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夸夸其谈
我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从小我就是个按部就班的人，在任何事上都是如此。以前我的生活都是由父母安排好了的，我只需要照着他们的话去做。现在他们给我安排的生活即将到头。我知道以我目前的成绩和名次甚至连三本都很难达到。但我一直自欺欺人不愿戳破这个事实。如果我选择复读，又给爷爷和母亲带来一轮沉重的经济负担，但如果不复读在学业上半途而废，让我自己选择生活，我又对以后的生活产生一种不知所措的惶恐。
高考前放三天假，我身上的钱还没花完不想回家。那天下午我们三点多就放学了。我在教室收拾东西，磨磨蹭蹭回去时已经快五点了。一进走廊就看见家伟的门开着。我走过去一看，他正在床上穿着大裤衩光着膀子睡觉，头顶的小吊扇正在嗡嗡地扇着。
我的动作惊醒了他，他努力地睁开睡眼看我一下，又很快地闭上了。我转身回屋，书包一扔，半躺在床上也迷迷糊糊地睡了。下午放假，中午学校没午休就直接上课了。不知睡了多久，身体被摇了起来，家伟正站在我的床前。
“别睡了，起来吃饭去。”
“几点了？”
“六点半了。”
我挣扎着站起来，头很疼。用冷水洗了脸大脑暂时清醒了。
“怎么吃？”
“马上高考了，今天我们奢侈一下，吃点好的补补。”
我看着他知道他话还没说完。
“我们买点酒，买点菜带回来吃。”
“那走吧。”
我们下了楼，戴着眼镜的房东正和邻居坐在门口聊天。
“你们放假不回家吗？”她说。
“不回，在这复习。”我说。
天还很亮，夕阳已经躲在楼后了，远处的天空只露出暗淡的红霞，我们走出巷子到了大路上。
“去哪买？”我说。
“去饭店。”家伟说。
那条路上靠近路口一排有许多家饭店。我们向饭店走去，这时天已黑了，路灯一个一个地亮起来。前面路边停满了车，空气里传来菜肴的香味。我们经过饭店时里面传来锅勺激烈碰撞的声音。
“这家人太多了，换一家吧。”我说。
我们又继续往前走，每家饭店里都是人满为患，门口停的车把路占了一半。
绕了一圈后，我们在熟食亭子里买了几份凉菜和一些熟食，又去超市里买了一箱啤酒。回来的时候家伟还是去一家人不多门面很小的店里，炒了红烧大肠和新疆大盘鸡。
我们把菜和酒都搬到家伟的屋子里，他的屋子里凉快些，我也把自己屋里的小风扇那到屋子里。
把菜摆出来后我就迫不及待地吃了起来。吃了几口才慢下来。家伟熟练地用嘴把啤酒瓶盖起掉直接对嘴喝了起来。
“你也不回去了？”
“回去，吃完喝完就去通宵，明天从网吧出来直接回家，你呢？”
“不回去了，在这复习，多少能多考两分是两分。”
“我可受够了，赶紧考完算完。”
“考不上大学你以后怎么打算的？”
“我跟你说，我根本就没打算上大学”
“为什么？”
“要不是俺爸逼我，高中我都不想上，只想早点上社会混。”
我没说话，不知道该怎么说。
“我跟你说，现在的大学生和以前不一样了，现在的大学生学的只有理论没有实践。社会上的人直接实践了，可能理论不懂。俺村里有个大学生，学物理的，一天邻居家停电了，让他去修，他去看了看，你知道他怎么说？他说我回去看看书再来修，上了那么年学什么也不懂，村里没上过学的大人都会接电，在我们村里都成了笑话了。现在大学里学的是知识，而社会上的人学的是智慧，根本不一样。”他滔滔不绝地说着，很得意自己的见解。
他这番话我听的入迷，这样的见解，我第一次听见。
“那只是少数，那照你这么说，都不要上大学了，都去社会上混吧，大学里肯定有很多有知识有能力的人才的，大学能上还是上的好，即使真学不到东西也是一种经历。”
“我不是说大学生一点用没有，大学生肯定有他的优势，他把知识转化为智慧的能力比那些不上学的社会人强的太多了。”
“反正我觉得大学还是能上就上，哪怕三本大专。”
“人各有志，多说无益，来干一杯，祝你考上大学。”
“借你吉言。”我举起了杯。
“考完之后我连成绩都不会查的，考完把书卖了包一提就走。”
“真假，你去哪？”
“去青岛打工。”
