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eginning】
当你路过一个城市的中心,你会听到它永无休止的脉搏声。也许这座城市比你年轻,但它却能够强大到能掌握你的命运。人们常说,在城市的夜晚里找不到年少,星星永远迷失在童年的故乡。只是偶尔,你会发现,它们只是躲在高楼后面,观望着这个与它们平行的世界。
高楼林立,像一座由无数楼房所组成的巨大森林,这就是这个城市的样子。人们穿梭在楼房与楼房的夹缝处,看着阳光穿过窗户外层的防盗网,再透过窗户,透过窗帘,进入自己瞳孔少得可怜的样子。热量太少的时候,很多人选择跑步,以燃烧本身来获得生存所需的热量,连跑步都没用的冬天,就在心里画个太阳。
你知道吗?我住在这个城市里的每一天里,都希望有个打开就能“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窗子,事实上我也像长发公主一样有个漂亮的窗子,只是我从来没打开过它,而我的头发也没长到能从窗子里伸下去一直到楼下,它们短得还没来得及搭到肩膀,就被理发师拿着长剪刀剪成了碎屑,似乎永远它们都不能长成我梦寐以求的样子,不过我也不在意,做梦嘛,哪有那么多梦想成真,大多都是你遇不上的偶然。我的一个朋友对我如是说,她是有着短短头发的遇夏,她的姓比这座城市略微有些差别,少了一个木。认识她的时候,我们都还是一个学生,只是我还兼职讲故事。
我告诉她,太寒冷的冬天与太炎热的夏天都需要人讲故事。肉体上感官的痛感无法消除,就需要从精神上催眠麻痹,那么从精神上催眠麻痹又是如何?就是在不同的时刻讲不同的故事。
然后她问我,你是在哪个季节里讲故事的呢?你会讲什么故事?你讲的故事都一样吗?
她看着我的时候,我发现她的眼睛很亮,像禁锢了流光的深潭,褐色的瞳孔,无意间散发着温暖。许久未曾看过如此的眼睛,我便明白为何世上那么多人无法成为笑起来明媚如春的女子。我偏爱明亮的眼睛,因为我的,如此晦暗。
我依次作答,我在每个季节里讲秋天的故事,我讲的故事很多,也许你会喜欢,有的一样,有的不同,每个人听的时候,一样的也会变成不一样的,这个世界就是如此奇异,有那么多的稀奇古怪,有那么多的匪夷所思,但是它们都同时存在,你要听什么,我讲给你听。
你能帮我写故事吗?她许久未讲话,又侧过来看我,我看见她眼里的希冀,见她之前我不认为眼睛会说话,因为我看过的那么多双眼睛,它们黑或蓝的瞳孔之下掩盖着的是无神的真实。不得不说,她像个在森林深处独自幽居的小鹿,看惯了小溪上荡漾着的流光,于是把它们锁在了眼睛里。而那流光,久久不曾灭。
我的故事,经过了每一个季节,从冬季开始,到夏季结束,最终停留在秋季的一个午后,然后时光都变得慢,慢得回忆一个人就用尽一生。而我也想有这么一个故事发生,等它发生了,你就可以开始了。见我默认,她又继续开始说,她说她的故事里,有一个男孩子,他们未曾相识却总是遇见的男孩,他说过的最多的话就是你认识我的那个肯定句,但是她还不知道他的名字,在他每次说的时候,她的大脑总是会一片空白,他说的那段话,永远都是空白的符号与未知的音节。
就像是那一瞬间里,我突然就失去了听觉。
我只能看着他,就这样看着他。
看着他似乎就能找到那些话,他好像在说,我怀念一座森林。
他说,看着你的眼睛,就像遇见整个夏天。
你好,遇夏,我是怀森。
【Winter】
冬季的街道很长,没有雪,却好像望不到尽头。这个城市的街角没有咖啡店,可是我知道有个人还是会出现。放学以后,出校门之后我沿着这条街一直走,就能够看见他。
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他穿着冬季的校服,胸口的地方别着和我一样的校徽,我好像在哪见过他,可是我不知道。然后他冲着我笑一笑,他说,你认识我,语气笃定。
第二次见他的时候是一个有明媚阳光的周末,可是阳光仍驱散不了寒冷,他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白色毛衣,在大街上停停走走,我看着他的时候他也看着我。
你不冷吗?我问他。
他说,我只是在怀念一座森林。
第三次的时候他的冬季校服上染上油渍,这个时候他走过来对我说,遇夏,我认识你的,我们从前就认识,我叫简怀森,遇夏,你好。
然后我对他说,我不记得了,怀森,你好。
于是就此别过。
可是我们两个的遇见从来就没有完过。
故事的开头就是如此。遇夏如是对我说。
那么然后呢?我问。你们以后的故事呢?
