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林苗从云南支教回来,整个人又瘦又黑。要不是那双仍然会说话的眼睛,我肯定认不出来她。林苗显然早就料到我会有此反应,开了瓶啤酒后,说:“拜托把你那掉出来的眼珠子收回去,瞧你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我回击:“大爷我不是没见过世面,只是没见过成精的猴子”。
林苗翻了我一个白眼,并不反驳。也不吃菜,只是一杯一杯的往嘴里灌酒。
“行啊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能喝的”我记得之前林苗几乎是一喝就醉的人。所以以前每次出来一起吃饭,遇到实在推脱不了的酒,都是陈桉替她摆平。
“没有人替我喝了,自然而然就能喝了呗”林苗自嘲道。
我立马噤声。一直避免着踩到雷区,没想到还是不小心撞上了。
我呵呵的干笑着。心里就差没给自己一个耳光。
林苗没再说话,坐在凳子上静静地发呆,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也跟着沉默,一杯一杯喝着啤酒。
“他,现在怎么样”
我抬眼看着眼前的这位姑娘,也许是喝了太多的酒的缘故,她的眼睛里像是盛了一汪清水,亮晶晶的。
不用问,这个他一定就是陈桉了。
“还好吧”我斟酌着回答。
“他们还在一起?”
“你走之后就分了”
“哦”。说完她就醉倒在桌子上,不省人事。
2.
林苗和陈桉的故事始于大学。
陈桉是我大学舍友,用林苗的话说,就是“像是从漫画里走出的阳光少年”的存在。作为一个男生,我也不得不承认陈桉特么的是长得真的好看。
一般帅哥身后总是会有一群花痴追着跑。陈桉也不例外,而林苗就是所有花痴中最热烈的一个。她并不是死缠烂打的热烈,而是细水长流的渗透。我们宿舍所有的舍友都被发展成她的好哥们,几乎每个人都为她提供过陈桉的信息,帮她送过陈桉礼物。
动漫二班的林苗喜欢生化一班的陈桉,全世界都知道。
然而对于一个不喜欢你的人来说,你所有表现出来的喜爱在他那里都会转为厌恶。
陈桉不喜欢林苗,全世界也都知道。
林苗的长相其实也算是美女级别。白皙的皮肤,一双会说话的眼睛,盯着你看的时候会让你不由自主的产生出一种疼惜的感情。对于我这种乏人问津的万年单身狗来说,如果能被一个美女如此热烈的喜欢,我恐怕早就被攻陷了。
也许帅哥的思维就是不一样,也许帅哥们对此类追求都司空见惯。陈桉并不买账,每次林苗送给他的礼物他都拿来分给我们。
我曾经问过陈桉“林苗那姑娘挺好的,漂亮又善良,你为什么不喜欢”
陈桉淡淡的甩出这么一句:“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哪来那么多为什么”
我一定是脑子有坑了,才会问这么白痴的问题。
陈桉对林苗的态度大家有目共睹。作为旁观者的我都为林苗灰心了。在一次林苗让我把感冒药拿给陈桉的时候,我实在看不下去,劝了她一句“苗啊,放弃吧,他……”
话还没说完,就被林苗打断,我至今仍记得她那时说的话:“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知道他不喜欢我,但是对他好,我心甘情愿。我会等,等到他发现我的好,等到他喜欢我。”
“我会等到的,对吗?”看着林苗一脸期待的神情,我实在不忍心打击她,只得昧着良心点头。
林苗看我点头,对我笑笑,转身离开。我也打算上楼。刚迈开一步,又听到林苗叫我“程铮”
我扭过头去。
林苗站在树荫下,我有点看不清她的脸。
“程铮,我知道我自己很可笑,但是就算别人都劝我放弃,我也希望你能支持我,我需要被肯定,好吗?”
明明当时应该看不清她的脸的,但不知为什么,有那么一刹那,我分明看到林苗眼里的泪水。
我一个大男人当时鼻子也酸酸的。我真想回去给陈桉两巴掌“他么的,这么好的姑娘你竟然不要”。
但是我也知道,感情些事向来是勉强不来的。
3.
