，你们都在气头上，我也不敢直接来找你。一下子，一家都慌了，也不知怎么办。你看，我没办法，也没主义了，他是我隔壁娃他叔，我把他叔拉着一起来给你赔罪道歉来了，和你商量一下，看事情如何处理。你大人大量，我不到的地方，还请你谅解。”

和受害人家属第一次见面，怕人家犯病，窦师按张律师的叮咛没敢介绍张律师是他给金鹏请的律师。张律师听着窦师的介绍点着头，只在一旁听着他们的对话。

“我不管你请的谁给你帮忙 我只要求办案机关严格依法处理，追究窦金鹏的法律责任。”

“实话给你说，你们也不要给我耍啥小心眼。昨天晚上，在一楼大厅，我给办案警官把该说的话和我们的态度都讲的很清楚了，必须给我们一个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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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寻找突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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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案件如何定性，窦金鹏的行为构成犯罪毫无疑问。至于受害人在本案中是否有错，并不影响对窦金鹏行为的有罪认定。

受害人三十五六，正是人生黄金年龄，上有老，下有小，他是家里的顶梁柱。嫌疑人的行为给受害人的家属造成了严重的伤害和无法挽回的损失。

经过与警官沟通，并会见窦金鹏，张律师坚信这个案件就是一起交通肇事案。

律师给窦师分析说：“这一案件的突破口就是尽量给受害人家属做出赔偿，争取对方能冷静理性面对现实，争取受害人家属的谅解和理解，最起码不应为案件回归本来面目设置障碍啊！”

“从那天我们会见张总来看，案件已经由交通肇事变成了故意伤害，你说案件定性还有变化的可能吗？”窦师着急地问。

“决定案件定性的关键在于案件的事实本身，无论她认识什么样的人，都改变不了案件的事实。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金鹏的口供是极不稳定的，总体来看还是交通肇事的可能性比较大。另外，刑事案件不是的定性要经过不同层次不同机构的审核审查，不是某一层次某一机构说了算，更不是某个个人说了算。我对金鹏这个案件改变定性还是有充足的信心啊！你要对法律充满信心啊！”

“事故发生后，对方的亲戚朋友都在气头上，人在气中就不能冷静地对待，他们只想着给嫌疑人从重治罪，但他们没有想到是否能够最终走下去！更没有想过，你们的赔偿能力有限，案件定性一旦定性为故意伤害罪，保险公司是不赔，这样以来，受害人家属在冷静下来后，他们是会后悔的，到那时候，帮忙的也不见得能落下什么好！可能还会受到受害人家属的埋冤！”张律师条分缕析着。

“那你说咋办？张律师。”窦师急切地问着。

“你回去至少准备10万元，带着钱咱们去到人家受害人家里登门拜访，向受害人的父母、妻儿这些直系亲属赔礼道歉。争取他们的理解谅解和配合。”

“10万元，这么多？我一下子难以准备啊！”窦师面有难色。

“多吗？人家可是一条人命啊！这个案子的突破口就在这里。咱一次性无法给人家赔，最起码得带着部分赔款，才好表示咱解决问题的诚意，才好上门啊！要不然，难道咱上门去找骂去吗？如果你要让我帮你与对方沟通，无论如何你们都得想办法啊！”张律师态度坚定地说。

张律师说的也是，站在对方的立场考虑一下，无论案件最终如何定性，老年丧子是受害人父母无法承受的痛苦！作为嫌疑人的家属代表登门拜访，没有一个积极的态度，对方如何接受呢？

受害人的父母七十多岁了，慈眉善目，轻言慢语。按照约定的时间，窦师傅和张律师准时到达。看着客厅里认真布置的佛堂，窦师傅和张律师心里一下子轻松了许多。

刚一进门，窦师傅就给受害人的二老跪下了：“我对不起你们了，我代我们一家给你赔礼道歉来了！”

坐在沙发上的受害人的二老掩面哭泣，旁边站着的年轻人指着窦师呵斥着：“别在这里装可怜了！一句道歉就完了！我们人不在了，你在哪哩？”

久经世事、白发苍苍的老人阻止了年轻人的莽撞和无理：“不要胡来，这里轮不到你说话。”

张律师这向二老表达了慰问和歉意，叮嘱两位老人一定要节哀顺便，注意身体，不要过于伤心。分析了案件的具体情况和走向，强调刑事案件的定性要经得起不同层级不同机构的审理和判决，特别强调了案件不同定性对后边赔偿的严重影响。