没有以后了,这就是个只有开头的故事。她说着,眼里的流光渐渐暗下去。
我与他遇见的次数无数,却都是不同轨道上的行星只能说一句简单的问候,然后消失在对方的眼界,之后再重逢。我知道你可以将我送到故事里,那么你能帮我把这个故事写下去吗?
这是她第二次问我。
好,像你说的那样写下去。虽然也许没人愿意会听这样的故事。
然后这个女孩离开了我的生活走进了她的故事里,我记得她,她叫林遇夏,她终于遇见那个怀念森林的男孩。
终于在第四次我见他的时候,他和我没有在一小时之内离开,也许这是个好现象。虽然这只是因为中午吃饭的时候食堂爆满恰好拼桌。
“原来你不喜欢吃葱和姜。”他看着我将菜挑得乱七八糟于是惊叹。
“每个人都有不喜欢的东西,这不是很正常。”
“可是很多人都会吃啊。”
“也有很多人不喜欢吃。”
有关于葱和姜的对话就此停止,虽然食物对大部分人的定义也只是用以提供能量,以此活下去而已,但是人还是会有个人喜好。
“你说我们学校的排骨上会不会有一天被撒满芥末。”他啃了块排骨后又说。
“你想吃芥末酱的糖醋排骨?”
“当然不啊。我最讨厌芥末”
“那你想这干嘛?”
“我是说万一,有可能的。”
“是有可能啊,可能性为零。而且我也不喜欢吃排骨。”排骨者,不如鱼肉,硬啃与舔咬皆不爱也。虽鱼肉多刺,其软糯鲜美,猫甚爱也。所以相对于排骨而言,我还是偏爱鱼多于排骨,就像我偏爱猫甚于狗。
“可是排骨真的很好吃的,不信你试试。”他夹了一块递给我,排骨掉落在我的饭盒里,我看见他拿着筷子的手,白净细长,微微弯曲。
“你在哪个班?”我咬着排骨的时候问他,我见过他好多次,可是他在哪里,我不知道。
“高二(1)班,简怀森,在你楼上。你如果从楼下看上去,就可以看到班牌,方向在你们班的正对面。不用跟我说了,我知道你在高一(2)班。”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随后又补上了一句。“因为我很早就认识你。”
“在多久以前。”
“很久。”久到你已经忘记了一切,虽然你还是林遇夏。
“哦,很久是多久。”
“很久是很久,我要走了,再见,无聊的时候可以去找我,我是简怀森。”他的脚步有些仓促,拿起餐盘就走开,亚麻色的碎发在阳光下有些发白,像是落满了灰和雪。
我很久很久之前就认识你,可是很久久到你已经忘记。
久到我还记得如何遇见你,却也忘记在哪儿遇见你。
也许是在森林,也许是在海里。
可是我们见过的,也认识过的,所以不需要太多言语。
我怀念的森林,它已经太久没遇见夏天了。
遇夏,看见你真好。
“怀森,我们下一次再见会是什么时候?”在窗子面前,我问。
“也许要等一个季节之后。”风中传来隐约的叹息。
我有一个窗子,但从来没打开过,白天我想看见满天的星星,于是决定晚上再打开,可是等到晚上,我又忘记了,于是好多年都没开过这扇窗。只是今天我突然又想起来,然后我打开它,没看见满天的星星,放眼望去是高楼的森林,还有高楼之中的灯光,它们多像闪烁的星星,但不是。我住的房子远处看来很矮,近处才发觉其实它很高,它也是森林之中的树木。
我肯定我曾认识过你,虽然我把一切都忘记了,只是过去的事情,对现在和将来又有什么意义呢?过去的除了只能回忆外,又怎么回去。
