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夏田野
第一节
"周末晚上见，乔南。"乔南轻快的把钢笔蘸了蘸墨水，在一张信纸上面写下了上面这几个字。然后小心翼翼的将纸条卷起来，习惯性的用手指捻了下涂抹，脸上露出来了欣慰的笑容，是的，今天他又要脱学友给袁英捎信了，已经一周没有见到她了。学校里的饭菜还算合口味。布袋子里的馒头都冻成冰馒头了。也没几个了。等回到家母亲还会再给做新的馒头，咸菜也没有了。
"还有一天就可以回家了"！乔南望了望窗外的原野，瞧那被冬雪覆盖了厚厚的棉被的麦苗，这麦苗长的正旺呢。乔南望了望家的方向，情叹了口气，"这里离家有七十里路呢"。可一想到明天这个时间自己已经在家了，并且已经见到了袁英。乔南高兴地几乎就要跳起来。
这就是乔南。高四复读生。去年因为文化课分差1分，没有走上大学。这次他选择学体育，想通过走艺术生道路走大学。对此，他虽然信心满满，但是也相当有压力。幸好有袁英的支持和帮助，在他心里，袁英就是他的全部。
乔南，性格有些内敛，不善言谈。他是家里最小的孩子，上有5个姐姐，一个妹妹，两个哥哥，因为生的美，加上聪明绝顶，喜欢读书写字，集全家宠爱于一身。
可惜，乔南的出生就注定了他与别人的不同，他的一生将是与独孤和苦楚相伴的一生。乔南的父母都是农民，母亲思想开明，身为贵族大家闺秀，因为阶级成分，下嫁给了身为贫农的乔南父亲。父亲为人老实本分，早些年跟人合伙开了一个砖窑，挣了点钱，尚有些积蓄，全拿出来给他读书上学用了，此外还供着大哥和三姐五妹读书，大姐二姐已出嫁。
在学校里，乔南属于高冷型的男孩，有点不合群，是校园里的独行者。但是他有两个关系特别铁的朋友，那就是严忠亮、杨然照。其中的严忠良性格直爽，两个性格相反的人倒成了挚友。所以他这次还是要去找阿亮，也就是严忠亮。
乔南找到了正在打篮球的严忠亮，将信条交给了阿亮。
阿亮，是乔南的发小，两个的关系非常铁，他们可以算是最好最知心的好朋友了，重要的是他和袁英是邻居。
“给英子的吧”。阿亮坏笑道。
“明知故问”。一脸严肃的乔南回答。
袁英，16岁，袁家的唯一的掌上明珠，有两个哥哥一个弟弟，其父袁林书更是把她看做宝贝，什么都由着她。吃的穿的用的永远都是家里最好的一个。袁英从小就表现的聪明过人，很会察言观色，很会懂大人心，所以特别讨人喜欢。其父走到哪里都会带着它。最令袁老感到骄傲的是自己闺女袁英的那头乌黑靓丽的的大辫子，每次洗头发都是袁父亲亲力亲为，洗完梳好头发最后再编成两个又长粗的大辫子。袁英没有坚持继续读高中，中途因为生病休学了一年。
阿亮，严中亮。16岁，同袁英同岁，比乔南小一岁，家境较富裕，老爸是退役军人，安排在在银行就职。阿亮在家排行老大，还有个弟弟叫严中海。同样有着一米八三的身高，阿亮长得也是十分俊俏，瘦瘦的，眼睛非常小，但是脑袋特别聪明，就是有点油嘴滑舌。
只见他非常敏捷的把信条往书包里塞了进去，十分爽快地回答：“放心吧，三哥，保证送到英子手中”。
阿亮每周都会隔三差五的回家一次。大部门原因是为乔南和袁英送信。所以，这次回家第一时间还是去找袁英。
等到见到了袁英，阿亮偷偷瞄着袁英说“英子，瞧你的信，我这个邮递员还合格吧”。
“去去去，又瞎胡闹。”袁英看着阿亮一脸无辜的样子回答说“谢谢啦，邮递员。”
第二节
已经是最后一堂课了，乔南按耐不住焦急的心情，因为还有不到三个小时就要和袁英见面了。乔南已经开始幻想见到袁英的情景了。袁英一定在想自己，一定。
下课铃终于响了，乔南随手拿起早已经准备好的书包箭一样冲出了教室。随后紧跟着的是阿亮。阿亮一边急急忙忙收拾书包，一边大呼“乔南，等等我。“这家伙这是见色忘友啊，每次都这样”。乔南回头看了一眼阿亮，根本顾不上搭理他。乔南知道不能让袁英多等一分钟，哪怕一秒钟都不行，他必须在6点前赶到。
