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策做着噩梦:他独身一人,呆在一个漆黑狭窄的隧道里,他似乎可以听见自己渺小的、充满恐惧的声音,在喊着:“哥哥!哥哥!”但哥哥却没有回应他,反而是数百张马贼凶残的、狰笑着的脸庞出现了,一边发出疯狂的笑声,一边伸出手来想要抓住他。
他醒了过来,发现自己正躺在地上,冷风吹着他的面孔。已经快到晚上了,天空的颜色逐渐变深。玄策刚想要翻一个身,就发现现实世界并没有比噩梦好到哪里去:他的手脚都被绳子绑着,几个同样被绑着的少年躺在他的旁边,周围则是几个正在生火的马贼。
慢慢地,他的头开始剧烈地疼痛起来。他记起几日前的场景:自己冲到马贼首领面前……被抓住用来威胁乡亲……哥哥并没有遵守约定赶来……马贼带着他们一直朝大漠深处前进……
他的全身也隐隐作痛,那是路途颠簸造成的。他徒劳无功地挣扎了片刻,想要缓解一下身上的疼痛。一名坐在附近的马贼注意到他的动作,哈哈大笑。“趁有机会的时候赶快休息吧,小屁孩!”
恐惧的玄策一下子动也不敢动,虽然他的手腕和脚踝都越来越痛,背后的石头也十分扎人,但他还是不敢动弹。为了让自己分心,他强迫自己看着天上的星星。
一只黑鸟从空中飞过,玄策以为它只是路过,没想到它却扑腾着翅膀,落到了马贼中间,转着自己的脑袋。它的脚上绑着一封信。
所有马贼都停下了手上的事,盯着那只鸟。一个马贼伸出手——玄策认出他是抓住自己的那人——解下鸟腿上的信。见信已到了人手上,黑鸟随即就飞走了,所有人便把目光转向信封。
马贼首领打开信,快速读了一遍。读完后,他把信纸扔进火堆,火苗立马将其吞噬了。
“大哥,那上面写着什么?”看到首领迟迟没有说话,有个马贼忍不住问。
“信是那人寄来的。”马贼首领慢慢地说着,像是没有注意到其余人热切的目光。“他说,让我们,把这些俘虏——”说到这里,他停了一下,指了指不远处躺着的玄策。“带到阴焰山去,而且要快。”
他的话音刚落,周围的马贼就纷纷嚷嚷了起来。
“你确定,那人说让我们去那个地方吗?”一个马贼质问着他,语气里没有了之前的恭敬。
“是的,信上就是这么说的,让我们把人带到那里去。”马贼首领的回答不紧不慢。
“那地方,到处都是怨灵,我绝不会去那里!”另一个马贼喊道。他的话得到了其他人的认同,他们纷纷点头符合。
马贼首领的说话声开始低起来。“不去?那我们之前所做的一切就白做了。”
“怎么,那人还打算不给我们钱?”
“你也看过那人的能力,完全不是我们能够抵抗的。他想不付就不付,我们能怎么办?想拿到钱,就得按照他说的办!”
“刘莽,你是不是和那人勾搭上了,这么替他说话?”
“刘莽”两个字一出,被唤做刘莽的马贼首领,脸色就开始变得越来越阴沉,但他并没有表示否认。玄策感觉,周围的温度都降低了一点,但其他马贼好像都没有注意到。
“如果是其他地方也就算了,可那个地方。”最先站出来质问刘莽的那个马贼注意到刘莽并没有否认质疑,感觉自己的气势大了不少,拉高了声音说:“我绝不去!”
“决定了?”刘莽此时开口问道,声音异常低沉。有几个马贼意识到不对劲,开始不做声了。
“决定了!”那个马贼的态度很是坚决。
“很好,那你去死吧。”
就这样,突然间,刘莽一跃向前,两刀砍死了那个反对他的马贼。剩下的几名马贼顿时不做声了。
“如何?还有人不想去吗?”
所有马贼都沉默着。
“没人说话?那我就当是你们默认了。”
依然沉默。刘莽的血腥手段让所有人都心生惧意,他们终于想起来,刘莽当初就是这样当上贪狼的首领的,只不过在那以后,他的刀都只挥向外人,这让他们都快忘记了,他同样可以对自己人下手。
接下来,一夜无事。玄策却突然想到一个问题,那个叫“阴焰山”的地方,到底有多么可怕,以至于让马贼一时间宁愿反对刘莽,也不愿去那里?
