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戒学堂21天12
一
连续下了一个月雨了，虽说已到了梅雨季节，但从早下到晚的雨到底有点不寻常。镇上的人们天天祈祷雨快点停，只有小孩子还和往常一样在雨里玩耍。不过，听说最近经常有孩子失踪，大人们便惊恐地把孩子关在家里。
冯印之披了一领蓑衣，头上戴了一个宽檐渔夫帽，腰间挂着一柄青铜剑缓缓走来。四周没有一丝风，耳边只有刷刷刷的雨声，像筛子在轻轻地筛糠滤米。地上早已泥泞不堪，冯印之的草鞋沾满了泥巴，每次抬脚都有吧唧一声脆响，像一个大嘴巴子打在脸上。他有点后悔出这趟远门，但谁让老父亲硬逼着自己来呢！还说是锻炼自己，哎！
看看天色将晚，房顶上有薄薄的雾气氤氲，人家屋檐下接水的瓦罐滴滴答答很有节奏感。得快点找个落脚处了，冯印之叹了口气，四处打量着能住宿的地方。
街上人很少，偶然见到一两个人，也都是行色匆匆的模样。
看看天色又暗了不少，冯印之的脚步更快了些。走到前面拐角处时，一个姑娘忽然闯入眼帘。姑娘一袭墨色长发直披到腰间，雨水顺着头发不停地往下流，沾湿了白色的衣衫。
冯印之快步走上前，“姑娘，这会儿雨大，赶紧到前面躲躲雨吧！”
姑娘转过身来，脸色惨白，一双黑眼珠显得异常明亮，却又带着点忧郁。
冯印之有点惊讶，这姑娘一定是遇到伤心事了，不然怎么跑出来淋雨呢！但看姑娘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看着自己，他倒有点不好意思了。
“姑娘，这雨帽你先拿着遮雨，在下先告辞了。”冯印之心里有点懊恼，贸然搭话不会被认作登徒子吧！但也不能放着不管，于是脱下自己的渔夫雨帽，恭恭敬敬地递给姑娘。
那姑娘眼神定定地看着冯印之，眼角浮起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伸出白皙的过分的双手接了过来。
二
好容易找到客栈了，客栈大红的灯笼在朦胧的雨幕里红的像一团血雾。冯印之快步走上前，门口有个小男孩在玩耍，两个冲天丫髻，一身蓝布衣衫，正起劲儿地在玩一只皮球，皮球上好似也蒙着一层雨气似的，有若隐若现的雾气缭绕，大概是雨下的太久了吧！想想最近的事，冯印之刚咽到喉咙的话又忍不住冒了出来：“小弟弟，你家大人呢？快到房里去，小心大灰狼咬你。”他还故意做了个吓唬小孩的鬼脸。
“我才不怕，我爹娘都放心的哩，”小孩也扮了个鬼脸，却有点诡异，好像真的鬼脸一样，“大哥哥还是管好自己吧！”说完又踢起了那个圆溜溜的皮球。
没想到被个小鬼噎了一顿，冯印之气恼地拂袖而去，哼，再也不管闲事了！及至到了客房，他才发现自己头顶已经湿透了，脚底也黏腻地发酸。他泡了个热水澡，除除这一路发霉的雨气，觉得心里舒坦多了。
“大哥哥，晚上不要出门哦，这里晚上不太安全。”小男孩点着灯站在房门口说，他的影子映在薄薄的窗纸上，随着灯火轻轻摇曳着，身影好像在一瞬间变大了似的。
冯印之没注意窗外，他闷声答应了一声，看来小鬼还是有点良心的，刚才的怀疑看来是自己太累了。泡过澡后身体倦得很，加上一连几天的长途跋涉，冯印之抱着青铜剑很快睡着了。
夜里他睡得很沉，却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压着自己，压的喘不过气来。
第二天，小鬼早早就来到了房门口，“大哥哥，快起床啦，太阳晒屁股啦！”
什么？太阳？冯印之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抬头看了看外面，仍然是阴雨连绵的天气。他脑袋有点晕乎乎的，眼睛也发涩，身上却轻松了很多。“小鬼，瞎说什么呢！哪里有太阳了！”他一下子有了力气，也有了力气开玩笑。
“我不叫小鬼，我叫婴明，哼！”婴明双手叉腰，气呼呼地看着还躺在床上的冯印之。
这名字好生奇怪，“谁给你取的名字啊，这么拗口。”冯印之故意气他。