何况有些记忆令人郁郁寡欢。
【Spring】
树木在春季的时候会长出新的叶子,那么城市森林也会长叶子吗?我看见有些东西它们在暗处发芽了,它们会长成什么样子,是小王子的玫瑰还是猴面包树,我不知道。
我突然间有点想要把一颗玫瑰苗扼杀,然后让一颗猴面包树来毁掉属于我的小星球,看着它一点点吞噬我的火山,看着渐渐西沉的夕阳,然后看着自己一点点消失在虚空里,在最后的一秒里,我突然间就想起一个人,他的脸我记得,我们好像从前就见过,像他说的那样,他怀念他的森林,他怀念在森林里遇见的小鹿。然而我见他的时候,我还只是林间的小鹿,现在这多像个梦。
我现在突然想对他说,我想起来了,我见过你,而且我现在想见到你。只是你好久没有出现了,而我没有去找你。
我所在的学校又重新分过班,在考试的时候我把这个故事当成作文写了一半,于是不理想的分数让我去到高一(7)班,所以我一抬头看到的班牌从高二(1)班变成了高二(17)班。而班号在5之前学霸云集的班级也已经搬到另外一栋楼去了。
我也许以后将很难见到简怀森了,我想。
但开学的第二天他就站在我们班的门口,在我还在和我新认识的妹子交谈的时候。这一类甜腻腻的女孩总是会说好听的话。虽然刚认识24小时不到我和她就能如胶似漆,但是我能预见在不久之后这糖化成流脓状的恶心模样。
“遇夏。”每一次大概都是他先喊出了我的名字虽然我先看见他。
“好久不见了,怀森学长。”我用空闲出来的手臂向他招手。“你下午不上课吗?听说现在你们奥赛班学业很紧张。”
“嗯,现在是这样,难得放一个下午的假所以来看看你,寒假的时候我去了上海,那里也是这样的一个城市,不同的是那里有海。”
“虽然广州这里没有海但是我还是更喜欢这里。学长请我和小R吃个饭吧,难得有这么一个下午。”我挽着身边女孩的手,甜美系的妹子,她叫饶思语,喜欢让我们叫她的昵称小R。她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鞋尖,黑色的小皮鞋很亮,隐隐照出她的脸。柔和的鹅蛋脸,笑起来满心满眼全是温柔的样子,只是她的手还在不停的颤抖着。
“学长好。”她突然间低声说,说话的时候头也微微轻颤。
“嗯,走吧。”
怀森拉着我的手就这样往校外走,我挽着小R,她走得很慢。
“学长很像,我的一位故人。”坐在餐桌边她终于说了一句话,此后是久久的无言。
还是点了一些从前喜欢过的菜,比如糖醋排骨,比如水煮鱼片,还有一些叫不上名的蔬菜。有一种叫西洋菜的蔬菜很长,不硬也不软,却有一点卡在我口腔里怎么也咽不下去。
上海也是一个这样的城市,不同的是它有海。我又想起刚刚怀森说过的话。
可是有海就不同了吗?我们在海里看到的蓝却还是头顶的天。大概是人们过于热爱幻象而忘了真实。
回学校的路很长,怀森接到一个电话便打车让我们离开,自己也向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我所在的城市没有海,
可是我还是爱它。
因为它有我爱的森林,
我的森林啊,
它已经太久没遇见夏天了。
怀森的话在我的脑海里不断循环,荡气回肠。
小R却不断地拉着我说话。
“阿夏,你是什么时候认识学长的。”
“你是说简怀森吗?”