我以为林苗肯定是等不到陈桉的。
可是我忘了,感情的事情,从来都没有标准答案。
大四下半学期,在实习就业毕业论文一片兵荒马乱中,林苗告诉我,她和陈桉在一起了。
我第一反应是恭喜:“你终于等到了”
果然金城所致,金石为开啊。
第二个反应是:陈桉这个小子太不厚道,有女朋友了也不通知一声。
当时宿舍里大家都出去实习了,并不在一起。我拨通他的电话,劈头盖脸先一顿骂他:“拿不拿我们当兄弟啊,有女朋友了也不通知一声,怕我们让你请吃饭还是怎地?”
陈桉无奈的说:“哪能啊,这不是还没来得及告诉你们嘛,我这才刚刚答应她”。
“这还差不多”“哎,你怎么突然回心转意了”我八卦的问。
原来,陈桉和林苗实习公司在一个城市,我深以为是林苗追随陈桉去的。陌生的城市,有个相熟的朋友似乎也不错。陈桉对林苗也没再像以前那样唯恐避之不及了,偶尔两个人还会一起出来吃个饭。慢慢接触之后,陈桉发现,林苗确实是一个很好的女生。但是好归好,他仍然是没有心动的感觉。
直到那天。
那天陈桉遇到了一个很难缠的客户,饭桌上陈桉不停的陪酒陪酒,耐他再好的酒量也招架不住。散场后陈桉强撑着把客户送上车。客户一走,陈桉立马摊在了地上。
陌生的城市,举目无亲。陈桉第一时间想到了林苗。
电话拨通后20分钟,林苗气喘吁吁的出现在陈桉面前。
从林苗的住所到这里最起码也得40分钟以上,不知道林苗是怎么做到20分钟赶到这里。
陈桉说:“当时看到她风尘仆仆,一脸关切的出现在我面前,我心里有一根弦突然断了。我想,就是她了”
林苗和陈桉就这么在一起了。
恋爱后的林苗俨然成了一个幸福的小女人,几乎每天都会在朋友圈里秀恩爱。刚开始的时候我还咬牙切齿的在下面评论“又撒狗粮,有没有考虑过我们单身狗的感受!”到了后来我已经可以对她秀恩爱视而不见,因为次数太特么多了!
林苗和陈桉在一起后,终于可以名正言顺的参加我们的聚会。离校的前几天,几乎每天晚上都有酒场。每次林苗都会和陈桉一起出现。看到林苗和陈桉一起出现,大家都起哄“我们陈大帅哥最终还是没有逃出林妹妹的手掌心啊”,陈桉笑着骂我们,林苗跟在陈桉身后,一脸幸福的望着陈桉。
林苗酒量不行。酒桌上,大家都起哄着敬林苗酒,陈桉一一的替她挡下。我们都对着陈桉挤眉弄眼,“行啊,没发现你还是个“宠妻”狂魔”。
陈桉仰头喝下一杯啤酒,一把把林苗揽在怀里,“自己的女朋友当然自己来疼,你们这些单身狗懂什么”。
我们都笑着打骂陈桉,林苗只顾站在陈桉身边傻笑。这孩子估计被突如其来的幸福给砸坏脑子了。
4.
毕业以后,大学舍友各奔东西。林苗跟着陈桉去了上海,我刚好工作也签到了上海。平时周末没事我们几个总会小聚一下,当然我永远都是被迫吃狗粮的那个。林苗和陈桉越来越像一对小夫妻,恩爱的如胶似漆。每次见面我都愤愤的控诉:“在外边收敛点成吗?这还有一个孤家寡人呢”。当然每次换来的都是两双白眼和更加过分的秀恩爱。好吧,我忍。
一年后,陈桉和林苗同居了。而我还单着。他们曾邀我去家里做客,不大的房子,装饰的很温馨,真的有家的感觉。有那么一刹那,我也想结束单身了。
我以为陈桉和林苗以后一定会结婚,我连份子钱都想好给多少了。
可是我又忘了,感情的东西,从来没有标准答案。
陈桉和林苗分手了。分手是林苗提出来的。消息是陈桉告诉我的。
陈桉劈腿了。对方是其公司的同事,刚进公司的实习生,天真可爱,每天追着陈桉“大哥哥长”“大哥哥短”,陈桉没有把持住自己,一来二去的就勾搭上了。
女人的第六感天生都很准。没过多久,林苗就发现了。微信聊天记录,铁证如山。陈桉本来以为她会大哭大闹,可是林苗什么都没做,冷静的让人发指,只问了一句话.“你们在一起了吗?”