接下来的几天,在刘莽的绝对威压下,所有马贼都朝着阴焰山的方向全速前进。这个过程异常艰苦,马贼们还能勉强忍受,可玄策他们却不能,一个个都纷纷病倒,有一个甚至在得病不久之后就去世了。马贼们随意地把那具尸体抛在了沙漠里,玄策只能看着风沙渐渐将尸体掩埋,却无能为力。
但这也让玄策他们得到了治疗,看样子,刘莽并不希望带几个奄奄一息的俘虏去到阴焰山。只不过,治疗的过程并不好受。
他们在一个背风处停了下来,任由玄策他们跌倒在地上。刘莽拿着刀,走到玄策身边,割断了他大腿和脚踝上的绳子,扯着他的头发让他站起来。玄策还没反应过来,他的嘴就被撬开,一种液体被倒了进来。看来应该是某种药,只不过这味道实在是让人想要呕吐。
药的效果却是出人意料的好,没过多久,玄策身上的疼痛就消失了大半,力气也恢复了不少,他现在可以站起来了。
见所有俘虏的病都好了起来,刘莽又一声令下,继续出发。
就这样,不知道又过了多少个日夜,他们在一处山脚停了下来。这座山很是低矮,看起来一点气势都没有,但除了刘莽以外,所有马贼都用畏惧的眼神看着前面的小山。玄策明白过来,这就是阴焰山。
“都下马,休息一下吧。”眼见其余人都没有继续向前走的意愿,刘莽却是一改往日的强硬,如此说。
马贼听到这话,总算是松了一口气,纷纷下马休息。玄策却可以发誓,当马贼们纷纷躺下小憩时,他看见刘莽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不知怎的,当看到这个笑容时,玄策全身都冷了起来。
没过多久,意外就发生了。
马贼们的马突然间躁动起来,鼻子里哼哼地连叫着。几个马贼刚想上去安抚一下自己的马儿,却没想到还没等他们靠近,马儿们就使劲儿地往后仰脖子,前蹄子往上抬,双眼上翻,瞪得老大。马贼们还没反应过来呢,就看见自己的马儿宛如疯了般,朝着远离小山的方向跑远了。
几个马贼刚想发泄一下丢失爱马的愤怒,却猛然间想起关于阴焰山的可怕传说,可怕的传说加上马儿们异样的反应,马贼们开始感到不安。
刘莽却是一脸的平静,仿佛这一切早在他的预料之中。
见刘莽像个没事人一样,几个马贼虽然生气,但也无可奈何,只得几个人围起来窃窃私语。刘莽好像也不关心他们在讨论着什么,并没有阻止。
玄策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他有一种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向他们靠近。
事实证明,他的感觉是对的。没过多久,当马贼们刚刚结束了讨论时,魔种,出现了。
接着,在他们都还没有反应过来时,魔种们就冲到了那几个马贼面前,强壮的双手轻而易举地就将马贼给撕成了两半,鲜血染红了周围的大地。看到这残忍而血腥的一幕,玄策他们几个直接被吓晕了过去。他们没有看到魔种生吃人肉的景象。
“这些肉太老,味道不好。”一个魔种意犹未尽地啃着一根骨头,看着晕倒的玄策他们。“算了,将就了。”
“尊敬的大人。”刘莽弯下腰,对魔种毕恭毕敬。
魔种绕着玄策他们走了一圈。“这几个祭品选得不错。”他们更是特意指了指玄策。“这个混血儿,最好。”
“谢大人夸奖。”刘莽此刻看起来就像是个马屁精一般。“那么,就用他来当祭品了?”
魔种点点头。“湮灭之眼大人会喜欢这个祭品的。”
“那就好,那就好。”
“把他们带走。”
“是。”
玄策醒过来时,周围只剩下了他一个人。他的腿和胳膊又被绑住了,动弹不得。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这时,四周燃起了几十个火把,火把围成了一个大圆,而玄策就正处于圆圈的中心。
一个全身笼罩着的阴影的人出现在他左侧,另一个全身都在燃烧着的人则在右侧出现。他们开始吟唱某种咒语,那种语言玄策虽然听不懂,但依然能感受到其中的邪恶。他心中的恐惧更甚,但他却无法反抗。
伴随着那两人的吟唱,大团的火焰和阴影出现在他们身边,然后逐渐向玄策靠近。与此同时,玄策脚下的地面上,开始出现一道又一道绿色的纹路,勾勒出一个庞大又复杂的图案。当火焰和阴影来到玄策头顶时,四周的火把熄灭了。
火焰和阴影相互碰撞着,然后破碎开来,逐渐融合。这个过程并没有持续多久,当火焰和阴影完全融合后,一阵迷雾出现,笼罩了整个祭坛。这迷雾不仅密不透风,充满了邪恶气息,而且宛如拥有生命一般,紧紧贴附着玄策的身体。玄策有一种感觉,自己的生命力正在被这迷雾一丝一丝地抽取。
他突然感觉好困,好想睡觉,眼皮也不由自主地闭上了。
“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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