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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仲冬,寒风凛冽,抚过无恙年华。以为难说再见,到最后才发现,分别,原来无需再见,转过身朝前走便已是最好的再见。
01
清冷的校园,幽静的小路,昏黄的路灯,飘落的枯叶,萧瑟的初冬,这一切自然存在,对于一个试图将心灵的烦躁淹没在这寒冷中的人来说,倒是一个绝妙的环境和绝佳的机会,从开始让它扎根在注定心灵不得消停的位置开始,三年不得的折磨,偶尔的胡思乱想,还有繁重的日常,都不觉在安小北的记忆里呼啸着聚集起来。
此刻,这荒凉的景,这清冷的风,这严寒的北方之城上的夜空;这黝黑的路,这闪烁的星,这慢腾腾挪动在大地之上的步伐,还有,轻易从她身边来来回回溜走的人影,安小北想,如果是曾经偶尔心灵的躁动引起了生活中那块覆盖在贫瘠之地上的阴晴不定天空中乌黑云朵的出现,那她就应该有责任努力驱散它,而不是任意妄为让它随风飘动扰乱人心。要知道,它没有思想的跳跃,没有感情的起伏,她是它所有灵魂的赋予者,如果她不加以干涉,那么所有的后果都活该让自己背负。
不过想当然的知道,尽管思考良久,她也没有过多要去彻底解决和割裂的勇气,最多的就是一次又一次的否定和逃避。无疑,这是她最擅长的手段以及平凡着生活的方式,而且她早已习以为常。
曾经一眼万年,其实现在是一眼望不到边了,她是有些失落,就像这随风飞舞着落在大地上的黄叶,只可惜她的心思没有像它们这样潇洒地飞舞着罢了。
她身边有慢走快跑有谈天说地擦肩而过的些许陌生人,也有小跑竞走有谈情说爱的若干情侣,当然,还有如她一样一个人失失落落有些机械地走着的行人,形形色色,每日如此,如果你是这条校园小径上的常客(因为它的偏僻,所以很少有人来光顾),那便无需惊讶,也无需谨慎。
时至今日,就算很难过,但她不得不承认她终是没有失去什么,只是觉得心有些空落的慌,因为她知道她从来没有得到过又谈何失去呢?空落只是因为曾经给自己套上的那把现已生锈的枷锁,因为千篇一律生活中偶然间出现的那一把无名的锋利的斧头在未征得她同意的情况下便将她释放了出来。她像早些年被猎人关进鸟笼里的小鸟,有一天在主人突发的慈悲中获得了自由……
哦,她想起来了,她曾经原本就是那只欢乐地自由飞翔在天空里的燕子,冬去春来自由自在的谋生和迁徙,归来和离去都孑然一身了无牵挂。可如今,在囚禁多年后她终于重获了自由,但她却被长久的束缚剥夺了对自由的赤忱和渴望,也忘记了仰望天空的视角,忘记了朝远方扑闪着翅膀地飞翔,更悲哀的是躯体的自由换来的是心灵彻彻底底的被囚禁,潇洒的曾经成了昨日美梦再也不能重现。
“你自由了,你可以任由自己的意愿停息和翱翔了。”这声音曾经熟悉的令人感动,但如今却生出的是令人莫测的恐惧。
02
“嗨,今晚怎么没等我一起跑步?”陷入自己沉思的她被这一声熟悉的招呼声唤回了现实,转过头地刹那间,在他由远及近缓步走到她面前的时候,在她看着他那一双蜷缩在浓眉底下的大眼睛平静却炯炯有神地望着自己的时候,她对他产生了无言的思念和怜惜,这几天的“怨恨”此刻已消失殆尽,想好的不理不睬已逃之夭夭,是的,如此可笑的在面对面的对望中产生了令人想要向前拥抱地思念。不可否认,她在等待这个声音,等待这一张略显瘦长却棱角分明的脸,足足一星期,一星期,七天而已,不算长,但却对于等待的人来说,它便被匆匆时光附上了令人焦虑甚至是恐慌的特征。即使如此,她还是伪装了急切想要走过去的步伐,转过身,别过舍不得离开的视线加快了一下向前步行的速度,但未了,区区几步路的距离,终是没拗过心中那个懦弱祈求她放弃傲娇的呼唤声,回头对紧跟在她身后的周铭假装轻松地说:
“还以为你没回来呢?”
周铭嘴角扬了扬没有回答,而是讯问道,“元旦回家了吗?”
