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大D的消息时其实有点意外,和她算不上特别好的朋友,只是因为暑期实践在同一个队伍,交流的比较多,关系看起来比较熟络一些。但自从学校毕业之后,互相之间就没有多大联系,偶尔从朋友圈里得知她的一些消息也会小小地惊讶,并不会过多地去谈论。
预定的地点是我不熟悉的一家咖啡店,询问了好几遍才找到,不得不承认,这家咖啡店选了一个好位置,在这个基本上没什么人的大街上,这家店里的人满满当当,我踮着脚在店内搜寻大D的身影,要不是她朝我招手,估计我一定不会认得那是她的背影。
见到她心里莫名地就定下来,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过去抱了抱她,发现她真的瘦了好多,拥抱的空间都大了,忍不住就脱口而出:“你现在抱起来都没啥肉感了哦。”
“当然啦,为了我美美的婚纱照,我可是在很努力地减肥。”她做了个加油的姿势,两人都笑了,缓解了久不见的尴尬。
还是大学时候的大D,别人夸她的时候她会谦虚又得瑟地美一番。
“我去帮你点些吃的,你先喘口气,这么热的天气还约你出来,我也过意不去。”没等我拦着,大D已经起身帮我点饮料。
我看着她比大学时候小了好几圈的腰围,一身玫粉色的无袖连衣裙,脚下黑色的高跟凉鞋,旁边偶尔有眼光看向她,但她的每一步依然走的自信坚定,就像大学时候的样子。
“你来几天了?”
“今天第三天,知道你在忙婚礼的事情,没敢打扰,找阿如玩了。”她把甜点推到我面前,自己只喝咖啡。
“见见面还是有时间的,就是没办法陪你玩,让阿如好好带你玩玩,多玩几天。”
“玩得也都差不多了,她还要上班,不好意思待太久。你瘦了不少诶。”我看着大D变尖的下巴,脸上化了淡淡的妆,看得出来她为结婚付出了多少努力。
“别提了,减肥这么痛苦的事情,你们这些瘦子是完全没办法体会的,完全。”她低头捏捏自己肚子上的肉,再一次肯定了减肥的决心。
“瘦子其实也不好的啦……”
聊了一些生活上的事后,或许是太久没有和人面对面聊天,忍不住就将最近碰到的事情说出来。
在学校的时候,我很少和大D讲什么心事,她一直都是一个忙碌的人,找她都不容易,更不要说聊天了。意识到这样的下午时光不应该被这些坏情绪影响,我没有再说下去。大D却开口了。
“你做的一切都是因为自己,你有自己的想法,你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不应该被一些语言影响,况且,你做你的事情,和任何人都无关啊,其他人并没有什么资格说你,况且他们就是要说,你也拦不住,毕竟嘴长在他们身上。你有自己的世界,何必在意别人怎么说。就像我,从来不会去管别人说什么,我管自己做,你觉得不顺眼,你别看,别听,别去想着法儿关心我的事情就好了,我们谁也碍不到谁。”
我看着大D,她的眼中有着与生俱来的自信感,她不给你熬鸡汤,不给你讲什么道理,她只是把她经历过的事情讲给你听。只有在感同身受的时候,所有的话都会变得有道理。
第一眼见到大D,是在班级选举班干部的时候,最后选的职位责任总是最大的,没有多少人愿意上去竞争,就在班主任连问好几次后都没有人上去,准备指定人的时候,大D站起来了。
她穿着短裤,上身一件条纹的短袖,即使条纹显瘦,但在大D身上并没有多少效果,何况一头短发早就被汗水打湿,粘乎乎地粘在脑门上,走上讲台时,身上的每一块肉都有节奏地抖动着,底下的同学开始议论纷纷。
大D犹豫了一会儿,才开口讲,从自我介绍到自己为什么能够胜任这个岗位,像一小段的演讲,班级里出奇地安静,没有人再议论她的身材,开始听她介绍自己。或许是从那一刻开始,大D 也成了大家议论的人物。
大D 一直都是一个积极向上的人,总感觉她从还没进大学开始就已经计划好将自己的大学一分钟都不浪费掉。参加社团,参加学生会,参加各种比赛,加上班级的事物,想在宿舍找到她,真的是一件比胖子反手摸肚脐还要困难的事情。
上课回答问题的积极度堪比抢答,总是第一个举起手,即使答案说的不是那么地贴近重心,好歹也让老师有点面子,所以课堂上老师也都愿意叫大D 回答问题。
大D也经常作为小组组长上台发言,作为班级代表参加活动,作为学生代表获得一些奖项,这样也就出现了说大D就是靠平时的积极来博取老师的眼球,就是为了显摆自己,明明可以不用那么努力,和老师讲几句话,期末考上面的分数就会高一些,绩点也会高一点,偏偏要一副自己很努力的样子让大家觉得这是她自己努力的结果。
会有不服气的学生一点点地计算自己的成绩,只是为了证明自己和大D 没有那么大的差距,觉得是老师偏袒大D 才给了更高一些的分数。
渐渐地,各种对大D 的声音也就出来了,不再像最初那样地信任她,支持她,但是谁都没有提出来对她的不爽,只是私底下对她指指点点。就连她那很久没被提起的身材也开始成为大家休息时候的娱乐话题。
“你看她今天穿的那件衣服,穿她身上根本就不好看啊,腰间那么多肉,怎么都干穿的出来啊,是我,肯定就不会买了。”
“还有那颜色,那么亮其实她不是很适合,那样的话脚上就应该穿其他颜色的鞋子。”
“她的品味也太独特了吧,难道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穿么?”