“嗯,是他。”
“在很久很久以前。”
“很久是多久”
“久到我已经忘了。”
我淡淡地回答,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像一阵偶然掠过的风,轻得不足以在心上留下痕迹。
“但愿是我认错了。”她微微一笑,半开的嘴唇露出两颗小虎牙。
此后因为同是室友的缘故,我们经常腻在一起,吃同份的套餐喝一杯奶茶,她爱甜而我爱酸,但这并不妨碍我们两个一起聊吃和玩。她说我总有一天可以不用吃酸的也可以把自己酸死,而我诅咒她总有一天被自己腻死,自然,她回了我一个腻死人的甜美微笑,伴着她的小虎牙。
在这之前我已经很少体会到和朋友一起的快乐日子。我最爱的女孩,我已经离开她很久了,她去了更好的地方,为了她的梦想。而我则留在了这里。
我不能原谅自己没有和她一起走。
她有时会给我打电话。
但曾经我在纸上写下的一句句“阿姊,见字如面。”
如今也全变成苍白的符号。
所有的一切都在表现我有多想念她,因为世上的一切都不可以将就。我和小R去看了《何以笙箫默》。何律师在雪地里对着以玫又或是对着自己说的那句独白现以红遍大江南北。
“如果世上真的有那个人出现,那么所有的人都会变成将就,而我不愿意将就。”
不论是爱情还是什么,如果都不可以被允许将就,结局将注定孤独。
【Summer】
很长一段时间没有看见怀森,听说他们班的人都被学校组织去参加各种竞赛上各种补习班。这大概就是学霸的生活。我和小R在第二次的分班里到了高一(6)班,我们还在一个寝室,可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她放学的时候不会再和我一起去吃东西,微笑时小虎牙的可爱模样里隐隐透着一丝疏离。她开始穿水蓝色的丝质长裙而不再是白色的体恤混搭蔷薇色的宽松七分裤。但她还是像从前一样,说话的语气甜得可以腻死人,却仍旧有许多人喜欢听。
我知道她快要离开我了,因为每一个走近我的人最后都会离开我,有些甚至没有告别。
然而有一天,她端着一大杯的柠檬奶昔坐在我面前。然后她递给我,奶昔上有两个勺子,我们一起吃。
这是最后的告别,所以她特地没有买草莓。
“你知道为什么我这么喜欢甜食吗?因为妈妈说过,心里苦的时候,就让嘴里甜一点。”她吃着奶昔对我说。
“我真的不喜欢你。”我抬起头对她说,声音极大,勺子碰撞盛着奶昔的玻璃杯发出刺耳的声音。让她有些惊慌失措。我拿起勺子在杯中晃了两下,柠檬奶昔是白的,柠檬汁没有颜色,冰没有味道,而牛奶是白色的,它的味道不断在我的味蕾上旋转。如果此时不是柠檬味的奶昔,我能想象到所有的颜色混在一起的狼藉。
于是就这样一拍两散。
小的时候我画线总是画不好,铅笔头在纸上画着画着一条线就分成了两头,后来才知道两条直线最多只有一个交点。中间看似重合的那一部分其实早已有了间隙,可究竟是平行的两条线好呢,还是只有短暂的一个交点的两条相交线好?我是不是应该为了我们之间的相遇而庆幸,我亲爱的姑娘。
然后就这样一个人沉寂下去。
我们这样努力究竟能不能够换来一个我们想要的明天呢?