安小北没有回声,他快步走到她身边继续道:
“许久没跑了,不打算一起跑两圈吗?难不成就打算这样走下去。”说话间,一边从口袋里拿出手机,一边把耳机的一头插孔插进手机的接口处。
“是你这个大忙人阴晴不定吧,我可是一直青睐着我钟爱的这条小路,不敢忘记自己当初选择的喜欢。不过今晚我想走走,你随便。”小北随意回答了一声便头也没回的往前走。
她果然是个蹩脚的说谎者,她想用学过的双关语来暗示此刻心中的感受,但很明显,这样的双关语是连傻子都可以辨别出的话中有话。
周铭摇了摇头,神情分明的落寞了些许,脸上有些许的疲倦,但还是将已经准备好的耳机插入耳朵,慢跑着越过小北的身旁独自一个人向前跑了去,步率稳定,看得出来这样的速度不是偶尔的成就。渐行渐远的身躯,几近三年来,小北第一次觉得他那高大的身躯竟会用到单薄这样的字眼来形容,更或者说,从认识到如今,她其实从来没有机会仔细打量此时渐渐消失在眼前的这个人,每次她都是在他的前面,而他只在她的左边从不并肩。小南会鼓励她调侃她,她有时候会信以为真,以为小南的调侃终会在她的努力下成真,但时光事不关己的日日流去,证实给小北的是,他,只是她早起晚归然后说再见的一个“朋友”和“老乡”,或者别人眼里形影不离的“情侣”。
小北插上耳机,点开喜欢的音乐表一栏,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她抬头望着稀疏星光闪烁的天空,时间过的真快,三年也不过只算得一瞬而已。
想起三年前第一次见面,到一起上课吃饭,嗯,竟然在不知不觉中有了些许的回忆,只可惜这些回忆现在终于只成为了友情的担当,除此,再也不会有其它。
“别闹了,一起跑两圈。”周铭说话的时候,有些喘息,语气是早已习惯的温柔。
“不想跑。”小北语气生硬道。
“那算了。随你咋样!”他提高了声音,但显然没有生气,或者,他对她,永远生不了气,永远也不会生气。
他又消失在了远处的灰暗中,小北定了脚步,失落的自言自语道:“就要这样一步一步尾随吗?他在跑,而她再走,何时是个头呢?”她别过游离的眼神,顺着花园的小路径直走去她常去的那个藤椅处,覆盖在它上面的葡萄藤早已枯萎,它那本就瘦弱的叶子在秋初守护着葡萄成熟之后就早已随秋风而去,剩下的就是如今这枯萎的枝条孤孤单单的在冷风中等待,也许在等待死亡的逼近,也许,在等待新生的降临。
“你说,放假这几天你又没回家,为什么不来找我。”女生娇滴滴地的问到。
“我这几天有事,放假完就要考试,得赶紧磨刀,况且是你先冷战的不是?”男孩语气有些正经又有些暧昧道。
“你是男生,不能消了气就来找我吗?”女生假装生气道。
“不能,才不要宠坏了你。”男生故意用傲娇的语气说到。。
“你……”女孩还没有说完就被男生抢走了话头,用略带痞性的语气道:“好啦好啦,我知道错了,不是现在我在你身边吗?我错了,以后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发誓再也不和你挣了,明天学校第一天考试,待会我就得回去,你不想现在还和我斗嘴吧?”
……
小北离开藤椅,不知不觉已经在花园里逛荡了些许时间些许距离,很不凑巧的是,在经过一棵大树时,离自己不远处一把藤椅上的一对情侣打情骂俏的细语一字不落的进入到了她的耳朵里,她被吸进口里的风抢到了嗓子咳嗽了几声,急忙瞅了瞅黑夜里在昏黄的灯光下若隐若现的身影,还好,他们此刻小别胜新婚,小北并没有引起他们的关注。她继续走着,心里面不知不觉涌出了无限的悲伤,那对情侣的对话在耳边依旧回响,因为境遇相同,因为出现了无形的对比,所以她才会如此不能忘记,才会也想有所祈求,祈求这些自己渴望却不可得的温言细语……
小北暗想:“他,是谁呢?自己从大一到现在,自己在心间默认为可依靠的人是谁呢?因为喜欢,所以才稀里糊涂一厢情愿了三年吗?最后一个冬季,等今年最后一场雪履行完它的义务,一切就算没有了结果,来年各奔东西,你是你,我是我,我们,或者是我,再也没有了守望的原因……”眼角已被泪水浸湿,她也曾经孤傲以为百毒不侵,以为自己一个人也可以过的很好,后来以为只要他们形影不离的相处,那么终有一日他那似被冰块包裹着一般的心会被她融化,那消融后清澈着流淌在心间的清泉会倒影出她那颗义无反顾的心,他终会明白她对他倾心而付的爱情……曾经,她是那样执着着,坚信着,可如今呢?她望了望天空,心里翻腾地竟是无尽的酸涩,泪水早已随着这些酸涩涌出了眼眶。
小北的心越来越不平静,几天的未曾谋面,如果那颗定时炸弹不出现,那么一切她自以为是的好和安慰都安静地待在原地,不吵不闹,不争不抢……
03
那日,她在心里无数的假想着,揣测着,希望并悸动着,曾经想要亲口说出,可最终都怯懦了,后来她终于鼓足了勇气,提笔忘字的她思索良久终于写下那一页信,她想,他或许是还没有想好,或许是不好意思表达……所以她要成为那个主动者,可当她七天前将信塞到他手里之后,换来的竟是他久久的失踪。
三天元旦放假她没有回老家,他怕她想好了找不见她,她怕错过,可是正如舍友说的,如果他喜欢你怎么可能因为害羞抑或内向不敢说出口,而且,他并不算得是内向的人。如果他要表明他的心意,电子科技发达的现在,他怎么可能联系不到你。
不久前听到的这一字一句切实的分析在顷刻间就揭露了她还想自欺欺人的奢想,如今再次萦绕耳际,小北只是使劲摇了摇头,至今她还在期望者,她还不想相信所有的借口都是自欺欺人。
当看见日思夜念着的他朝她走来的身影,她从来没有认真想过对他的思念竟早已超过了她的控制范围,她等待着他的走近,她想,或许是他是来告诉她,他想好了,那个他牵手的女孩是他的亲戚,或是他的一位要好朋友,所以她转过的身,别过的头,迈开的脚步未走几步便激动的停了下来。可是,他却还是如以前那样风轻云淡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和她交谈跑步,嘘寒问暖。她无比失望地再次转过身别过头慢慢的走开了,可此刻,她的心里却恨着她当时的不够淡定,不够忍耐。她想好的要问他,要当面问他为什么消失,为什么没有给她回信,问那个女孩是谁?可是,她就那样气急败坏的走了,他也没有像以前那样追上来来问东问西。
显然,他知道了——在她心里他从来都不是一个普通朋友那般简单;他也知道了,她喜欢他,可是为什么知道之后依旧不声不响,是因为他的不喜欢,他的不能拒绝,还是不能接受?
