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

 

  嘈杂的夜市中闹声不停，空气中弥漫着泔水和地沟油的味道。可怜的是你的胃，顶受不住，一阵翻腾，不断地往上涌，不得不扶着路边的栏杆呕吐一番。

清醒多了，也愈加愈痛苦了。你抬头望了望天生的月亮，实在是太朦胧了！月光似有似无地洒落下来，落在路边忧戚的荒草，落在你那苍白瘦削的脸。隐隐的，又没了。你一震，用颤抖的手抹去嘴边的残渣，加快了蹒跚的脚步……

一进门，你便站不稳了，直接瘫坐在地上，直到手从床底抽出一包东西。终于，你头上突起的青筋平了下去，手不再颤抖，豆大的汗珠也不见了，只是脸更加瘦削了。

你闭上了眼睛，静静地躺在地上，灯也没开，你也不需要。你发自心底地厌恶自己、憎恨自己，却又不禁可怜起自己。那并不是你所想的，也不是你所向往的，其实你并不愿回来的，但总是觉得有一个不得不的理由迫使着你，回到这个肮脏的地方。这里确实很肮脏，这里狭小潮湿，混杂着霉味和呕吐物的胃酸味，闻起来就像腐烂的尸体。

渐渐地，你看透了很多，这里每件东西都看得清清楚楚的，连鬼魂也看得见了。他们白乳色的，有些许透明，但很可爱。他忽然意识到，不久之后，自己的身体里也会忽然飘出这么一个可爱的鬼魂。然后，你又突然想起你爷爷死的时候，临死的时候还要抽根烟，那根烟上的青丝飘呀飘，在天上旋了一个圈，转呀转，活像眼前的鬼魂……你父亲和曾不是这样，被人砍断了手脚丢在了草丛……你现在也竟沦落到如今的地步！原来，命运是会遗传的，人生也会重蹈覆辙的，这就是所谓的“血脉中的环环相扣”吧！

还曾记得，你看见父亲死时的惨状，紧紧地握住了拳头。你不恨那些置你父亲于死地的人，而是恨你的父亲。你没有为他上过一炷香，甚至不承认他，但如今，你不得不承认，你们父子俩都是一个德性。

承认完了，也沉默完了，你睁开了眼，一切都烟消云散了。你挣扎着站了起来，头昏脑涨，手从桌子上随便拎起一个酒瓶，砸碎了，恍恍悠悠地走了出去。街旁的路灯孤零零地立着，有几只飞蛾绕着、闪着，显得荒凉至极。可他，多像你，甚至你还比不过它，起码它还有仰慕者啊！而你呢？只是一个被人唾弃的混帐。连经过的母女俩也偷偷捂着鼻，用奇异的目光盯着你。你无法再忍受下去了，他们要害你，她们是鬼魔的化身，你一步步逼近她们，当她们发觉时，酒瓶已经插入了她们的腹中。你又好像看到了些鬼魂，旋旋地打转着……

你又慢慢地走，一个男人倚在门槛上抽烟，飘出来的烟丝也打了个旋，鬼魂又出来了。它在召唤着你，于是你又过去了，只不过有些小麻烦。

到了。

你看着那个深不可测的池塘，黑乎乎的。垃圾漂浮在水面，数以千万计的微生物和细菌在里面腐烂，恐怕很快就只剩副骨架吧！说不定其中还有只水怪，像水猴那样的，会把人拖下水，然后咬断他的头颅。

……

远处那对母女还在叽叽歪歪着什么，那个男人的烟也还点着。你盘算着，今天一共杀了三个人，凑不够好意头，于是喃喃而语……那还熏着酒味的破酒瓶咕噜咕噜地滚下地，你纵身一跃，在池塘里染开了一片红。

今晚的月色确乎朦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