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坐上这辆黑色快车的时候,我并没有意识到,这个看似寻常的下班归途,让我卷入了一场血肉横飞的肮脏交易。
那时开完了会,已经下班半个多小时了。我饥肠辘辘,急急地从办公室出来,边走边打快车。手里没忘了把刚刚邮寄到来的那本书带着。那是给妻子买的《国际名探300例》。最近妻子因为一个侦探电视剧中了毒,爱上了推理小说,我主动买书鼓励她,也省得每天盯着我,挑三捡四的。
我快步走到楼前,一辆黑色车打着双闪,停在哪儿。我想肯定是接单的车,不假思索的打开车门,坐进去。
我仰在后座上,习惯地掏出手机,打开《乡村小神龙》网络小说看了起来。不知为什么,最近突然迷上了网文,以我这个年龄,实在有点扯,不读经典,不读名著,好像与身份也不相称,所以我总是偷着看,竟是越看越上瘾。而且瞒着妻子,她读的是推理小说,好像也比我读的高尚不少。
正读得带劲,开车师傅接了个电话,让我从书里走了出来。他说货拿到了,是10公斤的,也接到人了,马上就到。
我听了有点奇怪,问他怎么回事,接到什么人,什么10公斤,你不是快车吗?
他却扭过头来,吃惊地说,你不是老五?
我说错了,错子,什么老五,我是打车的。
他听了,减慢车速,停在路边,有些火,你怎么不问问就上车?
我急了,向外一看,这是跑到什么地方了,怎么还出城了?也火了,说你怎么也不问问,就让我上车?
师傅不耐烦地挥挥手,说你也不能全怪我,下车吧,我还有急事。
我说,不管怎么,这荒郊野外的,我也打不着车,你得把我送回去。
他扭过身来,定定地看着我,脸上突然露出狰狞的样子来,说让你下就快下,少啰嗦!
我一看,知道遇上个不讲理的碴儿,叹口气,打开车门下来,眼看着这辆车弃我而去。
我四下看看,暮色茫茫,人迹稀少。只好再打车,可不知因为信号不好,还是地处偏僻,打车软件一圈圈空转,告诉我耐心等待。
突然,刚才的黑车从朦胧的夜色中又出现了,一个急掉头,噶地一声停在我身边,师傅摇下车窗,对我招招手。
我心存疑虑,说你想送我回去,方向也不对呀。
他说,我拉你先办完事,然后再送你回家,反正我那时也是顺路。
我看看空转的打车软件,无奈地重新坐进车里。这时,妻子打来电话,问今天怎么这么晚还不回家?我说得晚点了,晚饭你们不用等我,先吃吧。回去再说。
师傅的车,开得像个泥鳅一样,一会儿驰进一个小院,车一进去,背后的大铁门咔咔地又关上了。
院北边一溜平房,从屋子里透出的光柱里,看见门前站着三四个人,有两个人还手里拿着什么东西。
开车师傅下车,却又转身弯腰掀起座椅,掏出一个包裹来,走向那群人。
他们站在一起,叽叽咕咕半天。我有点着急,便翘起身,嗯了嗯喇叭,提醒师傅该送我走了。
那几个人一听喇叭声,像受到了什么惊吓似的,都转身盯着这辆车。
这时我看见一个大黑个子,手提一根铁棍,恶狠狠的向我走来。我一看不好,意识到不小心陷入了一场非法交易,弄不好脱身都难了。
情急之下,我看到院门口的电线杆上,有公安局印的#10081字样,急忙给妻子发了条短信。
还没来得及看到回复,那个人已经来咚咚地敲着车门,说你小子出来。
我摇下车窗,对他说,我是搭车的,那师傅答应送我回去。
他不用分说,用铁棍指着我的脸,毫不客气地说,下来。
我只得走下车来,还未站稳,他就从后边儿狠狠的推我一把,弄得我一个趔趄,推我到那几个人面前。
他们里面有一个戴眼镜的,看上去有些文质彬彬,对那个大汉说,不要这样嘛,看来这是个坐办公室的,我们还不能得罪呢。
然后一挥手,身边的大汉上来搜身,上下捏摸一遍,最后把我的手机掏出来,仍在地上,猛的踩上一只脚,马上传来金属与皮革痛苦的呻吟声。
那个眼镜皮笑肉不笑地靠近我,柔声问,你是干什么的?