小北觉得好累,她不想再去想,可心却由不得她,她擦干眼泪,坐在藤椅上静静的望着没有目标的方向。
04
“我回来了,找你半天了,就知道你在这儿,这么冷的天,坐这儿干嘛呢?回住处吧,给你从老家捎了好多好吃的……”小静从另一条小径上大声说着话走了过来,显然,她还不知道她的这位密友现在正在经历着自己给自己酿下的苦。当走到身边时候才发现小北的不对劲,便没有继续说下去。
小北也没有回话,小南便紧挨着她坐到了藤椅上。
安小北,安小南,不知道的人以为她们是同胞姐妹,其实她们只不过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闺蜜,没有血缘,甚至只是不占亲亦不带故的同乡人,隔着一条并不宽阔的乡间小路的对门邻居,一家在这边,一家在那边,对门而居,出门跨几步便可以到彼此家的院子里。他们的感情,或者说他们两家的关系的距离,就像这窄窄的小路的距离,或者说更亲密,至少两家孩子的代表是这样。所以同年同月同日出生的她们,一个取名小北,一个取名小南。从一起取好名字到一起玩泥巴到至今一起上学,就这样自然而然的粘在一起,亲如姐妹。
在乡里的小学一起毕了业之后,便又一起在县城上了中学,尽管一直学习拔尖的小南考进了一中,小北勉强上了六中,但感情并没有因为这些不能常常相聚而淡化,而是随着年岁渐长,他们学会了各自加倍珍惜。
后来呢?一直学习水平下游的小北随着上了a大院校的小南报了a大的专科分校,小南说,你可以报一个你自己喜欢的专业和学校,无论在哪,我们都还是最好的姐妹。小北总觉得反正专科而已,自己也不喜欢学习,从小吊儿郎当,玩过了童年少年也不会在青年这段时期突然觉悟然后逆袭成别人眼里的孩子,所以决定到哪儿都是混还不如和小南在一起。
至少,在这里还有小南这个亲人,这个她心里不至于太孤寂的依靠。
那时候,小南就是她的天,父母为了躲避计划生育,便从小带了弟弟去了Z市,她便自小和奶奶相依为命,在那四面环绕着铁青着山的地方过着闭塞的生活,和奶奶一起守望着空洞的希望。
那时奶奶年龄大了也管不了她,所以自生自灭是她的标签。
在她的记忆里,高三之前在她那波澜不惊的十八个年头里,她只有过两次清晰的与父母团聚的记忆,但每次来去匆匆,待半个月时间父母便又离开,来的时候他们悄无声息,走的时候她悄无声息,在他们的团聚和离别的日子里,所有的存在都是悄无声息。
第一次相聚的那年她十五岁,初三的第一学年刚刚结束它的旅行。大年三十那天下午父母来了,带着传说中比她小三岁的弟弟。元宵节那天奶奶让她赶早去集上买汤圆,出了家门,一向规矩自如的她竟然是在不知不觉中哼着小曲脚下一高一低的跑着去的集市,如果村里人有谁看见她,肯定会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可那时候,分明地发生了,她那蹦蹦跳跳跑着去买汤圆的样子像极了那些父母宠溺着长大的孩子,也真正的符合着十五岁那个年岁应该有的模样。
平时近一个小时才可以折个来回的距离她那次只用了半个小时时间,可来的时候父母已经走了,她放下汤圆,奶奶说顺车来的早,所以他们也就走的匆忙,来不及等她回来,她告诉奶奶无所谓,一个人便去了她常去的后山坐到黑夜降临,是小南拿着手电筒找到她给了她陪伴和依靠的肩膀,她不知道哭了多久,嘴里只是念叨着只不过是半个小时而已,就那样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去。
十五岁,她便知道,原来她是重男轻女里的那个微弱的存在。
如果那些人看到她当时的模样,或许便不再忍心去指责她的“冷漠”。
第二次相聚是高三结束后的暑假,父母在奶奶病危之际来尽孝,没过几天,奶奶在她七十五岁的年轮上便安详的终止了她那劳碌繁忙却收获甚微的一生。那次,她仅见过一面的弟弟临近初三升学,所以在上暑期补习班没来,奶奶只有爸爸一个孩子,所以除了远亲和村里帮忙的人之外,披麻戴孝的就只有他们一家三口。
葬礼很简单,母亲过了头七之后便因弟弟无人照顾而走了,走的前天晚上南来的风带来了细雨一直持续到凌晨,第二日乡间的小路一片泥泞,汽车无法来,小北以为这次母亲会缓行几天,可是她还是在简单的收拾了之后便徒步走去镇上坐车。
一母同胞,如此而已,十五岁那时候的她也需要她,可她却给了她十八年的空白。
后来,在父母做了长久的商量之后,决意接她过去z市上大学,可她发誓要为奶奶守孝便忤逆了他们的好意。他们说对她很失望,她只是在脸上略过一丝不以为然甚至冷漠的笑便没在多言。
是啊,这些年来,谁又明白过她的期望和失望呢?
