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赵小册  图丨网络

01

天气转凉，阳光明媚，发黄的树叶在阳光的照耀下格外亮眼。

何家严、何家慈这一对兄妹，在路上一前一后的走着。他们手里提着几样东西，有蜂巢蛋糕、有普洱茶，还有几样吃的。

前面的家严个子高高的，腿长脚长，虽然尽量放缓步子，但不一会儿就把妹妹落在身后了。

等他发觉了，就冲身后的家慈说：“狗尾巴草儿，快点！还跟小时候一样，老是那么慢。”

家慈本来一脸平静，但一听狗尾巴草就立刻把眉毛竖起来，冲前面的哥哥喊：

“哼，狗尾巴草儿，不提这还行，一提就来气。都怪你小时候告诉我同学，结果倒好，狗尾巴草儿都成了我的外号了。昨天晚上小学的同学群里还有人喊我狗尾巴草儿呢。”

说到这，家慈又“哼”了一声，接着顺脚就把脚边的小石子朝哥哥那边踢过去。

家严假意一躲，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立马正色道：“家慈，说正经的。咱奶奶去世的事，还是不能告诉姨奶奶啊。”

家慈说：“可是奶奶都去世七年了，老瞒着也不是个事啊。好像每次姨奶奶都会问一句，奶奶怎么不来看她呢。”

家严说：“那边大伯、二叔，还有咱爸妈和亲戚们，这些长辈们都瞒着呢。姨奶奶上了年纪，还是给她个希望吧。”

02

家严和家慈口中的姨奶奶，是他们奶奶的亲姐姐。长姐幼妹，小时候家里大人去世的早，姨奶奶硬是把年幼的奶奶辛辛苦苦的拉扯大了。

从他们小时候起，奶奶就经常给他们讲，当初姨奶奶是怎么拉扯着她，姐妹两个是怎么相依为命过日子的。

讲到高兴的地方，奶奶就乐得不行；讲到日子艰难的时候，奶奶就眼圈一红，甚至滚下泪来。

奶奶也讲到小时候有一次，姨奶奶差点把几岁的她丢了，着急的不得了的样子。

也讲到奶奶长大了结婚时，姨奶奶熬夜给做被子、绣枕巾，还特意请附近手艺最好的师傅打了两个大樟木箱子。

这在当时可时髦了，而且也是当时同龄的小姐妹们特别羡慕的。

奶奶说的很多事，家严和家慈从小几乎就都背下了。通常都是奶奶说了上句，他们就能接下句。

好在姨奶奶家和他们家离得很近，所以奶奶不用过分思念，想去看姨奶奶抬脚就去了。他们小时候也经常跟着奶奶去姨奶奶家玩儿。

七年前，七十多岁的奶奶去世了。家严和家慈从来没有经历过亲人的离去，哭的伤心欲绝。可是不管怎么哭，还是没能把奶奶哭回来。

奶奶七十多，姨奶奶都将近九十了，耳也聋、眼也花了。家里所有的亲人长辈都不忍心，所以都商量着瞒着姨奶奶他们奶奶去世的消息。

03

想到这，家慈的眼圈都泛红了。家严说：“快到姨奶奶家了。注意点啊。”

一进家门，就看见姨奶奶家的二叔、二婶都在。见了他们，二叔、二婶马上赶着迎了出来。

兄妹俩跟着进了门，把东西放门口的桌子上。二婶说：“来就来吧，还带东西。我给你们去倒水啊，来看姨奶奶，费嗓子。”

家严和家慈还没来得及说话，二婶就风风火火的去准备东西了。一会儿二婶就端来茶水、点心，还有一盘葡萄，说葡萄是自家种的，一定要尝尝鲜。

二婶又低声说：“昨天姨奶奶还说梦见你们奶奶呢。陪姨奶奶说会话吧，她喜欢跟你们聊天。”