很多时候不能。我们的努力和明天并不等价,而且这场交易,我们大多连筹码都付不起。可我们还是这样一直努力下去。
怀森没有来找过我,我却在学校的湖心亭里看见了他,他像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那样,带着黑色的边框眼镜。他坐在亭子里手里拿着一本厚厚的资料,他此时已经变成一个恐怖的题霸,而我却挣扎在函数与几何的边缘。
我走向他,拿起他的一张试卷。
他吓了一跳,抬起头来,用右手服了服眼镜,我可以看见他的眼睛里的神情。他的瞳孔颜色很浅,浅得我可以直接看见他瞳孔里的斑纹。
“好长时间不见,我都快忘了你了,遇夏。”他说。
“你还记不记得有一只小鹿,穿梭在林间的小鹿,你在森林里遇见她,你那时还是树,那个时候正是夏季,后来……”
“我都不记得了。”
我于是认为世界上最悲伤的事情莫过于待你已回忆起过去种种而那个帮你寻找回忆的人却失忆了。而这失忆,还是永久的,夏季的这个世界过于冷漠。
“我要走了”他收起一沓资料,绕过我身边向亭子外走去。
“你去哪里?”
“离开这里。”
“离开之后去哪里?”
“去下一座城市。”
我的森林终于遇见了它的夏天,
只是它却发现他恋慕已久的却不再是那个夏天。
时光可以抹去一切,我曾听过有人说能被时光消磨的爱情不是真爱。可我知道,即使是真爱也终会被时光消磨。
我还记得那个眼里藏满流光的小鹿,我忘不了她,可是我也该忘了。因为她也不再是她了,就像我也不再是我一样。
我们在这个年纪的时候都会想些稀奇古怪的事情,我们会把好感当做喜欢,喜欢当做真爱。一切都像过家家,可是有些小大人们已经看穿了一切。他们嗤笑着穿过懵懂的人潮,嘴角挂着挪揄的笑冷眼旁观所谓的爱情戏码。
而我和那林中小鹿,都将成为这小大人中的一员。
我们不适合相爱,也不适合在一起。
【Fall】
满树的叶子还是掉落了,就像我在屋里看的星光也这样坠落了。
小R曾写给我一句话“冬是孤独,夏是别离,春是他们二者直接的桥梁,唯有秋,渗透了所有的季节。”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我的故事师朋友只讲关于秋季的故事。
只有过于厚重的东西才值得人用一生去回忆,白雪和阳光还有鲜花,它们都太轻了,只有秋季的树叶,喧嚣着掉落。
怀森,你还记得当年在林间的小鹿吗?那是我,却也不是我。
你走了以后,生活还在继续。
这个世界上无聊的人这么多,所以我没有一个人,我认识了像我爱的姑娘一样的夏溟。她像她一样地追求梦想,像她一样努力满足欲望,她说想要的不多无非是希望能快乐的生活,可是快乐地生活下去,这东西离我们太远了。
一个学哲学的学长告诉我他致力推崇的一句话“这个世界上只有两种人,一种是快乐的猪,一种是痛苦的人。”
突然就对自己的痛苦倍感安慰。
只是连这痛苦都是假的,一切都只是存在于故事里。我和怀森又在现实中遇见了。
他没有戴着眼镜,只是长长的黑色的风衣在雨中湿透洒了一地的墨色,我撑着伞,路过他已路过的路口。
“怀森。”我叫住他,像问候一个老友。
他向前走了两步再错愕地抬头,原来这样不短的距离对于他来说已显得长。
“我认识你吗?”他说。
“你认识我。”
“我不记得了。”许久他才回答,原来一切已然回到了当初。
“我叫遇夏。我们很久很久之前就见过。”
“你好遇夏。”
“再见怀森。”
我伸出手,将雨伞轻轻地挂在他风衣的带子上。“你的森林终于遇见了夏天了,你怀念的森林。”
然后我消失在雨里,这多像电影里的情节。
我们一直怀念着的,一直爱慕着的究竟没有延续下去。它们有些腐烂了在心中发酵,而有些,就这样在空中化为了虚无。
小R后来也真正离开了我,她去了(1)班,当上了安静的学霸,而我还留守在这里,安于现状。
其实我一直都没有什么想法,平平淡淡的过活。所以我没有和我爱的姑娘一起走,所以一切属于我的最终都把我扔下了。
原来能够一起吃一杯奶昔一份套餐的时光终究是这样过去了。不需要任何缅怀和纪念的理由。
我想起在一个很深很深的夜里,小R拉着我坐在寝室阳台上看月光,她说,我们一生之中看到的多是假象,它们在我们眼中多么温暖,也多么寂寥。
然后她又躺下 进入了梦乡。
唯独我一个人看着洒在窗前的白月光,我不爱它,所以任由它恣意散落。
我看过这么多的姑娘,却只喜欢那一个。
我看过这么多的树木,却只记住那一个。
我看过这么多的夏天,却只深爱那一个。
我看过这么多的城市,却只怀念那一个。
在广州的烈日里,他走来。
向着前方走来,而不再是伫立在原地的树木。
“遇夏,我终于记得你。”
“而我也没忘记。”
“幸好我们终于想起。”
在城市森林里,树和他的小鹿终于遇见了。
可是这毕竟不是结局,也许永远都不会有结局。
“你要走了吗?”