父亲是在她开学之后走的,在老家待了整整三个月。这或许是他在成年之后待的最长的一次了,如果奶奶还在世,她日日倚门而望着盼着归来的这个虚幻的身影或许会让她活着的时候少些思念,少些等待,也少些痛苦吧。
关于小北与父母这样的相聚,在十八岁之前就那么奢侈的两次,大学之后的三年,倒是偶尔在不确定的日期里会聚在一起,出差路过,出差在当地,但聚和不聚都已经无所谓,自生自灭的时候苟活了下来,现在又何必依赖……
05
小北转过头,用哭红的眼睛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小南,小南心疼的将她揽入自己怀中,就像初三那一天,就像奶奶走的那一天。
她知道,这是她作为朋友能给她的唯一安慰,即使是暂时的依靠和温暖,她也情愿。小南轻轻的叹了口气,心疼的抚摸着小北有些颤抖的身躯。
小北从小南肩膀上抬起头,在寒风中,她那略显凌乱的淡黄色短发,松松乱乱的垂在那细嫩的脖颈上,有几缕俏皮着偶尔抚摸着她的脸。
是的,除了学习与小南有着天壤之别外,小北的脸也不似小南那样属于漂亮的一种,五官也谈不上精致,但那双与脸蛋不相配的大眼睛却格外的吸引人,此刻因为琐事而饱含了忧伤之后更加让人无法抗拒着想要多打量些时候,或许,曾经这双眼睛散发出的美和迷人是旁观者欣赏的对象,但此刻对于她来说,却是她在现实的失望和希望之间正等待着压抑着的一种言语无法表达的情绪。
当晚风呼啸着在哀伤者留下的泪水中悲叹着徐徐而过时,身边的银杏树上零星落下的黄叶在小心翼翼地触碰到她们冰冷的脸后又轻轻落在了地上,葡萄树上枯萎的枝条在她们头顶上被风拨弄的嘎嘎作响……
“小南,我真的很难过,曾经觉得这一生再也没有比奶奶的离去更让我痛了,可如今却又重现。”
小北停了停哽咽的声音继续说道:
“你说为什么他那么狠心,如果他对我毫无感情,何必对我形影不离让我沦陷给我三年的错觉。你知道的,在没有他陪伴的日子成为习惯之前,我一个人过的很好,甚至不需要多一个人。”
“可我也是一个人哪,虽然不言不语,可我也在乎,虽然满不在乎,可我渴望陪伴,渴望依靠,当初有奶奶的爱,可后来她走了,我便一日又一日的祈求着父母的给与,可是一切照旧,就当我快要习惯的时候,他出现了,带着温言细语和关怀备至,我舍不得拒绝,就像乞丐行乞一样不敢挑三拣四,只要让人得以生存,什么都可以。只是可悲的是,我祈求的是让我灵魂得以安生的食物,它可望而不可求,它也很自私,会因人而异。就像,奶奶的爱会全力倾注在我身上,而大伯婶儿的爱会毫不犹豫的倾注在你身上。”
小北因哭泣身体也在发抖,她将脸整个儿用手捂着,以此希望痛苦可以少些。
风一直吹着她们的身躯和周遭的事物,寒冷的夜侵袭着她的身躯,而冰冷的情却侵袭着她的心。
在小南突然涌出的哀伤中,竟会有感同身受的痛苦和煎熬伴随着小北那发疼的话语一字一句一并而出,以至她对她的疼惜忽略了她知道的为数不多的那个“秘密”。
“小北,感情的事强求不来,或许……”小南咬了咬嘴唇在没说下去。“或许什么?小南,你说啊,或许什么?”小北挣脱开小南的臂膀,抓住同她一样瘦弱的胳膊问到,因为急切而使劲摇晃着她的身体。“或许他有难言之隐呢?”小南拗不过她,吞吞吐吐道。“难言之隐!”小北苦笑着重复道。
她瘫坐在了椅子上,无力的嘲笑着呢喃道:“难言之隐。什么难言之隐,他是如文学大师鲁迅一样有旧社会家里包办的朱安,还是如徐志摩一样心里藏着林徽因所以对陆小曼不能倾心而付?”小南拉着她那一双冰冷的手放在自己手里,“小南,你知道的,鲁迅最后还是选择了爱情选择了许广平,当初我也心疼那个被抛弃的封建落后却深爱着鲁迅的女人,可现在,我似乎有一些明白了。”小北侧了侧身子继续说道,“如果那个女孩是他的‘朱安,我发誓再也不粘他,可是今非昔比,又怎么可能呢?而且她远远的看去那么时髦那么美丽。他当初怎么可能舍弃她而来理会我这个一无所有一无所长的混混呢?”
小北从小南的手中抽出自己那被捂热的手,收起腿支在椅子上,臂膀交织着环绕住曲起来的腿,无力的将下巴放在膝盖上。小南心疼的看着旁边这个看似长大的孩子,原来,在爱情面前,她还是那么小,她知道,此刻她无能为力的悲伤是那种哭不出来的痛苦,就算流下再多的泪水,她的心依旧空虚。
“小南,你知道的,七天前,我给他写信了,把我难以启齿的言语表达在了一字一句里,三年来我知道他不是冷漠的,他知道我的老家没有一人,那个三口之家我还没有习惯去涉足,所以他在大二之后的每个假期都陪我去c市打工,在学校不管多晚都送我回宿舍,直至咱两搬出去住他也偶尔坚持,每次我生病你不在的时候都是他带我去看病,或是每次给我拿来药在楼底下等许久时间,他说那是他作为老乡对我的责任。这些蹩脚的借口我可以不去揭穿是因为这是我祈求的,所以我欣然接受。”小北从椅子上放下脚,慢慢转过头用哭红的眼睛看着小南继续说道:“这几天我在等他的回信,等他的回答,那晚我激动的整完都没有入眠,我一直盯着手机等,可直到次日的闹钟通报天亮了的时候都没有信息提醒,我想,那肯定是他想要亲口告诉我或者写信回答我,可是,第二天他没有来学校,我恐慌,我一分一秒的等,直到后来一天一天的等。他消失了,带着他的答案,带着我的疑惑,直到昨天我在学校看见他牵着那个女孩的手再次出现,那一天,那一刻,仲冬季节,他似乎没有看见我,径直地在北门和那个女孩谈笑自若的消失在了人群里。”
“你知道吗?那时候我情愿相信是我自己眼花看错了,可是那身影分明是我追随了三年的影子,怎么可能看错?”