边说边背对着姨奶奶，偷偷的冲他们轻轻摆了摆手，兄妹俩会意，冲二婶点头笑了笑。

靠床坐着的姨奶奶还是原来的样子，见他们进来，先是欠起身，又细细端详了一会儿，然后才说：“哦，原来是小严和小慈呀。小慈什么时候回来的。”兄妹俩说：“刚回来的！”

然后俩人问姨奶奶最近怎么样，吃多少饭。姨奶奶只听到了前半句，没听到后半句，就大声对他们说：“眼睛花，耳朵聋，也出不了门。”

然后祖孙几个就开始有的没的聊一些家常话。就像每次一样，姨奶奶又会照例回忆起往事来。

姨奶奶和奶奶一样，喜欢说以前的事，哪怕是以前的一件很小的事，她们也能记起很鲜活的细节来。

家严和家慈就在那认真的听、认真的附和，就像小时候听奶奶说话一样。

04

然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姨奶奶就会说一句：“你们奶奶怎么老不来看我。不是有什么不好的消息吧。”

在前几年，家严会说，奶奶想来着，我们来的时候她还在那看人下棋呢；要么就说，这蛋糕还是奶奶让我们拿过来的呢，她知道您就喜欢吃这个。

最近几年家严就换了理由，说：“奶奶腿脚不好，出门的时候还说问您好呢。奶奶要是腿脚好，早来啦。她心里也着急。”

每当这个时候，家慈就觉得哥哥真是演技出众，说的连自己都相信奶奶还活着了。

有的时候，家慈也会不由自主的附和着哥哥，以便使姨奶奶相信，奶奶只是腿脚不好，才来不了。

姨奶奶耳朵不好，所以跟姨奶奶说话，基本纯粹靠嚷，不然老人家听不见。

所以每次去见姨奶奶的时候，总是嚷的口干舌燥，得喝不少水。果然二婶准备的水，还是有很大用处的。

可是喝水多的后果就是，每次从姨奶奶家告辞出来，都要先去趟厕所再走。

每次临出来之前，姨奶奶都会说：“问你们奶奶好，腿脚不好就多养养，让她别惦记我。”兄妹俩连声答应着，告辞出来。

05

路上，家慈对家严说：“哥，你说姨奶奶知道奶奶的事吗？”

家严说：“应该不知道。关键奶奶比姨奶奶小那么多，以前姨奶奶总说自己先走，她从来没想过奶奶会先走。所以大家怕她伤心。”

家慈说：“刚才听你说的，我都以为奶奶还活着了。你真是影帝。”

家严说：“狗尾巴草的哥哥成影帝啦。”

看家慈又想恼，家严立马正经的说：“大伯、大娘、二叔、二婶，估计也是这么说的，怕姨奶奶多想，伤心。”

家慈嘴里嘟囔着：“可是不告诉姨奶奶，是不是对她不公平……”

家严没听清，问家慈说什么，家慈说：“没什么。我说要是我是狗尾巴草，那你当然也是狗尾巴草了。”家严听了就笑笑不说话。

06

后来每次去看姨奶奶，几乎都是重复同样的情形。

又过了几年，姨奶奶也去世了。90多岁的高龄，在人们看来也算是高寿了。

只不过直到姨奶奶走，家慈也不知道姨奶奶到底知不知道奶奶的事。

也许不知道；但也许她知道了，但因为知道晚辈们安慰自己的心，所以假装不知道，也许晚辈们在偷偷宽她的心，她也在偷偷宽晚辈们的心。

奶奶去世的消息，是说好，还是不说好，是告诉好，还是不告诉好，家慈一直都没有搞明白。

也许这个世界上的很多事都是这样，都是没有所谓的正确答案的。

总之不管是说还是不说，都是晚辈们的一片心意。只要是为了长辈好，那不管是说还是不说，就都是对的吧。

家慈想到这，抬头朝天空一望，看到白云之上，有奶奶和姨奶奶的笑脸，在亲切的对着她微笑……

来自：赵小册（yinhuatong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