离开校园，乔南的心情万分复杂：他满脑子满心里都是袁英的影子，袁英占据了全部。他用余下的那一丁点的空间思考着今天未完成的学习任务，因为还有几道物理题没弄明白，“也不知道这么冷的天，袁英有没有冻着，她身体素质差，是受不了这样冷的天的。”乔南心里暗想。这会乔南是自由的，手里的自行车也是自由的。车子飞快地行在路面上，城里的马路很平坦也很干净，没有家里的土路走起来吃力，也很少有泥泞。乔南加快拼命的蹬着。前几天城里的一场大雪洗净了马路面，也洗净了乔南心里的牵挂。看那马路一旁堆积了成行的积雪，积雪在斜阳的照耀下拉起了长长的影子。这影子显然有点孤独，映着灰冷的天气。乔南深呼了一口气，只见鼻尖上冒出了几滴汗珠，乔南已经顾不上抹去它，任凭它们像晶莹剔透的珠子滚了下来。感谢上帝为乔南生了一只特别好看的鼻子，乔南有双深邃不可测的眼睛，露出淡淡的忧郁，其实有时候连袁英都不敢多正视。乔南生的俊俏是大家有目共睹的，通常长得帅气的男生都会引起学校一阵骚动，尤其是走到女生堆里，更是议论纷纷。大家都在打听乔南有没有女朋友，女朋友长什么样等等。身轻敏捷的乔南打起篮球来绝对是一道漂亮风景线，标致帅哥一枚，邻班的黄菱越悄悄的喜欢着乔南，还托人悄悄的送过一封信。可是乔南从未正眼瞧过她，天知道乔南的心里只有袁英一个人。
乔南已经行在半路了。眼看西边的余晖正在天空慢慢消散。乔南加快了速度。后面的阿亮依然在紧紧追赶着。任凭阿亮怎么说乔南都故作听不懂的样子。他只想在6点钱赶到家见到袁英。
此刻的袁英已经梳洗好了，新换上了蓝色碎花布小外套，脚上是袁父秋天刚买的单鞋，因为担心穿棉鞋会显得太过笨拙，虽然有点单薄，但为了看上去更好看一些，少穿一点也没关系。袁英还特意套上了一件蓝色毛呢大衣，这样会显得人更好看、更精神一些。
此时镜子里面的袁英非常美丽，两只大大的眼睛忽闪忽闪的睫毛藏不住心里的喜悦，两颊泛显出些许红晕，大概是在想乔南了。那脑后的两条黑黑的大辫子也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那位朋友了。袁英望了望墙上的钟表，已经快到六点了。外面天气已晚，“乔南也该到了吧。”袁英有些担心了。
第三节
冬日的寒风吹打在脸上，有一种刺骨的疼，但这种疼痛在乔南看来又算得了什么呢。比起马上就能见过袁英这点小痛真的是一件不值得一提的小事啊。想到这，乔南一脸欣喜，此时乔南已经走到村头了，可是天色已经晚了，比起约定好的时间乔南晚了将近半小时，乔南一手摸了摸自己鼻子上的汗珠，并把手套使劲摘了下来，他在担心袁英会不会生自己的气，实际上，可爱的乔南啊，善良的袁英怎么会生你的气呢，这会儿她指定又在担心你呢，为你祈祷平安无事呢吧。
夜幕渐渐低垂，熟悉的味道，熟悉的空气，熟悉的麦秸堆，熟悉的树枝树干，这一切都像刚离开过一样，只是披上这么一层白白的雪被，整个村子看上去更加圣洁丽雅，安静可爱。乔南似乎嗅到了袁英身上香气，混着罗锅香皂特有的檀香味，那可是她最喜欢的香皂。乔南的书包里还塞了两块呢，是给袁英买的。
此时的袁英正在家里焦急的等乔南回来。他们约好一起去村子东头的麦场见面。眼看着时针滴滴答答的缓慢地走着，这会乔南应该已经到了。袁英拿起外套就急忙忙的往外走。
这时，在一旁写作业的弟弟袁小华看着这要外出的姐姐问道：“姐，天这么冷，你要出去吗？” “嗯”袁英回答。 “噢，是乔南哥哥今天要来吗？”袁英没回答就早已走出了门。
袁小华早就知道乔南喜欢姐姐了，因为整个暑假，乔南来家里许多次，每次都是以找大哥还书借书的借口来看姐姐，乔南之前是大哥袁大华的同学，后来大哥没考上就辍学在家，不多久便和邻村的房家姑娘喜妮结了婚。那时候，袁大华一心想着上学考大学，十四岁就被父亲定下了媒，因为自己坚持要读书，所以这婚事一直拖着，房家也一直在催婚，说家里闺女大了，再不娶恐怕要招邻里街坊笑话了。无奈，没考上大学的袁大华只好听从父亲安排，与那房家姑娘结了婚。婚后的一段时间里，袁大华还在做着考学梦，可惜婚后生活的繁琐与现实的打击让他渐渐对大学梦少了很多激情，袁大华的大学梦也就此搁浅。