“那一刻,所有等待时间里假象的悲伤和不安都消失,伴之而来的是真真实实的痛苦和悲哀,我被绝情地孤零零地扔在一边,哭了一整夜,又昏昏沉沉的打了一个盹醒来,迷迷糊糊我伸手想要找寻答案,可是那模糊的身影离我渐行渐远,我想要抓住那道离散的希望之光,可一阵刺眼过后一无所有,记忆的泉涌跟着现实的悲痛笼罩了整个世界,好似乎原来的悲痛被记忆里突然的点滴快乐突淹没了,多希望自此不幸再也不复返,可是在短暂的时间过后一切又被释放;多希望从此之后原来一厢情愿的囚禁着自己的世界能将我放逐出来成为一名真正的流浪者,不管沉沦深渊的样子如何,不管漂泊的日子多么不堪,不管流浪的灵魂多么空寂,至少不再被牵绊,不再被伤害。”
小南在她身上施以毫不吝啬的最温柔的抚摸,而且努力用最亲昵最温暖的话语使她忘却这些苦恼,可是,她还是一如既往的茫然的望着枯萎的花,眼泪聚在睫毛上顺着她的双颊只淌。
06
窸窣中,传入耳际的稳定的脚步之声从花园的一条小径上离她们越来越近,当小北和小南抬头望时他已经站在了她们的面前,他身后的那抹灯光照着他的脸更显清冷,他的眼睛里藏满的好像是故作的不以为然和事不关己,而其它细微的表情却无法窥探到,好像这样的距离和这灯光的照射是他早已计算好了的角度。
小北失望的别过头,努力收起快要逃出眼眶的泪,心想:“就算如此,我也不能再当逃兵,如果现在问或许还可以来得及……”
“小北,对不起,我是来告诉你,我有女朋友了,这几天她趁着元旦放假来学校找我,今早走的匆忙所以没来得及介绍你们认识,过年的时候她回来我们一起聚聚。”
小北还在努力鼓气,想着怎样说出口。可刹那间就被那句冷冷的“通知”犹如当头棒喝一样敲回了现实,不知不觉间笑出了声道:“呵呵,好啊,不用你介绍了,昨天我看见了,祝你终于找到了幸福。”
“哦,还要感谢你,这几年拖小南的福承蒙照顾我这么久。”
“小北……”
“求求你,小南,就当大家的秘密好吗?既然他只字不提,我何必在践踏自己的尊严,给我留一点自尊好不好?”小北拉过小南背对着周铭低声啜泣道,语气急促的好像整个心脏因为激动而要随着每一次的呼吸跳出她的喉头。
“那我就先回去了,你们也早点回。”周铭在无言语,扔下这句不冷不热的话就转身毫无迟疑的走了,依旧步率稳定。
“如果仅此而已,何必在我身上实验良久,不过世间事也本该如此,历来实验成功,试验品都再一无是处,丢弃毁坏或保存任凭成功者抉择。”小北木讷的眼神再没有流泪,她坐在椅子上,发出嘲讽的浅笑。那清清楚楚的毫不含糊的自言自语,那是一种失望透顶的代名词,所以并不希望任何回答人的声音。
“这假象,这模式,他是三年前笃定我会轻而易举沦陷所以才会那样毫无忌惮,此刻胜利者带着他的荣耀欢呼而去,而失败者却被可笑的囚禁于此。”
自言自语中,声音渐渐沉静了下来,她刚刚还高傲的头颅此刻却随着自言自语埋在胸前再也无力扬起。
小南清晰的记得,奶奶葬礼那一天,有夏日里的蒙蒙细雨飘在天空中,小北父母亲戚招呼着所有前来参加葬礼的人在履行完彼此的义务后离开了墓地,那时候,小北没有撕心裂肺也没有悲伤欲绝,甚至只是跪在那里一言不发一声不响。村里人都说她不孝,奶奶那么疼她,她却在她死后一滴眼泪也没掉,一声奶奶也没叫……但当黑夜降临,村里稀稀落落的房屋灯火通明的时候,她依旧跪在那里,头埋在胸前眼泪大颗大颗和着雨水落在地上然后快速渗进黄土地里再也看不见,就像奶奶,从此之后与黄土长眠再也不会回返。
“小北……”
“我没事,小南,我就是好想奶奶,让我一个静静好吗?”
小南还想说些什么,但没再开口,她温柔的摸了摸她依旧凌乱的淡黄色短发然后起身慢慢离开了。
07
周铭转过花园的一角停了步伐,过了些许时间后有些踉跄的离开了花园,他抬头望着天空,又看着远处灯火通明的图书馆,那里埋藏了多少记忆,多少幸福的日子,如今,当远远目视的时候却那样刺眼,他一瞬间觉得好像所有的痛苦都源自于它。他别过视线狼狈的走着,他没有眼泪,刚刚所有的默然和事不关己此刻消失殆尽,神情里藏满的是落寞和痛苦。
他走到八教室楼后面的那片林区,迫不及待的靠着一颗粗壮的银杏树坐到了地上,树上的叶子只剩下零零散散的几片,地上则铺满了它们追随故里的成果。在园林边上十米一柱的太阳灯此刻照耀着周区,昏黄的光线打在地上的银杏叶上相得益彰好不美丽。
周铭抬头看着疾步走到自己身边的小南,用疲惫的声音缓缓问到:
”她还好吧?”
“可想而知吧。”小南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道,“为什么明明彼此喜欢,却还要彼此折磨呢?是觉得小北一个专科生配不上你这个a大高材生,所以在她向你表白后带上别的女孩来告诉她,她有多不自量力吗?”小南站在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吸着烟的周铭身侧声嘶力竭的问到。她知道并非如此,可气急败坏的她别无选择。别人眼里柔弱的她,也只有在对小北的事情上毫无控制力,从小到大。
