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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氏酒肆是老字号，在这座小城中已经开了十余年。店面不大，被老板布置了三五桌椅，看起来普普通通。酒食味道也是普普通通，但胜在便宜，于是也就颇受普普通通的老百姓欢迎。
狗少侠是赵氏酒肆的常客，但他不是老客。约莫也就是最近一两个月吧，从某个普普通通的日子开始，他每天都来。他大概十六七岁，个子不高，一身黑色劲装被洗得快发白。他总是背着一把刀，刀身被布条裹着，裹得严严实实。
在这座小城里，狗少侠这一身江湖气的行头算是颇为罕见，寻常人不敢轻易接近。然而他虽从不主动开口说话，但为人倒也不做作，有人借着酒胆前来搭话，他也不会冷落。一来二去，酒客们也都知道了他叫欧阳狗，来这里是为了等一个人。
这天狗少侠也来了。老板见了他，开口便吆喝道：“给欧阳少侠上酒！”狗少侠虽每次来都只饮一小壶劣酒，但从不赊账，老板对他也印象甚好，一直以欧阳少侠称呼。酒客中跟他熟络了些的，早已一口一个狗少侠地招呼，他也一一点头回应。奇怪的是，这明显带有调侃味儿的称呼，他本人却似乎颇为喜欢，让旁人摸不着头脑。
酒过三巡，酒客们聊起江湖轶事，提到城外的土匪寨子，均是叫苦不迭。原来那寨子寨主姓孔，早年得到了一张武学残谱，靠着上面记载的一招无名刀法四处劫财，杀伤了不少江湖豪杰，人称孔一刀。后来他干脆在这座小城外占山为王，拉拢了一小帮人，时不时就下山来打个秋风。小城附近没有正道门派，官府也没有能力剿匪，城里的老百姓便都遭了殃，出入小城时多多少少都得破财消灾。
第二天，狗少侠没来。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狗少侠也没来。就在大家都猜测狗少侠是不是已经等到了要等的人时，他又来了。他换了一身新的劲装，还是黑色。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变化，他依然只饮一小壶劣酒，依然从不主动开口说话，依然不会冷落前来搭话之人。旁人问他这几天干什么去了，他只说出城办事。
又过了一个月，酒肆里来了一位没见过的客人，径直在狗少侠面前坐下，顺手拿了桌上的小酒壶便喝了起来。他也是十六七岁，比狗少侠高出一个头，一身青色劲装被洗得快发白。他也背着一把刀，刀柄和刀鞘都甚是简朴，看不出特别之处。
酒肆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大家都看明白了，那多半便是狗少侠在等的人。
“你迟到了三个月又六天。”旁人第一次见狗少侠主动开口说话。
“呸，这种劣酒你也拿得出手请客？”青衣少年眉头大皱，自说自话。
“赌约没说要好酒。”狗少侠的语气没有一丝波澜。
“行行行，你有理。”青衣少年白眼一翻，又换了个话题：“司徒，我问你，孔一刀的事儿是你干的？”
司徒？不是欧阳？两人谈话没有刻意压低声音，旁人可不会听错。
“是又怎样？”狗少侠依然平静。
“你违背了赌约。”青衣少年表情严肃了起来。
“我既未用刀，也未杀人。”狗少侠也皱了眉。
“所有人都被折了手脚，绑在荒郊野林，跟杀了有甚区别？”青衣少年气道。
“好人自遇好人救。”狗少侠亦是理直气壮。旁人动容，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最近一月确实没再听说有谁被孔一刀劫财。
两人互相瞪视了一会儿，还是青衣少年先败下阵来。“如此手段，为正道所不容。”他叹了口气道。
“我早已被你们视为魔道中人。”狗少侠并不在乎。
青衣少年一滞，自觉难以辩解，只得又叹了口气。“你若真未用刀，不可能全身而退，必受其刀伤，至少得将养五日。”
“四日。”狗少侠不服。旁人更是确信无疑，这正好是狗少侠没来的天数。
“你不怕死？”青衣少年也是傻了眼。
狗少侠没再答话。他把背上的刀摘下，将布条扯断。这下旁人看了个仔细，刀柄和刀鞘都是黑色，和他身上的劲装一个颜色。
“一年之期已满，赌约已毕。你我何日再战？”狗少侠重新把刀背好，开口约战。他势必要找回一年前输了赌约的场子。
“急什么，先喝几杯再说。老板！来一壶你们这儿最好的酒！”青衣少年可受不了那劣酒。
“好嘞！”老板虽也听得入神，但可没忘了自己在开门做生意。“客官怎么称呼？”他顺口一问。
“敝姓欧阳。”青衣少年也顺口一答。
老板双眼一瞪，看着狗少侠。酒客们早已反应过来，笑得前俯后仰。
老板看得分明，狗少侠也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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