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济南是个嗳昧的城市。人潮涌动,空气干燥,古朴和时尚尚此彼长地上演着光怪陆离的故事情节。
我来自北方的一个小城,那里的冬季特别漫长,印象中,好像一年四季飘着雪。我是个讨厌下雪的家伙,一直都是。
你可知道,在十八年的冬天里我不断地等待着春天的到来,尽管它非常短暂。仿佛一部电视剧中插播的5秒钟的广告,还没来得及回味,便踪迹全无,一点印象也记不起来。
应该说济南是个恩怨分明的城市,它把几乎相等的时间分给了四季。这里的冬天很少下雪,也许是老天还没来得及做好准备,春天就粉墨登场了。
我有很多朋友,他们在我的生命中来来往往。相遇、相识、熟悉、相知、分离,很多人我已记不起他们的名字,只是眼前闪过一片片陌生的熟悉。
我不是个冷漠如冰的人,变的不是我们自己,是时间和世界变了,一转眼的工夫,它让我们面目全非。
每个人对于生命来说都是匆匆过客,只是你我碰巧相遇。
我是个寂寞的人,尽管我不孤单。如果说爱上一个人等于爱上寂寞,那么夏念呢?她是不是一个爱上我等于爱上寂寞的女子呢?
夏念是我的女朋友,三年来一直都是。我相信她和我的想法一样,因为她也是那样的简单,干净和寂寞。
我爱上了一个寂寞如花的女子。
我讨厌下雪,夏念不是。
我喜欢和夏念一起漫步在幽静的的郊外的小路,四周是葱郁的野草和芬芳硕大的野菊花,三三两两的蛙声此起彼伏缠绵不绝,碧绿的荷叶散发出阵阵泌人心脾的清凉气息。
这里不是我的故乡,故乡只有雪花和寒冷,呵气如冰的凛冽空气。
有时我会认为,很多地方都有冬天,区别只是时间的长短。
那么,赤道上呢?
夏念说,赤道上没有冬天。那儿一年四季骄阳似火,郁绿的热带原始森林像蒸笼一样把你所有的情感都排出体外,寂寞随着汗液都蒸发、冷凝、下沉,变成云和雨落下。所有人都像热带鱼那样的游来游去。
认识夏念是个偶然,像认识许多陌生人一样毫无准备。我们好比两只在天空中飞倦的鸟儿,在想找个落脚的时候擦肩而遇。
夏念说,见你的一刹那就爱上了你,甚至还没来得及思考。佛曰:前生的五百次回眸换来今生的一次擦肩而过,夏念是在我们擦肩的时候,一把抓住了我。
夏念说,当时她一眼就发现了我和我的寂寞。
她是这样发现我的:跟一群女生玩真心话大冒险,她输了,并且选择了大冒险
按照约定,她必须去拥抱周围一个陌生的男子,然后说句:我爱你。
夏念选择了我。
02
我很少想家,但这并不代表我不想,我想的时候通常是满头满脸的雪花,一片片安静地落下,开出温暖而简约的美丽。
这种美丽能让我想起父亲,一个温文尔雅而有穷困潦倒的男子。父亲曾经是一个温文尔雅的人,那时他事业成功,妻子美丽大方,幼小的我是他们幸福的支票,可以无限提取,而且绝不透支。
后来的父亲是一个穷困潦倒的人,他美丽的妻子离开了他,转而远嫁给一个让他感到十分陌生的男子。这件事先前没有任何征兆,就像平静的海面,尽管下面暗流汹涌,上面却波澜不惊。
这的确让父亲措手不及,但他还是礼貌地送走了母亲,那天我惊奇地发现寂寞开始在他身上讯速蔓延。从那时起我的童年开始充满了屈辱、痛苦、惊悸和不知所措,这里包含这眼泪、忧伤,以及漫天的寂寞。
像雪花一样的寂寞。
我成了他向母亲索要感情的提款机,父亲开始不修边幅,酗酒、闹事、夜不归宿。
我是个胆大而心细的孩子,在年少便会忐忑不安地在无边的黑暗中寻找那个因醉酒而露宿街头的男子。他不断打我、骂我,叫嚣着混合着忧伤和酒精的喉咙。但,我知道他是寂寞的,像寒冷的冬天一样的寂寞。
夏念生在一个江南小镇,继承着三千年吴越的温润与婉约。
我说,夏念,我想去江南看看。
火车开动时,她站在站台上努力地挥手,窗外是蒙蒙的细雨,随着距离的远离她的身影在我眼前渐渐变小、模糊,最后消失不见。我喜欢这种带着伤感的离愁。
火车哐当哐当地有节奏地响着,像许多人整齐划一地喊着号子。一条条迅速离开的铁轨带着你从远方驶向另一个远方,你可以自由地观看两边呼啸而过的风景,绿油油的山,浅而明净的水,以及悠闲的农夫在哗哗流水的稻田里插秧。
这些画面像一部快速放映的电影,如果你不仔细而快速欣赏,它们就会划开明丽的风和日丽一闪而过。
当然也有黑暗,一条条甬长的隧道张开大口,令你眼前的风景忽的一下消失不见,只留下一双双黑色的大手让一车的陌生人都摒住了呼吸。仿佛在整齐划一的号子声中划过了几个世纪,突然,眼前一亮,阳光变得由些刺眼,葱绿依旧。
我去了那个苍凉而美丽的小镇,乌镇。
听说,这里的冬天不下雪。这里的植物发出油绿的清香,它们呼吸着干净的空气茁壮成长,细雨飘落,连成画卷。
在这里我认识了一个女孩,璃。她是那种温润但热烈的女子,干净,漂亮得一塌糊涂
她说,我觉得你有一种特别的忧郁。我笑了笑,明亮而寂寞。
我们一起游览了忧郁的乌镇。从悠长的小巷到缠绵的小桥,从清澈的小溪到苍凉的老屋,她一路说说笑笑,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
我们路过一排排的葱绿植物,踏着斑驳的青石小路,环绕着这个小镇。微风吹得树叶哗哗作响,白云把天空压得很低,你甚至可以听到它们碰撞的声音。
在苍凉的老屋前,璃说,我喜欢和你一样的寂寞。我说,看,那是一片苍凉。
那天玩得很尽兴,我送给璃一条手链,镇上俯拾皆是那种。她向我要了联系地址和电话号码,飘然而去。
我什么都没记,有那个必要吗?我一直问自己。
03
夏念笑脸如花地等待我归来,我送她一个在小镇上买的精致的手镯。它几乎花了我一半的旅费,令我心痛的是刚买的新手机丢了。
回来后,我跟夏念还是这样平静地过着。日子短暂而漫长,直到济南的秋天落下最后一片叶子,冬天到了。
这儿的冬天不太冷,只有雾蒙蒙的天气,冷而干燥。
这让我很容易想起父亲,想起那个穷困潦倒的男人。他曾经是那样温文尔雅,像一个不折不扣的英国绅士,可是后来不行。
从他不修边幅和酗酒开始,他变成了一个穷困潦倒的人,没有妻子,没有朋友,只剩下钱和酒精。他用金钱换来酒精,再用酒精麻痹自己。
他经常露宿街头,在酒醉后的冬天,他也渐渐地开始神情恍惚,目光呆滞,说话时语无伦次。他的手渐渐失去力气,我已经十四岁了。
他开始苍老,苍老得打不动我了,我完全可以从他的愤怒而浑浊的目光中读出他的落寞和无助,还有绝望!他还在喝酒,不停地喝,至到有天拿不动酒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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