周铭在灯光下的脸异常的难看,面对小南犀利的质问他无话可说,可是明明他却只有在她面前才会无话不说。可是,此刻,分明的,理智的她却在用各种显得感性的言语来表达自己的不满,在替痛苦不堪的闺蜜报复他,他不想为这种没有意义的事情争执,他丢下吸到尾的烟头用脚蹭灭,然后又从口袋里取出来另一根点燃了。
小南无奈的摇了摇头,紧挨着周铭的右侧坐了下来,北来的风吹着树上零零散散的叶子窸窣作响,还有眼前那矮小的枯黄的叶子来回摆动,在短暂的飘起之后又落下。从他嘴里吐出来的眼圈在西北风的吹拂中挣扎着消失在冷空气里。
周铭丢下烟头又继续另一根,好似乎这样会让他故作的淡定和平静更加逼真,其实他的动作和神态在别人眼里早已慌乱至极。
“你到底怎么想的?到底喜不喜欢小北?”小南扭过头眼神犀利的看着他,质问他,试图通过他那面无表情的脸来看透他的内心,来找到答案;试图确定无疑的证实当初无数个交心的夜晚,他真诚吐露给她的他对小北的喜欢只是一时兴起或无聊时的消遣。
“喜欢”掷地有声的回答。还是和无数个夜晚那样确定无疑,或者更胜。他丢下吸到半截的烟用脚蹭灭它,将头痛苦地埋在用手圈起来的那一点空间里。
“那信呢?”小南问到。周铭从兜里取出来已经褶皱不堪的纸张,可以看出,这张纸被阅读过无数遍,泪水洗涤过它无数回,那里面有她的千思万想,现在,也有他难以启齿的对她爱的回应。
“还是因为郑星龙的原因吗?”小南语气缓和了些说到。代替回答的是周铭重重的点头,但点下去的头一直没有抬起来,他努力逃避黑夜里微弱的光,逃避慢慢浮现在他脑际的那一段可怕的回忆。。
“我知道你和他情同手足,可爱情和友情不一样,为什么你要一直套上枷锁了呢?况且……”“你不懂”小南被这一声激动的声音打断了,她盯着脸颊挂着泪水的周铭,就从口袋里抽出捂热的手试图替他去擦眼泪,可他不自然的别过头,用手抹去了泪珠。
虽然二十岁之后他们才开始他们血浓于水的关系,但是上苍作为对他们亏欠的弥补,三年时间的相处他们竟会如此的熟悉,或许亲情的力量便是如此的神奇,也或许,高等教育让他们更明白关于血缘和亲情的内涵。
小南和周铭是姑表关系,在周铭三岁的时候他们家便举家搬迁之外省,至此再也没有归过故里,所以他们对彼此的了解仅限于大人嘴里偶尔的谈起。
知道父母常年拼搏不易,为了供他从不弃努力和奔波,所以他也一直用优秀和别人眼里的孩子回馈和慰藉他们,十年寒窗终于上了如今这所全国数一数二的大学。
大一那年的寒假,周铭随着小南第一次踏上了十多年前阔别的故乡过年,他对此没有过多的记忆和情怀,回去只是陪父母去看看亲人去看看故乡。
那一年,小北拒绝了父母照常回了老家,可家里空无一人,所以她便日日寄宿在小南家,三个同龄人朝夕相处,她俩带着对农村生活和趣事稍显木讷的周铭,还和小时候一样肆无忌惮地在白日里去野地里套兔子,打野鸡,去树上掏鸟蛋,有时候也会文静地去田野上看夕阳。她们说,这一切就当做弥补他多年不在场的空白,如此重重,有时候他们也偶尔在家看看书读读名作,这时候,小南和周铭会津津乐道的交流读完书后的心得和感想,作为中文系的学生,分享哪本书触到了他们的心灵,哪本书会让人爱不释手是他们最在行与拿手的事情和最得意与幸福的时刻。每每这时候,小北这个门外汉便是最无聊时时候,她便离开团伙去自顾自的玩手机看电视,或者一个人去奶奶的墓地。后来,他俩便不给她放假,强迫她读书,强迫她去读那些让他们欣喜若狂却让她头昏脑涨的精神食粮。
就是在这些琐碎的日常中,三年之后的现在,谁也没有想到,爱情的种子会这样简单的在他们彼此的心中扎下根,或许当时他们还不懂这种感觉,但他们绝不会排斥言语相投的人相知相熟。开学之后大家也尽可能的在一起聚聚,也渐渐地三人的队伍里多了周铭的好哥们兼同班同学郑星龙。
虽然小北上的是专科分校,可他的专业却在本科校区开设,所以他们只要有时间便都是形影不离,一晃就是这样的三年。
周铭点燃了一根烟,狠狠的吸了一口然后微微扬起嘴唇将烟从嘴里吐出来,继续道:
“你不懂,小北,我知道爱情和友情不一样,可他们同样重要。我也情愿忘记,情愿摒弃所有的世俗和道义,摒弃内心之中坚守的高贵和承诺,可我终究还是寄居在人性之中的可怜虫,只要活着就不敢忘记虔诚的匍匐在它脚下。它就像一条无形的鞭子,在我内心深处时刻不安地敲打着我,警告着我,告诉我这是我此生欠下的债,所以要注定背负着愧疚去赎罪。你说,将要如此度过的一生,又怎么能保证给她幸福呢?与其倾注全力去博一场必输无疑的赌,我宁可搭上自己,也不情愿两个人都受尽心灵的煎熬,都作为致命的赌注赌上一生的幸福。回想若不是当初意气用事,何以让他丢弃生命,如此痛苦的活着,我情愿当初离开尘世的是我自己。”
周铭被吸进喉头的冷空气呛住了,他使劲咳了咳嗓子继续道:
“况且,纸包不住火,长期相处,一生那么长,如果她知道我如今因为自己的罪孽这般煎熬,日后必定会因为爱而对我如今背负着的这样沉重的灵魂却不知道去往何方才可以得以解脱引以为伤,报以为痛。我一个行走终是对她对我都好些,如果因为我现在的不舍得和自私而将她据为己有,终有一日,她也会像我一样热望着解脱这份痛苦。那时候,另一份无辜却最后负累满满的灵魂又去往哪里解脱呢?”