我说我是打车的。
那个眼镜听了有些恼火,盯着我的眼睛,说放老实点,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
我说,我只是一个在机关上班的,今天坐错了车。
他听了,点点头,好像对我一下子失去了兴趣。突然转身朝拉我来的师傅一脚踹去,在他狼跄倒地的时候,他上前又狠狠的补上一脚,破口大骂,说你个窝囊废,让你接个人,你给我接什么来了?要不是老五来电话,告诉我们接错了,你差点放跑这个人
,坏了我们的大事。
然后扭头对其他人咆哮起来,我反复告诫过你们,我们干这行的,第一是保密,第二是保密,第三还是保密,他都在车上听了不该听的秘密,这会让我们死无葬身之地的,明白吗!
然后对刚爬起来的那个师傅说,你把他捆起来,押到里边屋里去。
我挣扎着抗拒着,试图向院门口跑去。可哪里有的我机会,一会儿就把我捆得结结实实,又把我眼蒙上,嘴里塞上了一块布,把我推到一个黑咕隆咚的小房间,然后又绑到一把椅子上。
我无望地挣扎了几下,觉得自己这次是凶多吉少。唯一的希望,就是发给妻子的那个短信,也不知道妻子能否明白电线杆子的号码的意思。如果她没有看到,或弄不明白的话,我这次可真麻烦了。
隔着门,我听见他们几个人进来了,唧唧咕咕地说话,好像是在讨价还价。
最后,有个人说,这个累赘,怎么办?今天接错这个人,太麻烦了。我们肯定不能放了他,他都知道了,肯定会报案。可杀了他,我们不就摊上命案了吗?
这时我听那个开车师傅说,大哥,不行把他的舌头割了,不能说话,不就行了吗?
眼镜说,真是摊上你这个猪一样的队友了,他不能说话,难道不能画像吗,不能指认吗?
这时,另一个声音说,没别的办法,只有把他灭了,扔到北边儿的大清河里。只要做的干净,就没事的。
我听了,吓得魂飞九天,冷汗如雨。哦呀呀,挣扎一下,连着椅子倒在地上。
他们听到动静,进了一个人,用脚踢了我一下。说你还真活的不耐烦了,是想快点死吗?
我嘴里呜呜的,另一个人过来,把我嘴里的棉布撕开。原来是眼镜,他说,兄弟,对不住啦,我们没法放你走啊。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有什么话说吧。
我一听,眼泪下来了。我说你们放过我,我绝对不出去说,再说我什么也不知道。我家里还有40万,我全都给你们,好不好?求你们放过我。
眼镜笑了。说兄弟,你有所不知,40万算什么?你知道我们今天下午的交易额是多少吗?2000万,而如果放你出去,不但这2000万会泡了汤,我们也会因为你而死掉。是你一个人死呢,还是我们几个人死?对了,我想起一句名言,有的人死,重于泰山,有的人死,是轻于鸿毛,我看你今天要死的重于泰山喽,因为你的死,会救我们大家。
说完,他又把我的嘴塞起来,对他们说,半个小时以后,等天黑透了,抓紧把他做了。要干净利索,不留痕迹,明白吗? 这事你来做,你带来的人,你解决。
好的,小菜,这把刀还没开过荤呢。开车师傅狞笑着讨好眼镜。
眼镜一听却又火了,真是个猪脑子,千叮万嘱的让你们干净做事,这么血淋淋的,能干净吗,用绳子,明白?
这时,突然传来了警笛声,一个人慌慌地跑进来,大喊,老大,不好了,警察来了!
快跑!一阵杂沓的脚步声,破门而去。
我躺在地板上,听见外面的动静,突然泪流满面。
应该是妻子报的警。
她的侦探天赋第一次出手,就救了我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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