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花与爱丽丝》
第二章 启蒙运动 02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我脑海里回映着岩井俊二的电影《花与爱丽丝》。
光与影彼此追逐嬉戏，河流与电车在各自的轨道上行驶。
“我爱你。”
“再见。”
当中文成为异域语言，吐露出少女的心声，我心里的樱花也随之零落。
多么微妙的感觉啊。
当我一边听着日语一边沉醉在少女们的故事里，在突然听到熟悉的中文时，心里却不由地悄然一寂。
事实上，我没有为白日看的电影而哭泣，而岩井俊二也素来不会那么刻意去攻占别人的泪腺。
我只是像爱一个人那样难以忘怀，难以忘怀的那些片段和对白。
“台灯的光打在我脸上了。”我对隔壁床的小猫说。
“你还不睡？”
“是啊，睡不着。”我在黑暗里睁开双眼，我能看到一些东西，但无疑只是模糊是黯淡是不确定。
人究竟为什么会失眠呢？
“别想太多，早点睡吧。”她说，然后调整好台灯，继续赶作业。
台灯是我借她的，已经被作业折磨得不像往日那么可爱了，她啊。
我想，她可不敢再耽误时间了。
我依然睡不着，打开手机锁屏，没有任何红色提示，意味着我的心绪又将陷入低落当中。
如果说我有爱的人，那么他一定藏在手机也只能藏在手机里，而现在却像昙花一样转瞬即逝，失去踪影。
失散于茫茫的电波当中。
我应该怎么跟他说“再见”？却又为何不是“我爱你”？当前者与后者交换位置，或许会有什么不同吗？
我想要一个游戏，在手机里养一个男朋友，先养着，再等以后遇到对的人，就知道怎么跟他好好相处到老了。
但显然游戏只是模式，可生活和爱情都不是。
“不对，《花与爱丽丝》讲得是友情，不是爱情。”
有人强烈跟我抗议道，似乎我是在误解的道路上越走越远，她一定要我坚信这是一个以“友情”为主题的电影。
花，爱丽丝，那个他。
她为了友情，放弃喜欢的人，在两难之间，友情赢了。
人生要做许多抉择，容易的，艰难的。
这让我想起昨天跟阿九在食堂的事情，我在餐桌上赞美一个样貌出众的荷包蛋。
它真得是个不俗的荷包蛋，品相非凡，味道也不错。
“它真是一个了不起的荷包蛋啊。”我把它吃完，顺带赞美一番。
“我在说我的恋爱，你却在欣赏一个荷包蛋。”阿九笑着说，眼睛眨了眨，像是生怕把里面的星星掉落出来一样。
如果眼泪可以不用变成珍珠，那么就让它回到眼眸里继续闪烁吧。
“我觉得这次是真的不行了。”
人们果然是会失恋的，“是说你和他，还是你自己。”
“我和他，我自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噗！”
我笑了，很不人道地笑了。
她也笑，露出上颚两颗白兔牙。锅铲在和铁锅吵架，大火从炉膛冲出，端着餐盘的学生在餐桌间走动，又坐下。
那短暂起落的几个瞬间，昙花开谢了几次，爱情由生到死，由死向生，又辗转于几个须臾。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荷包蛋真好吃，我想满足于当下，于是端着盘子起身。
“哎，你这菜还没吃完呢，去干嘛？”
“我要再去打个荷包蛋。”
阿九凝视着我，眼睛里纯粹干净。
看呀，她是个多好的姑娘，上帝怎能不许她以永恒不变的真爱呐。
如果上帝当真与你我同在的话，我或许应该给他写封信告知他，尘世的悲喜。假若他临时出差兼顾不暇的话。
当我再打完一个荷包蛋，坐下来时，我的脸色却很不好看了。
“你的蛋。”阿九说。
我用筷子把荷包蛋夹起来扔她碗里，“不，是你的蛋。”
“……”
她假装生气地瞪着双眼，漆黑的眸子盈盈波动。
“愛してる。”
“さよなら。”
你看，这就是青春。
短暂也美丽。
像开过一朵花的时间，绽放又谢落。
“喵喵！”小猫关上台灯，朝我喊了一声。
“你干嘛呀？”我被她突然的猫叫吓了一跳，“大半夜学什么猫叫？”
“因为人家是小猫呀。”
她看来已经从作业的折磨当中解脱出来，一下子神清气爽。
而我，为什么还迟迟不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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