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寒露,夏天就成了去年的故事。
那几日连着的场场凉雨,又随手把浅秋搓洗成了深秋。
木心说:一夜透雨,寒意沁胸,我秋天了。
“我秋天了”,多深情的表达,用名词写状态,是诗歌里常见的手法,能让文字碰撞出别样的奇特情愫,孕育出世间少有的浪漫空灵。
浅秋尚温,树木青绿,到了深秋则一片冰凉,直致霜花于苍翠间催开五彩斑斓的诗意。这斑斓从枝头绽放,又如春花般凋落。
坠落,是浓烈到极致时的姿态,往往与雨水,与寒冷联结。
奇怪的,秋还能冷过冬吗?但我在冬天并没有孤独的感受,天气冷可以穿棉服,下大雪可以待在屋子里,围炉夜话,闲话家长也很惬意。
或许是冬因为雪,因为年的存在,反倒让人生出几分盼望来,生出些许亲切来。可秋凉,却让人茫然失措,不知道该去往何处,向谁诉说。自古逢秋悲寂寥,寂是孤寂,寥是寥落,均是不可名状之心绪。
这几天因简友推荐,寻到一本《幸得诸君慰平生》的集子,才读了一小部分,就欢喜的不得了。作者自嘲“茄孃”,她的解释是:“诸公,因我长年在成都各菜市场有些经贸活动,所以今起更名‘茄孃’。茄,代指菜蔬瓜果;孃,姑姨之辈。”意思很明确,自己就是个挎菜篮子的妇人。妇人杨云苏。
其实我才看到序言和前言部分,序言是作家王开岭先生写的,这名字不陌生,经常在中学教材或试卷的阅读理解里出现,文风很严肃很正经的一位大家,他关注体制文化和国民生态,同是兼顾文学性思考。但这篇序写的很欢快,并在末尾专门解释:“往常,我写文章不是这样子的,我被云苏的快乐拐跑了。
在王开岭老师眼中,“快乐是一种天赋,是一种能力,是被抑埋的种子结出的花籽。”
作者云苏肥沃,丰收,盛产,所以她可以随手予人快乐。“
的确如此,在前言部分的自我剖析中,妇人杨云苏直言:“我贪看自然景色,光风霁月浮翠流丹,贪看世事,荒诞滑稽离合悲欢。我驱动全体身心迎接这世上的物象,我急于同林下清溪,三月熏风,同美者的美、同智者的智,发生关系。我也哆哆嗦嗦地情愿品尝苦涩或者灼痛,生活的美和生活的磨难本就骨肉难离。”
这坦诚与散漫的调调一下了击中了我,这不就是以前的我嘛,全心全意地感受生活,苦乐随缘,对得失淡漠到有种不思进取的无视。内心自在又强大,生活丰富又安然。
只是近几年开始有了范仲淹先生的范式忧伤,裹挟在各种花式新闻里不得安生,天塌下来有那么多高个子顶着,像我这样的小民去思考星空宇宙般辽阔的大事,几乎是杞人忧天的不着调。
我急切地翻阅着,作者总是这么快乐嘛,来自小世界的快乐,星球自转的力量,会不会被外面的声音撞击成片片浪花?
她答,这样的日子也会造成偏狭隔绝,因为总要对整个时代的热烈召唤装作“我这会儿没在”。而耽迷于寂静的亭子间秘境。当忧伤来袭时,“我经常需要看一些调子忧伤的风景画来排遣忧伤。像是找一个更广漠的空间,把忧伤从狭窄的脏腑中开释出来,回它远方的老家,去归附历史或者虚构,去千里寻亲,去认祖归宗。19世纪俄人萨伏拉索夫,这些年他用凄厉浩渺救治我、护理我、饲养着我。”
哈哈,太好玩了,竟然有能力把个人的伤感放逐在别人的草原,从人类共同的命运中去理解,去释怀,去感同身受。
“一下午,一通宵,成天成天,我把光阴浪掷在我那些不关键、不重大甚至不相干的嬉戏上,无数次我从那些人生所谓关键时刻、事关重大中走神儿溜号,多少年来我一直遮掩着玩物丧志的生活作风。”
多开心在这个内心冰凉的季节遇到一个快乐的人,一个温暖的人,一个未曾谋面的同类项。世界是旷野,不是轨道,你可以是大树,也可以是小草,你可以是玫瑰,也可以是月季,是朝颜,是晨露,是千千万。
杨云苏也曾思考过,这样的游离会造成怀疑,会想退缩到人群的边缘,扭头朝外看向更远,会想是否遗落在队伍的末尾拖累大家奋进,偶尔,她悄没声儿绕到自己身后,静静地冷冷地看一会儿这肢语复杂的背影。
但一直以来,生活对她来说,依旧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不得不战战兢兢尽量地记载下来。
好,那就和她一样,继续尽可能把每一天的生活记录下来,聊以慰平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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