“你看，这起案件给咱家确实带来了巨大损失。但窦师他再难也要想办法尽量先弥补咱的损失。你看咱们上有老下有小，太不容易啦！窦师暂时没有过多的，他向亲戚朋友抓挖了19万元，你们也别嫌少，暂时先收下吧！后边咱们共同努力，争取保险公司足额赔偿。如果保险公司不能足额赔偿，窦师他也要尽最大努力给予咱们赔偿！”窦师没有过多的话，只知道一口一个对不起。张律师替窦师向家属表达了赔偿的意愿和想法。

“哎，张律师你的敬业精神令人敬佩，你讲的道理我也都懂，你也看见了，我是佛教徒。人死不能复生，我真的不想把人家娃弄的多重。张律师，我只希望你们能公正处理，使这案子早日结束，让人心都能平复。”老人在送窦师傅和张律师离开时，一再叮咛着。

老人朴素平实的话语让人感动、震惊和佩服。老人的宽厚与仁慈与现实中的许多当事人的家属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就是信仰的力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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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曲折辩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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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处长，这个案子证据不足、定性错误啊！”

案子被送到市检察院后，在认真查阅研究了案卷材料后。没有虚与委蛇，张律师单刀直入直接向承办检察官谈了自己对案件的看法。

“哈哈，你就怎么肯定，你办的案子就证据不足、定性错误了？”久经沙场，也与张律师在法庭上多次唇枪舌战的王处长反问着张律师。

“王处长，咱两也是老对手老交情了。这个案子关于被告人是否具有故意伤害他人的证据只有窦金鹏的口供，且前后矛盾，不断反复，极不稳定。但关于被告人主观上出于过失的客观因素无法排出，且具有一定的合理性。”

张律师据理力争着：“我不仅有理论依据，而且有典型案例可供参考，就登载在你们最高检的《检察理论》今年第六期。”

“哎呀！你个张律师，你办案总是引经据典有理有据。你的说法引起了我对这个案件的极大兴趣，刚好我这里还有一起类似的案件，我正在研究。这样吧，你就以此案件为例给咱写一份分析论文，咱共同努力，争取做到证据充分、事实清楚、定性准确，咋样？”王处长已经被张律师的一番论证打动了，案件的定性出现了扭转的曙光！

“张律师，你辩护的那个故意伤害（致死）案件，今天早上我院已经退回了豳风县检察院。但没有采纳你交通肇事罪的意见，我们认为是一起过失致人死亡案。这样定性比较妥当。你下来就直接去和县院联系吧！”与张律师对庭的王处长在休庭期间告知了他们市院的审查结果。

虽然没有完全达到辩护的效果，但张律师已经十分欣喜了。交通肇事罪与过失致人伤亡罪量刑均是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但美中不足的是，交通肇事罪保险公司的交强险、三者险都要赔偿，而过失致人伤亡罪则只有交强险赔偿，但三者险不赔。按窦师傅的家庭经济状况来看，完全由他们来赔偿十分困难，这样受害者家属可能得不到充分的赔偿。

所以，在市检辩护的成功只是万里长征迈出了第一步，摆在面前的是，张律师仍然有许多艰难险阻去挑战。

人啊！勇于承认自己的错误是很难的。有市检察院的内部退卷意见，退补侦查以后的证据证明这就是一起典型的交通肇事案。虽经律师充分沟通，但豳风检察院就是不同意律师的意见。他们提出在辩护律师提供了被告人给受害人家属按交通肇事标准赔偿的协议和收据后，才同意按交通肇事罪起诉。

一次性七八十万元的赔偿对于窦金鹏家来说无异于天文数字。

“张律师，这豳风检察院分明就是拿法律当儿戏嘛！有市检察院的意见，他们都可以不听吗？”窦师着急地问。

“别怕！法律是公正的。故意伤害(致死）起刑点就是十年以上有期徒刑，还有无期徒刑和死刑，必须由市检察院起诉。但市检已经退回，他们再不可能以同样的罪名向市检移送了。向县法院起诉，只能是交通肇事罪，或者过失致人伤亡罪。等他们起诉到法院咱再争取嘛！”张律师相信他的专业判断。

但让张律师没想到的是豳风检察院仍以原先向市检察院移送的罪名向豳风县人民法院提起公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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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程序阻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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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告审判长，我有意见。”

“辩护人，你有什么意见请讲。书记员请注意记录。”

法庭核对完出庭人员，刚以征求出庭人员对今天参与法庭审判活动的人员的意见。张律师就举手示意他有话要讲。

“辩护人认为今天的庭审不合法。”辩护人单刀直入，直接说到。

“具体理由？”