“你知道,对于一个靠灵魂给予营养得以为生的人来说,灵魂若得不到安宁,那颗沸腾的心迟早也会因为体力不支营养不全而最终走向灭亡,附带着灵魂消失在尘世。此生,只要我活着就不会忘记他,当我日夜祈求他在天堂安息的时候,我注定要在幽暗的地狱里备受煎熬。”
“我相信,她的爱情之花终有一日会在我这个悲痛的梦里终止最后枯萎,而另一朵鲜红的爱情之花会在另一个平和的世界里含苞待放最后醒来。她那炽热却深沉温柔的爱更值得让能够承受它的人拥有,去享受。”
小南看着地上被蹭灭的一根又一根烟头,试图去阻止周铭又开始点燃的另一支烟,但他倾斜了一下头,小南没有够到,所以便作罢。
他边抽边道,“当初他走后,我也试图淡出那个还不算水深火热的境地,忘了她,可是冥冥地,我又有各种不称其为理由的借口去找她,去关心她。她的理智,她的冷漠,一年的朝夕相处,我知道那是只有对陌生人才有的情感,她想用这些利器武装自己,保护自己,好让她安稳的活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里。也知道,事实上,她比任何人都需要关爱,都需要陪伴,也比任何人更热忱的想要去守住好不容易来到身边的为数不多的温情。”
“我没办法忽略这些懂得,所以后来我想替他去完成心愿,当初他赢了,既然他不能来亲自履行承诺,那么剩下的两年就让我代他守护她,保护她。”
“我以为以这样的理由,我会用对待你的方式对待她,可是难以捉摸的情就在那萌芽开始的地方随着时光的滋润疯狂生长,我努力克制着,努力压抑着,可她却努力施肥浇水,那曾经的幼丫,在她日复一日的坚持中竟然出落的出奇健壮,我所有努力的漠视最终未能低过她的用心良苦……”
周铭扬起头看着天空,然后重重的靠在树上。
“你知道,这样的感情搁在任何人身上它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甚至都不会有这样沉静炽热的感情存在,可偏偏是小北。我了解她,一如你一年的熟悉,二十年的相处我知道她是一个对感情多么冷漠多么理智的的人,她不会轻易相信别人的温暖和感情,也不会轻易付出她的情感,这是她孤傲和保护自己的筹码。而且,这冷漠这理智之中也包含她的父母。可唯独奶奶离开那次,是我第一次觉得原来她是如此渴望爱,如此珍视情。而今,对你,那么理智的一个人……”
小南侧目望着闭上眼睛的周铭,没在继续这个话题,他明白,他懂她的情,所以她无需在多言。
许久两人依旧静寂无声,只有风吹着,偶尔有约会和散步的陌生人从不远处踩着落叶窸窣来往。小南打破了沉寂道:
“或许,感觉是她爱情的起点,而依赖则是她爱情长存的法宝,她很难去依赖一个人,或许正是因为这样,一旦依赖了便再也舍不得放弃。”
“那时候,因为有你,所以小北慢慢的习惯了没有奶奶的日子,可如今,你赠与的依赖却像昙花一现,三年之后她收获的再次是三年前奶奶离去那场噩梦的重现,你知道她有多难……”
小南抽了抽酸涩的鼻子,用手轻轻擦拭了眼眶,她明白,她和小北不一样,她不理智,甚至很感性。
小南微微斜了一下让身体稍微坐的稳当了一些后也靠在了身后的树上,周铭臂膀随意耷拉在膝盖上,眼睛依旧闭着。
一阵风袭来,小北裹了裹厚实的棉衣,然后双手交叉着放在胸前对周铭说到,“我想知道关于郑星龙的事情。”
“我已经说过了。”
“那次你只说了他因病离开了,可为什么离开,怎样离开的?如果他只是单纯的因病离开,那你为什么却不愿意接受小北,到底两者之间存在什么联系让你如此忌惮?”
小南顿了顿用缓和的声音说到,“今天,面对小北的质问,我差点说出口我知道的唯一‘或许’,这些年来她一直都相信你说过的他随父母出国了,我不想让她伤心,所以请你给我一个让我今生都守口如瓶的理由。”
周铭盯着一本正经脸有些冻红的小南。然后叹了口气重重的将头埋在胸前,一双宽大的手掌因为痛苦而狂乱地抓着头发。
看着他痛苦的的样子,小南有些后悔自己的“无理取闹”和刨根问底,但她必须知道,必须要为小北弄明白,也必须知道他如此痛苦的原因。
08
那是大一暑期里为数不多的有习习凉风却依旧炎热的一个平常日子的下午,我和星龙与一起的伙伴去读过高中的操场上打球,燥热的太阳炙烤着整个北方的世界,那个夏季相比往年可以说是多雨,有时候明明下午还晴空万里,到了太阳快落山或者还在高悬的时候便雷声大作,有时候大雨如注,有时候则飘几滴便完结,即使如此,它依旧炎热。
下午四五点左右大家被太阳折腾的已经没有多少力气继续打球,便有人建议一起去老地方游泳。一身臭汗,大家欣喜都来不及怎么会发出拒绝的声音,但郑星龙却有些面露难色,我们几个人一齐盯着星龙诡异的笑着,星龙招架不住便答应了。
其实我们都可以看出来,那时候的星龙的确很不舒服,但为了不让大家觉得扫兴所以好哥们便极力撺掇着。
那是离市区较远的郊区,除了高速上车来车往外,人烟稀少,仅有的也是为了生存迫不得已而居住的人。
那一条河很大也很长,据说有泉眼,所以不管天多旱,它的蓄水量每年都会有,像那年那样的雨季当然更不用说了。
看着阳光下清凌凌的泉水被风挑逗地摇曳不止,大家都已经蠢蠢欲动。我用右臂夹住个头比我矮些的星龙的头说道,阔别一年,现在终于可以足足地美美游上几圈了,他说今天身体不行,觉得没力气,你们玩吧,我夹的更紧了,他便求饶,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随后便和大家玩在了一起。
我们大家刚开始一起懒散地探头在水面上游来游去,可后来觉得没意思便想出来竞赛的方式。两两一组,然后每组胜利者再次比对,我们正好十个人,猜拳组队然后由胜出的五个人再次猜拳组队,剩下的一个便要和刚刚组队比赛的两名胜出者比,最后星龙剩下,这就意味着他要和这一波的两名胜出者都比一次最后才决胜负。
我们两组便开始竞赛,然后我和另一组的胜出者与星龙单独比赛。太阳更加炎热,我忽略了星龙的身体不适,便河大家一起鼓励,星龙先和那位胜出者比赛,最后胜出后便和我,这时候我们看得出星龙确实累了,大家便商量要不到此为止,但此时的星龙好像兴趣正浓,他挥着手让大家别扫兴,他转过头对我说道:
“阿铭,咱俩打个赌呗。”
我问道,“赌什么?”
“赌小北。”
“怎么赌?”