人世间的百般无奈让活在里面的人渐渐对生活有了了悟，多了些懂得。袁大华和房喜妮没有经历恋爱就结了婚，没有爱情的婚姻到底能走到哪里，也只有他们两个人最清楚了吧。
这边是恋爱中的袁英和乔南，他们彼此分享着甜蜜幸福的时刻，可是他们的命运又将是如何，现在也未必料到。也许会走到最后，结婚生子，然后一起白头偕老，也许会因为乔南考上了大学两人因此分开。也许…… 可是生活哪有那么多可是呀，现在想这些都是费脑筋的事情，爱情来了，是谁都挡不住的。
因为是冬天，乔南并不想让袁英在室外待的太久，其实，只要见到袁英了就是一件美事，乔南不敢不能奢求很多。
是的，当袁英走到半途，隐约看到前面麦场堆旁边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对，那就是乔南，这个让袁英朝思暮想的大男孩。袁英加快了几步，走了过去。此时的乔南已经把自行车放好，在原地直跺脚，他手插进衣兜，眼睛朝下，看着地上被冰冻着的枯枝，这枯枝躺在这里也很久了吧。也许是太冷了，乔南脸上的汗珠已经冷却了，方才暖呼呼的身子一下子冷了下去。他还在担心袁英会不会按时赴约，因为今天出奇的冷。
整个麦场一个人都没有，静悄悄的合着寂静的冬雪天。往东面望去，远处是一片原野，一眼望不到尽头，因为下雪，原野上面白茫茫的一片，愈加显得空旷。在这片辽阔的原野上，生长着一代又一代人的梦想，每个人都在编织自己美丽的梦想。如今这片原野寄托着乔南和袁英他们这一代人的梦想。
袁英叫住了乔南。乔南猛地回头，嘴角露出甜甜的微笑，然后径直大步朝袁英走过去。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呢，”乔南说道。
“今天这么冷，你怎么今天回来了，明天就过周末了，你可以明天再回来的啊”，袁英带着惊喜还有几分怨声对乔南说。
“我怎么会怕冷。“ 不然今天可就见不到了你了啊。”乔南笑道。
"今天你怎么穿那么少，快点回去吧，最近几天你都没感冒吧”？乔南有些自责。
“没有，好着呢。”袁英低着头说。眼睛注意到了乔南的书包。
“你这书包里是什么，鼓鼓的”？
“是我给你买的鱼罐头，还有两块罗锅香皂。”乔南一边说一边打开书包去拿。
“你在学校里都是怎么吃得啊，能吃上热饭，喝上热水吗？”
“学校人太多，有时候能吃上热的，也都是放到大锅炉里面一块热一下，再吃，有时候馒头都冻成冰渣子了，吃不下，我就不吃了。我给三姐要了点钱，买了鱼罐头吃，这是给你买的，你尝尝，喜欢嘛。”乔南可爱的眼睛满生期望地望着袁英，希望袁英能喜欢。
"还是留着你回去学校吃吧。我在家里能吃上的。”袁英摸着乔南的书包说。
“快拿着，乖，听话。一会我就得回去了”。乔南有些心疼袁英在这么冷的天气待这么久。
"快点回去吧，回家后记得喝点热水，外面实在是太冷了”。
袁英望着乔南，心中万分不舍，可是她也不舍得乔南在外面冻着。所以索性就一起都回去好了。
乔南推着自行车，袁英靠在左边，两人边走边说，身后是一道长长的车辙压过得痕迹。这时候的乔南好像一下子多了好多话想要跟袁英说，这和在学校里面高冷的乔南完全不是一个人啊。
第四节
乔南回到了家里，把书包放到桌子上。此时乔南的父亲在砖窑场还没有回来，只有母亲一个人在忙。
“娘，还有饭没？”乔南洗了洗手就往厨房走过去，这会才突然感觉这肚子有点饥饿感了，虽说爱情的食粮好，可还是得吃饭啊，想到这，乔南心里甚是欢喜。“一顿不吃饿得慌。”
“你这孩子，怎么又回来这么晚，锅里还留着一点，我去给你盛去。”
乔南连忙走过去掀开了锅盖，饭菜还有些热乎哩。母亲盛了碗粥放到了桌子上。 “快吃吧，“今儿冷，你怎么穿的那么少。”乔南笑了笑，“我和忠良一块骑车回来的，一路上也没觉得冷阿。”“对了，娘，我明天下午就得回学校了，家里还有能带的馒头么。
”哦，那我明天再给你做点新的。”乔南一边吃饭一边思考着，“嗯，明天最好再见一回袁英。”尽管时间很紧促，但见袁英是必须的。乔南和阿亮约好了要一起回学校。