“谁都知道那衣服好看,要看穿在什么人身上啊。”
一个话题的开头往往会导致整个话题难以结束,更严重的是会将其他的话题一并扯出来。
“我今天看到她的作业了,其实我还觉得我写得好一些,不就是因为她和老师关系好一点么,就给她分数高一些,虽然我也不在乎高的那点分数,但心里就是不舒服,一点都不光明正大。”
“你不知道每次早上起来那么早,我都被她的动作摇醒,知道自己胖好歹动作也轻一点啊。”
“那个比赛我都不知道她是怎么得奖的,我看其他系的选手都是那种要身材有身材,要相貌有相貌,要才艺有才艺,她就演讲了一下,也没觉得多好就得了个优秀奖。”
“是参加的人都有奖吧。”说完大家就全笑了。
就是这样,大D的一切行为在大家看来似乎都是笑料,但大D并不是不知道这些事情,所谓没有密不透风的墙,没有所谓的悄悄话,没有所谓的统一战线,这些话大D还是知道了,但她并没有做什么回应,只是一如既往地做自己。
时隔一年多的时间,大D突然和我讲起这些,我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你觉得累么?当时。”我不知道她是怎样让自己度过那段时间,因为我并没有听到她的抱怨,她的不满,以及她的反驳。她看起来和每个人都很好的样子,但其实却没有几个真正交心的朋友,我不知道她已经能够坚强到如此。
“累。我知道我被大家议论,说我胖,说我摆架子,说我和老师打好关系,这些……都没有错啊。”大D喝了一口咖啡,抿抿嘴巴,“确实都是对的啊,但是这些和他们又有什么关系,好不好看我自己看,胖不胖我自己管,管他们些什么事,还不是嫉妒我,我有本事和老师打好关系让她给我的期末成绩高一些,我也有能力去买那些衣服,有信心穿上它,我要是都去关心每一个人对我的看法,那才叫累。”
“你要知道,没有人知道你自己想的东西,你所做出的行为可能会被别人不了解,但是,有什么关系,你觉得开心,你觉得有意义就好了,你为自己活还是为其他人活?”
“我们接触不同的人,必然会有不同的意见,要是能够满足每一个人,世界上哪还会有这么多的争吵。或许我做不到别人心中的最好,但是我能够做自己,活出自己的世界,让别人去说。”
“就像我上次去试婚纱,旁边一女的比我瘦和我看上同一件,故意穿起来在我面前显摆自己有多美。有什么用?我又不认识她,又不会参加她的婚礼,也看不到那天她穿上的样子,她想显摆我就让她显摆,不看她就好了,我努力减肥,也会穿上它,也会很美。”
我一直都知道大D是个自信的人,自信的女强人,也一直觉得以后她要是工作,一定会成为女强人。她依然能够让我佩服,即使这么长时间没见,即使她就要嫁为人妇,但那份无法动摇的自信感让她坚持做自己。
隐约中我也感觉到,像大D这样的人,别人会不自觉地向她靠近,不用谄媚,不用讨好,即使她看起来不是那么的好相处,但实际上确实能够在低谷拉你一把的朋友。
我并没有想让大D安慰我些什么,只是听她这么一讲,似乎也明白了许多。或许就像她说的:“你有自己的世界,何必在意别人怎么说。”
“你对自己依然那么自信。”我咬了口甜点,不觉得腻口。
“不然嘞,连自己对自己都没信心的话,你还想指望谁对你有信心啊。有时候这人吧,还是要自私一些。”
午后的阳光透过玻璃打在桌面上,柠檬水折射出光圈,空气中微小的颗粒也看得一清二楚。我看着对面的大D,或许我始终没有办法像大D一样坦然地想一些问题,没有她那份怎样都没办法挫下去的自信,但我心里也舒服不少。
分别的时候,大D拍拍我肩膀:“别想那么多,该轻松的时候轻松一些,还有,不要忘记来参加我的婚礼哦。”
“前面的我可以考虑考虑,后面的嘛……”我笑着看看大D,也拍了拍她肩膀:“完全不用考虑嘛,放心啦,会去的,恭喜。”
我看着她的背影,腰背挺直,每一步都走得坚定,自信,迎着太阳,身上有一层光圈,照亮她的整个世界,突然也明白了为什么她的气场总是那么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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