“从这头游到那头,谁输了谁就退出追求小北的权利。”他一本正经的说着。大家也都起哄,我看了一眼星龙便二话不说答应了。这并不是对小北有多大把握,而是自小来这里游泳,每一次比赛他都是手下败将,所以便坦然说好。
因为有了目标大家便都来了兴致,临时推选了裁判,在预备声响后我们像两条疯狂的大鲸鱼扑哧着臂膀不遗余力的向前冲,岸上伙伴们也奔跑着呼喊着。游到三分之二的时候旗鼓相当,但快到终点的时候他猛的一跃,我还没有反应过来时他便先我到达了终点,从小学第一次来这里戏水游泳到现在,这是他唯一一次胜过了我。他欢呼着,我朝他泼水便让朋友拉我上岸,他又进水游着,时不时探出头高呼着,“算不算数。”我无奈的摇了摇头,但最终还是点头示意,细想曾经彼此有过无数次打赌也有过无数次出尔反尔,我便也没在意,因为可以私下商量最终结果。
我收拾着穿好衣服,回头看他的时候他已不在水面。大家以为他在潜泳,我喊着走了,可依旧没动静,突然一个朋友指着水中央冒出的脑袋喊着他好像出事了的时候,我们才慌乱的跳进水里将他拖上岸,那时候他的呼吸已经很微弱,我们打了车送去医院的时候医生说送来晚了……
小南走在冷风吹拂的大街上,身边有车来回极速飞过。周铭痛苦着嘤嘤哭泣的声音在耳边挥之不去,脑际将那些声音和话语与那消逝了生命之光的悲惨命运联系在了一起,她极力摇头不敢想下去,用衣袖擦去眼泪后,将手继续装进口袋里快速地朝出租屋走去。此刻她的心剧烈的跳动着,这是她长这么大第一次觉得生命是如此的脆弱,又如此的令人难以捉摸,在她意识里,像小北的奶奶那样,年老体迈然后寿终正寝才是生命应该结束的方式,也应该是一个灵魂完成她尘世义务的正确轨迹,而不是像郑星龙那样,在顷刻间生命之花便猝不及防的陨落。她想起她看过的作品里,像安娜,像茶花女,像包法利夫人,那些都是离她遥远的生命的逝去,而不是现实中如此真切的朋友那鲜活生命的没落……
她的心乱作一团,一个人在心间与另一个自己自言自语但都无法平复心绪,她想有个人倾诉,但这一切她还没有想好要不要对小北说,或现在或未来的某一天,或者今生只字不提闭口不言。她只想此刻尽快回去,尽快去和自己的密友待在一起,她此刻觉得除却生命的变化无常之外,一切都是风轻云淡的小事,一切的幸与不幸都只是生命的插曲,单调颜色里的一点光泽。她取出手机给小北发了信息问她在哪,让她回出租屋,今晚也无论如何尽快回来与她一起云云……
09
时光以岁月不饶人的正常速度消逝,挂在纤细手腕上的小表钟时针恰好指在了十一点钟的刻度上。
小北站在校门口旁边临近马路的人行道上,她环视了一眼自己的周遭,城市的灯火依旧璀璨,马路上往来行驶的车辆少了许多,行人更是。在宽阔的大街上彼此擦肩而过的是还在努力赚取生计以养家糊口的各色客车,因为白日里与他们相行或逆行的私家车此刻大多已经放下负累安心回到了暖房内,所以他们此刻跑的速度格外快。
城市的晚夜被灯光照的通明,但明确此刻此点的天空应该是更黑更沉,风也是更清冷,夜也更寂廖了。学校小道里的行人也都走空了,看着灯火通明的自习室,想必那里还有埋头苦读的人群。
她回过头,渐渐离开了适合他一目了然的观望别人的地方,晚夜的风平静的吹着,空气那么清冷又那么清晰。她知道,平凡如她,在这情感被挖掘出来之前的过去她是有幸福有不幸福的日常,有快乐与不快乐的琐事的,现在,在它到来后的现在依旧如此,只是往日里那确定幸福与快乐更多一些的天平倾向了不幸福和不快乐……她摆动着脑袋不再去想,为了让自己有个良好的回忆,为了避免此刻感觉自己不太孤单,她决定不在刨根问底,不在去思考因果。
手机在口袋里嘟嘟的响着,她匆匆看完了小南发来的信息便将手机放回口袋,手尖触到了在兜里揣了许久的那片纸——火车票,她取出来看着上面赫然的起止时间与出发日期,以及熟悉的起点和陌生的终点 。她不在乎明年开学后实习的地方,就像三年前一股脑儿追随小南报考在这个学校。
现在父母极力想要让她回去,冷漠如她,可她最终还是思念将她带到这个世界的双亲,也害怕一直倔强下去后自己无所依无所靠的漂泊和流浪,更害怕现在继续留在这个充满眷念却无所回馈的冰冷的城市。所以元旦放假的前一天她便允诺父母等这学期考完试就去z市,去他们提她安排好的公司上班,去按部就班的在那里平凡地走完她的今生……
她收起车票抬头望着天空,月亮隐进了一朵黑云里,星星也依旧稀疏。想来明天早上考完试下午就得出发,但她还没有机会告诉小南她的打算,她怕她的挽留让她动摇,她怕她的舍不得,但今夜,一切曾经的模糊都无比确定的呈现在心间……
10
一阵疾风掠过身躯吹过发梢,小北急急裹紧外套, 然后将两臂交叉着放在胸前,小南在信息里叮嘱让她今晚无论如何都要回去,她不知道小南有什么事,但现在什么事都无济于事也无关紧要;要紧的是她要告诉她,她即将到来的离开,所以她打消了今夜回学校宿舍的念头,左右环视了一下然后快速穿过马路,一股脑儿地朝出租屋的方向走去。
年少岁月里初生的情感就这样被这不可抗拒的寒风刷洗地干净清澈,这一切内心不可抗拒地发生也终会随着这寒冷的冬季一起消逝在岁月如梭匆匆而过的旧时光里,她只是需要时间,就像当初奶奶走后需要那样的时间而已……
或许,这就是她,所有痛苦的一切都毁不掉她的高傲和冷漠。
不远处那一双炽热且哀伤的眼睛在黑暗的角落里追随着这个在大街上走走停停最后义无反顾背对他消失在远方的身影,周铭知道,这一别,所有的情丝,即使明天再见,怕终是旧时光里经历过的风风雨雨,回不去,亦抓不住,不能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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