陈桉没有回答,只是沉默的抽烟。
“我懂了”林苗冷笑一声,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第二天陈桉下班回来,发现家里林苗的衣物少了一大半,行李箱也不见了。他这才慌了,拨打林苗的电话,通着,到没人接。打电话问她同事,才知道她向公司请了一个长假。
“我真特么是鬼迷心窍,我他么就是一个渣男”陈桉坐在我对面痛哭流涕。我也很想对他说“你特么怎么能这么渣,你这样,怎么对得起林苗?”但我什么都没说,只是陪着他一杯一杯的喝酒。
两天后,林苗给陈桉发了一条短信:“陈桉,我们分手吧。”陈桉再也没有拨通过林苗的电话,任凭他怎么拨打,林苗再也没有接过。
我给林苗的电话也没打通。联系到林苗已经是一周以后。电话里她的声音很平静,感受不到任何的情绪波动。我这才知道,她辞职了,要去云南支教半年。
我没想到,当初爱的死去活来的林苗,走的这么决绝。
我什么都没再说。语气太过苍白无力。
有些伤痛,只能自己消化。
5.
我看着眼前醉倒的林苗,曾经白皙的皮肤如今变得憔悴又暗淡。这趟云南之旅一定没有消化完所经受的伤痛。也是,这个她爱了这么久的人,这个她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在一起的人,熬过了毕业分手季,熬过了找工作的危险期,在一切走上正轨,在她以为会一辈子在一起的时候,出轨了。
我不知道她这段时间是怎么熬过来的,但是想也不会太容易。
曾经深爱的人,如今却只能从别人的口中打听他的消息。
陈桉得知林苗回来以后,跑到我家里,双眼赤红,逼问我林苗的住址。
半年来陈桉从未放弃过寻找林苗的下落,可是谁也不知道林苗去了哪里。我也只是知道她去云南支教。但云南这么大,谁也不知道她在哪个角落。
我看着陈桉,我的兄弟,我的舍友,如今失魂落魄的模样,既心疼他又觉得他自作自受。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耐不住陈桉的死缠烂打,我把地址给了他。
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一个月后,林苗约我出来吃饭。我以为她是要向我兴师问罪,但是没有。那天她说了很多话,说的大多都是关于她和陈桉的点点滴滴。
“为了爱情,不管多么卑微我都忍受得了,唯独忍受不了背叛”
“我还爱他,只是接受不了他”
“看着他痛苦,我比他更痛苦”
“都回不去了”
“老程,谢谢你,你一定要比我们幸福。”
那时候,我并不知道这是我见林苗的最后一面。
林苗离开了。谁都没告诉。电话停机,门屋上锁。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也许她就在上海,也许在天涯海角。
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导致林苗的离开。我无从得知。
一周后,我和陈桉相约在酒吧。迷离的灯光中,陈桉告诉我,他也要离开了。
“既然这里没有了她,我待着还有什么意思”。
“她说她还爱我,只是没法和我在一起。”
“我是个渣男,是我配不上她”。
“她不想让我打扰她,那我就不再打扰吧”
陈桉摇晃着手里的酒杯,像是对我说,又像是自言自语。
“打算去哪?还回来吗”
“不知道,走哪到哪吧。说不定哪天忘记了哪天就回来了”
隔了一会儿,陈桉又苦笑着对我说:“你知道苗苗最后给我说的话是什么吗?”
“什么?”
“愿有人陪你衣马锦歌,也愿有人陪你颠沛流离。
但那个人,再不是我。”
“特么的,这么美好的话说的却是别离。”
陈桉也离开了。
直到现在,我也没有再见到他。
也许他还没有忘记吧。
有时候我会想,或许他们会在地球的某端相遇,然后尽释前嫌重新在一起。
也许真的会,谁知道呢?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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