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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一边用筷子向透明的罐头瓶里挟“人造肉”,一边嘱咐我说,“去了学校里要先吃人造肉再吃咸菜啊,要不人造肉变味了,可就没法吃了。”
我在一边“嗯嗯”地应付了两声,一边又继续小声地数着案板上叠成长方形的煎饼,“二十五,二十六,二十七……”。
这样的情景几乎每周末都会在我家上演,等到罐头瓶里浅黄色的“人造肉”已经被母亲用筷子压过几遍,再也没有一点空隙的时候,母亲就会满意地扣上瓶盖,换一个瓶子用同样的办法继续装棕红色的咸菜条,直到这个瓶子里也无一点空隙,才心满意足地停下来。
而我这边的煎饼早已数好,不多不少正好三十六个,从周一到周五,早中晚每顿饭都是俩,二乘以三再乘以五就是三十,再加上周日的晚饭就是三十二,再加上周六的早饭就是三十四,通常周六中午放学后就会骑车回家,午饭一般会在家吃,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还会在最后增加俩,这就是三十六个煎饼的由来。
而所谓的“人造肉”,也不过是那个年代不能任性肆意吃真正的肉食的替代品,是一种豆制品,我一直觉得它是由大豆的残渣制作出来的,大约是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勤劳智慧的人们想出来以植物蛋白代替动物蛋白的主意吧。
虽说是植物蛋白,食用起来没有动物蛋白那样的芳香四溢,但是口感却极好,比普通的豆腐硬一点,但是又比粉条的弹性小一点,入口还算软,味道也不错,在那个年代也称得上美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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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年代,物质比现在要少的多,所以,为了能让家里人吃饱穿暖,生活没有后顾之忧,每一个家庭的主妇都会绞尽脑汁搜肠刮肚地想出各类办法,以供大家填饱肚子,顺利生活。而煎饼就是我们家乡最重要的主食,它填饱过我们每个人的肚子,为我们整个种族的繁衍生息做出了极其重要的贡献。
从我们故乡走出来的人们,或多或少都有一个明显的特征,那就是脸盘大,下颌宽,我一度以为这是小时候地瓜吃多了长成的“地瓜脸”,但是据某些同学说这是由于我们从小吃煎饼,咀嚼肌发达造成的下颌骨宽阔。在我离开家乡读书时,发现自己和周围的江南美女们或者海边长大的细皮嫩肉的女孩相比,真有天壤之别,不禁暗自思量:难道这果真因了吃“煎饼”的原因?
可是,即使因了“煎饼”而造成了“大饼脸”让我非常不爽,我也从未在心底鄙视过曾经的生活,因为这么多年,我用我的眼睛看到了故乡的人们在努力地生活,用我的心灵感受到了故乡的人们在不停地向上,挣脱命运的牢笼,打破命运的桎梏,不断地和环境做斗争,和生活做斗争,扼紧了命运的咽喉,像一株株的藤蔓,沿着土墙,向着阳光的方向,不停地向上攀缘。
又像一株株的野草,依着自然规律,从”春风吹又生”,长成“又绿江南岸”,生生不息,绵延不断,这就是生命的力量吧,也正因为这些强大的生命力,才促使故乡一代又一代的人们,勤劳勇敢地开辟出属于自己的命运之地,种出属于自己的命运之花,在种族繁衍的历程中发出了属于自己的呐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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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个年代,故乡还是靠天吃饭的,但是,就如同所有的农耕社会一样,一年四季里,大自然并不总是风调雨顺尽如人意,当那些恶劣天气到来的时候,故乡的人们就会想尽办法来与命运做斗争,守护属于自己的胜利果实。
我印象最深的是“抗旱”,当大地像龟背一样裂出一道一道的纹路,当天空干净的没有半丝云,当毒辣辣的太阳炙烤着大地的时候,地里的禾苗,园里的蔬菜,都蔫蔫的,像生了病,无精打采。
这时候,大人们就会把几乎干涸的池塘拼命掘出一个个的深坑,用冒出来的水去浇地。那时,排着队等着挑水的人总是很多,而深坑里冒出的水总是太慢,所以,水坑边总是会站满了人,擦着汗,聊着天,间或咒骂几句老天。
那时的水像瘦瘪的孩子,与丰盈时候相比,实在惹不起来喜欢,但是,却是备受瞩目,迎接着千万双炽热的眼,千万遍滚烫的期盼。
我见过凌晨寂寥的水边早起的农人,也见过火热太阳下大汗淋漓的农人,我见过用车子推水的步履稳健的壮年,也见过用桶提水的蹒跚的老者,他们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努力地“抗旱”,在顽强地与自然做斗争,与命运搏斗,也许他们从未考虑过出现这种局面的原因,也许他们不懂“天人合一”的信念,可是,他们唯一能懂得就是为了能够顺利地活下去,必须干,干,干!
不仅干旱的时候需要劳作,雨大了水多了一样需要干活。
记得久旱后常常会跟着瓢泼大雨,一天下来能沟满河平,所以,这时候总有冒着大雨冲入雨帘的人们,他们带着斗笠,披着蓑衣,扛着铁锹,顶风冒雨地奔向田野,那是去地里或者菜园放水的人群,他们会把曾经的田埂掘开,让田地里积满的水顺着挖掘出来的沟壑向外流淌,流进沟渠,再沿着沟渠向下游流淌。
由于风大雨急,他们的雨具起不了多大的作用,所以,他们的身上常常湿漉漉的,尽管如此,他们还是会在风雨中,拼命去守护自己的庄稼,自己的菜地,因为那是他们生存的希望,是他们生命之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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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一个邻居曾经说过一句“金句”:干活,干活,活着就得干,死了就算。
也许这就是千百年来,我们勤劳勇敢的族人们能够存活下来的原因吧,无论在什么时代,无论迎着什么样的风雨,他们总是沉默着,用自己的力量,努力耕耘,拼搏向上,认真生活,却又保持着敬畏之心,这才是我们应该从他们身上学习的知识,汲取的力量吧。
这种精神之树会长青,这种拼搏之情会传承,这才是我们民族的希望,这才是我们的命运之光,照耀着我们不畏艰难,砥砺奋进!
每当我想抱怨的时候,每当我感觉疲惫的时候,我总会想起记忆中的人们,想起来他们在艰难困苦中,犹如野草,“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也便会劝自己说,“牢骚太盛防肠断,风物长宜放眼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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