“去干什么？”
“我一个叔在海滩浴场卖贝壳，让我去当救生员。”
“是不是穿着救生衣在快艇上逛来逛去，谁快淹死了就把他跳下去把他捞上来。”
“差不多意思，我叔家哥，当兵快两年了，还是个炮兵，他说一开始练兵放炮的时候耳朵震的不行，又不敢捂耳朵，那放炮就跟放鞭似的，山头都给轰矮了半截。”
“其实去当兵也不错，可惜我近视的太厉害，否则我也想去当兵。”我被他的语气逗笑了。
我突然想起了小昌曾经告诉我他父亲让他高中毕业后去当兵的事。我已经很久没和他联系了。
“现在社会太他妈黑了，当个兵也得托关系花钱，我叔花了十五万才把我哥送去部队，可惜……唉……”
我从那欲言又止的神态中知道了他没说出口的话，他也对部队的生活充满了向往。
“你要是考不上大学还复读吗？”
“不知道，可能读也可能不读。”
“考不上趁早别上了。”
我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从小我就是个按部就班的人，在任何事上都是如此。以前我的生活都是由父母安排好了的，我只需要照着他们的话去做。现在他们给我安排的生活即将到头。我知道以我目前的成绩和名次甚至连三本都很难达到。但我一直自欺欺人不愿戳破这个事实。如果我选择复读，又给爷爷和母亲带来一轮沉重的经济负担，但如果不复读在学业上半途而废，让我自己选择生活，我又对以后的生活产生一种不知所措的惶恐。
我正在出神地时候，家伟突然神秘兮兮地说：
“唉，你知道了吗，咱学校一女生怀孕了，体检查出来的。”
“真的假的？”
“那天晚上车里的声音肯定是那女生传来的。”
“哪天晚上？”
“你忘了，那晚咱俩去通宵，在公园碰见一对狗男女车震，我当时就说那女的是咱学校的。”他为自己猜测得到了证实而得意洋洋。
“那都多久了？”
“你算算时间对的上，世风日下，道德沦丧啊。”
“现在这些女生，表面上清纯的不得了，其实骨子里都骚得很。只要你突破他们的底线，撕掉她们的脸面，一个个的都他妈的是荡妇。”
我不同意他这个说法，但也没有反驳他。我低头吃菜喝酒，一箱酒已经被我们喝地差不多了，地上都是空瓶子。菜也吃得差不多了。
我已经感到有些眩晕，家伟的话听不真切。
家伟谈起了他高中三年谈的女朋友，三年他一共谈了三个。
“三个？那么多？”
“你知道我追了多少吗？妈的，二十都有了。”
“你那么多情，也是个风流人物。”
“我那是遍地撒网重点捞鱼”他说。
“最后就捞着三个。”
“还有一个没捞着的”
“你怎么捞的，也教教我。
“就一个，死皮烂脸的缠，除了那真心不想谈的，不到一个月保管拿下。”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有两个还是好姐妹，我照追不误，不跟你吹牛逼最后他们俩还为我打起来了。”
“你真厉害。”
“除了第一个有点放不开，后面两个该干的都干了。”
“真羡慕你啊，我长这么大连女生的手都没摸过呢。”
“跟着哥混，不仅有肉吃有酒和，还女人玩”他豪气干云地说。
“我现在不想玩女人就想吃肉。”
“想吃肉就叨，多吃点肉补补身体。”他夹了一块肥肉放在我面前。
桌子上已经杯盘狼藉，啤酒还剩下一瓶，我望着白炽灯下的房间有些恍惚，我看了下手机，已经十点了。
“都十点了，你什么时候去网吧？”
“今晚喝醉了，不去了。”
我喝光了杯中的酒，头越来越沉，我一向不喝酒，今晚一下喝了三瓶瓶酒。
“不行了，我要睡了。”
家伟说的什么我听不清楚，我站起身来摇摇晃晃，走回屋，一头倒在床上睡着了。
半年醒来热醒，身上粘腻的难受，冲个冷水澡继续睡却再也睡不着了。家伟的房间亮着灯，我走过去看，他正趴在床上睡得正香。房间凌乱不堪残羹冷炙的气味和酒气充斥着屋子。我关上灯便回来了。在床上辗转反侧睡不着，于是又看起了书来。看了一会困意上来便关灯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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