第二天下午，乔南又出现在了袁英家门口。这次他带来了羊角蜜和黄桃罐头。这都是袁英喜欢吃的。
第五节
这一年的早春，在医院的产房里，传来一婴孩的哭啼声。
“恭喜啊，是个千金”。负责接生的刘大夫笑着说。后面的几个小护士忙活着将这个新生儿抱到了一旁，做清洗工作，其中一个小护士把婴儿放到了秤盘里，“6斤4两”。
此时，乔南的三姐也在场，她是当地妇幼保健院的一名护士，是她建议来这里待产的。因为孩子迟迟不出生，已经超过预产期足足三个月了，这肚子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尽管已经打了催生针，肚子还是纹丝不动，袁英开始担心了。但是做完检查显示一起指标都正常。这只是一件奇怪的事。
现在可好，折腾了两天两夜，孩子算是出生了，可是袁英已经疲倦到垮掉了。
站在 门外的乔南听到了婴儿的哭声，高兴的几乎要跳起来，等到护士喊到：“家属可以进来推走产妇了”。乔南已经双脚踏进了产房，这时他看到虚弱的袁英，脸上泛白，鼻子嘴巴都插满了氧气管，乔南心疼的不得了。再近看在襁褓里，一个漂亮的女娃娃正在睁着大眼睛看这个陌生的奇妙世界。
“瞧，她在看我呢”。乔南哭笑着说。看着躺在一旁的袁英，袁英发出微弱的声音，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是的，最后袁英还是嫁给了乔南，嫁给了爱情。
他们曾经爱的浓烈，爱的纯粹。当初袁英没有因为婚姻当门当户对而放弃这段感情，乔南对袁英不离不弃的爱曾一度感动了袁父，袁父才放心将爱女交托于他。他们的感情可谓一路坎坷才算走到现在。如今，袁英生下了这个女娃娃，这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也是他爱情的结晶。
记得那年，乔南17岁，袁英16岁。两个青春少年，一个是情窦初开的翩翩少年郎，一个是清水芙蓉天然去雕饰的青春少女，他们两小无猜、青梅竹马如是也，他们两情相悦、彼此相爱，认定了终身就不分开。曾经他们约定好了，等着乔南考上大学他们就结婚，然后生一堆小娃娃，乔南也发誓要好好照顾袁英一辈子。
其实，从袁英还是一名小年级的小学生起，乔南就处处照顾着她，偷偷在一旁看着袁英，生怕其他人欺负袁英。也就在这样一位亲如大哥哥一样的恋人那，袁英得到了乔南全部的爱。乔南也像大哥哥一样守护着袁英，袁英从心里也喜欢这个大哥哥。后来结了婚，在袁英看来，乔南更是亲如哥哥。
袁英是爱乔南的。乔南有次写信给袁英，信上面是这样写的：“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袁英曾经嫌弃他说话太过伤感，人家都能好好谈个恋爱，你乔南干嘛说这样不吉利的晦气话，放着好好的情话不说，偏偏来这样一句伤感话。也许天注定，乔南这辈子是欠袁英的。而且他一生都未还清。
是的，正如大家不想看到的一样，那一年，乔南没有考上大学，命运就偏偏如此，上帝给了乔南童话似的爱情，却关掉了他唯一能实现梦想改变命运的一扇窗。
乔南和袁英有了四个孩子，最小的是个男孩。那一年，乔南突然病倒，就再也没能站起来，他是被生活困倒的，乔南走的那年，正好是他的好朋友严忠亮逝世的第十个年头。两个曾经嬉笑怒骂皆是情的好朋友，前后英年早逝，实在让人无法接受，但这就是事实，这就是生活。
乔南永远的离开了，离开了他一生的挚爱袁英和他们的可爱孩子们。乔南与袁英虽相爱却无法一起走到生命的尽头，他们的爱永远地留在了那片广阔的原野，留在了17岁那年乔南与袁英的书信里"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也留在袁英心灵最深处。
故事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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