“辩护人认为从层级上来讲，你们法院对本案没有管辖权；你们在座的几位法官没有资格审理本案。”辩护人态度坚定地说着自己的理由。

“奥，你进一步谈谈你的理由！”

“公诉机关以故意伤害（致死）罪向贵院提起公诉，该罪名的法定刑是，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无期徒刑、死刑。而刑诉法规定可能判处无期徒刑、死刑的案件由中级人民法院管辖。你院作为基层人民法院，当然对本案没有管辖权，你们在座的各位法官，作为基本人民法院的法官，当然没有资格审理本案。”

“这个案件被告人还有可能判处十几年的有期徒刑，怎么能说豳风县法院没有管辖权？”

听着张律师有条不紊的侃侃而谈，坐在对面的公诉人急了。

“请公诉人注意你的身份和代表的机构，法律规定任何人未经人民法院判决都不得确定有罪，本案还未开庭审理，作为公诉机关出庭支持公诉的公诉人，你凭什么就确定被告人可能被判处十几年有期徒刑？既然你们公诉机关都可以直接给被告人判刑了，又何必起诉到人民法院呢？”

张律师有理有据，对公诉人的反驳寸步不让。对面被驳得哑口无言。

“砰”的一声，法槌敲响了，审判长宣布鉴于辩护人当庭提出的管辖问题，休庭十分钟，合议庭需要合议一下。

“砰”的一声，法庭恢复了审理。

“经合议庭合议，法庭认为被告人的辩护人的意见成立，庭后法庭层报中级法院，由中级法院决定案件的管辖法院。休庭。”审判长宣布今天休庭。

内部层报是一种人民法院对于自己不能决定或确定的问题，向上级人民法院请示汇报上级人民法院后，给予了明确的答复意见：故意伤害（致死）罪名证据不足、定性错误，以过失致人死亡或交通肇事罪定罪处罚较为妥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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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决胜法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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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失致人死亡或者交通肇事，都是过失犯罪，法定刑均是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管辖法院当然是基层法院。

但公诉方仍然以原来的故意伤害（致死）罪起诉。法庭辩论围绕本案到底是故意犯罪还是过失犯罪，这一嫌疑人的主观心态来展开。公诉方坚持嫌疑人的主观心态是故意，辩护方坚持本案交通肇事罪的辩护观点。保险公司当然乐得法庭将犯罪嫌疑人的行为认定成故意伤害罪，免得他们赔偿。

“你们认定成交通肇事我没意见，你们认定成故意伤害，我就认为是故意杀人。”

让人啼笑皆非的是，作为附带民事诉讼的受害人家属，居然突然在法庭上大声的说。

受害人家属的这一突然变化，顿时让与受害人坐在同一边的公诉人陷入了尴尬之中。

经过上下两轮折腾，受害人家属终于理清了其中的利害关系，他们也明白了检察院的公诉意见难以成立。人死不能复生，总不能既治不了被告人重罪，又不能获得足额赔偿吧！老人还需要赡养，孩子还需要抚养。

前期的努力没有白费，在多次多方多种方式和途径的解释和争取下，本来的对手当庭变成了辩护方的助攻，经过两轮辩论，检察机关的说理和辩论愈发显得苍白无力。

“砰”法槌最后一次敲响。

“本案经过法庭调查，举证质证，控辩各方经过了充分的辩论，各方意见法庭已经听清。现在休庭，择日宣判！休庭。”

“张律师，你回来一下吧？”

“回来干什么？如果法庭按交通肇事罪判处，我就回来，如果法庭仍然按故意伤害罪认定，我就没有回来的必要了！”

“你这个张律师牛的不得了啊！非得逼着我说出判决结果啊！好，法庭已经合议，采纳了你的意见，就按交通肇事判。”

基于对案件事实把握，在庭后法庭通知另行就附带民事部分调解时，张律师与法庭的沟通底气实足。

经与窦师沟通，张律师代表被告人家属表态：“案发后，窦金鹏家属已经向受害人家属支付的15万赔偿款是我方在保险应赔款之外的赔款，保险公司的应赔款全部给予受害人，我方不再扣除。”

“张律师，你不要说话，对方张律师咋说就咋办！”更出乎人们预料的是，调解时，受害人家属居然阻止了自己一方的张律师的发言，一切都听从被告人的辩护人的意见。

几经波折，回归案件本来面目，矛盾纠纷终得化解，各方皆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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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最后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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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律是社会公平和正义的保护神，法律从业者必须始终抱持着对法律的敬畏之心，千万不可固执己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