“你知道的,我不能永远陪着你。”
“你要去哪?”
“去一个有海的城市。”
“上海吗?”
“也许是。”
“你会怀念这里吗?”
“会想起。”
“你会想起我吗?”
“不一定。”
“再见了,怀森。”
“遇夏,好好照顾自己。”
他什么也没带走,就这样消失在我的世界里。他多轻盈,我没有听见一点儿脚步的声音,就像他在我的记忆里。而我的眼泪,它们看上去透明而轻,却有声音。
只有过于沉重的东西才值得被怀念,太轻的风一吹就走了。
我知道我们还会再遇见的,只是下一次,是谁会记得谁会忘记的开场,但愿所有的一切都是个故事,就像梦一样的故事,第二早上醒来,就可以看见明媚的阳光。
【Finally】
我一直记得,怀森写在书的扉页里的一句话。
“我怀念的森林,它已经太久没遇见夏天了。”
后来我在后面补上。
“它终于遇见了夏天,却不再是那个夏天。”
有些时候我们的一生中会经历过许多事,而有些事,即使错过了再遇见,也不会是原来的那个。而有些人,终将告别。
我希望下一次能在那个有海的城市遇见他,然后和他静静地插肩而过,或是在人潮中背道而驰,也不失为一种遇见。
就像在天空中运行的星,永远只有一瞬的轨道交汇。
可是我没想到离开的人会再回来。
小R发短信来说她想念和我一起吃一份奶昔和一份套餐的时光。
她说一个人的黑夜太漫长,两个人的热闹刚刚好。然后我们又凑到了一起。
吃饭,睡觉,上课。没有打豆豆的生活。
偶尔会想起从前的风吹过所带来的一点苍凉,从前的夏天和从前的森林,从前我记住的一棵树,从前的那个少年。还有他在雨中浸湿的风衣,我给他的那把伞在雨里旋转的样子,水珠飞溅,它们也重得可以让人回忆。
有时候我给他写一封封的信,却只是想知道海的模样。
小R经常和我一起去上课,后来她恋爱了,是个很普通的男生,笑起来也有小虎牙。
我和她一起去看他打篮球,放学路上一起三人行走。
后来才知道原来怀森并没有去到他想去的滨海之城,他只是像对从前的那座城市一样对上海念念不忘。他高二的那一年参加了高考,去了他想去的那座城市,听说他去了复旦,但我想他一定不会在那里停留很久,他只会待上一阵子,然后去往远方,他不是树,而是飞鸟。
也许我们不会再见了。
我想起他第一次见我的时候,他穿着和我一样的校服,胸口别着一个校徽。
那是还是冬季的街道,没下雪,却白得寂寥。
他向我走来,逆着光。
他对我说,我的小鹿,你还好吗?
他说,遇夏,我是怀森
他说,我们认识的。
他说,我们就这样,消亡在时光里,像雪一样,多好。
像孤鸟一样,独自远方。
我的森林终于遇见了夏天。他说。
而这只是一个秋季的延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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