“我师父给取的，我师父可厉害了！”婴明倒一本正经地回答了。冯印之有点微微的诧异，但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他来可是要办正事儿的。不过，他总觉得婴明身上有着不属于小孩子的那份成熟，有点怪异。
三
冯印之在外面转了一天一无所获，傍晚又回到客栈休息，婴明房里房外的跑着玩，一点也不怕的。从昨晚到现在没有孩子失踪了，连续一个月的孩童失踪案好像告了一个段落。
接连几个晚上冯印之都睡的不好，总感觉鬼压床了似的，好像还有温柔的女声在耳旁叫“公子”，早上醒来床前地上就有了一大滩水，像雨下到屋里似的。问过客栈老板，屋子却并没有漏水之类的。倒是婴明常常跑来玩，还在那滩水里踩着玩，真是个淘气的孩子。
“大哥哥，你是个剑士吗？”婴明努努嘴，朝冯印之那把不离身的宝剑问。
“不是哦，说出来吓死你，大哥哥我可是个除妖师，专门除魔卫道的！”冯印之轻轻拍了拍怀中的宝剑。这把剑是祖上传下来的，曾经斩杀无数妖魔鬼怪。父亲现在把这把剑传给了自己，希望他能继承祖业，光宗耀祖，奈何冯印之心很软，这除妖剑连一个妖怪也没斩杀过。但是为了父亲，为了家族，这次他还是奉命来此，可是连续几天都没看到妖怪的影子，他有点垂头丧气了。
“我师父也很厉害，他现在在钟南山修行，师父还说等我长大了就传授我更多的武功，其实是师父怕我超过他，他不教我我也有办法！”婴明倒豆子似的噼里啪啦说一通，一副气愤愤的样子。
冯印之吃了一惊，这孩子有点太狂妄了，怪不得这几天觉得他不像平常孩子。但钟南山的修士历来厉害，好在和他们井水不犯河水，大家各走各的道，这么多年下来倒也相安无事。冯印之把这些烂在肚子里，他可不愿意和一个小孩子纠缠。
“大哥哥，晚上我陪你睡吧，说不定你能睡的很好。”婴明笑的天真无害。
冯印之吓了一跳，这也太自来熟了吧，虽然小鬼才六七岁的样子，但他是个软耳朵根子的，没几句话竟然答应下来了。
晚上俩人各睡一头，冯印之有点不习惯，但倦意似乎比平日来的要快许多，身体也原来越重，他感觉在梦里好像要溺水了。
“公子，公子，救我，救我……”
冯印之睡的迷迷糊糊，头昏脑涨，一阵又一阵冰冷的感觉让他浑身颤栗。
“公子，救我，公子……”
悲哀的女声又传了过来，他在梦里极力挣扎，“啪嗒”，一滴水滴到眼睛里，世界一下子清明了。冯印之醒了过来，面前诡异的一幕却令他目瞪口呆。
婴明的身材壮大了好几倍，手中死死抓住一个女子的脖子，女子墨色的长发滴滴答答滴下不少水来，惨白的脸此刻如一张白纸一样，微闭的双眸余光看着冯印之，气息几无。
“公子……”女子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婴明，快放手，休要害她性命。”冯印之赶紧上前阻拦。
“哼，杀了她能助我百年功力，比吃一百个孩童还有用，放了她，哼，休想！说到底还得谢谢你，要不是你，她怎会到这小小客栈来，哈哈哈哈……”婴明转过头来，眼睛血红的铜铃铛一般，一张大口发出阵阵恶臭，身旁一个圆形的球状物正在贪婪地吸收那女子的精气。冯印之现在才明白之前自己为何这么在意这个皮球，原来是个害人的物件。婴明之前其实也是人，一念成邪，拜了钟南山邪修为师，学成邪术，百年来他不断吞噬镇上的孩童，用孩童的精血维持着容颜和寿命。
“原来你才是妖魔，可恨我竟被你的外表迷惑了，今天我这除妖剑要饮血了。”冯印之刷的拔出宝剑，剑身闪着凛凛寒光。他下定了决心。
一番打斗后，婴明化为灰烬，再恶毒的妖怪也抵挡不住除妖剑的威力。
四
“多谢公子。”女子虚弱地惨笑着，手中还拿着一顶雨帽。原来是之前遇到的女子！
“姑娘不必谢，除魔卫道本就是我等的职责。”冯印之豪气万丈地说，他稍微找回了点作为除妖师的责任感。虽然是第一次杀妖，但此妖太过恶毒，竟然做出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杀之不足为惜。
“奴家本想报答公子，谁想对公子造成了困扰，是奴家的过错了。”女子歉意地笑笑，身体却逐渐透明了。
原来晚上是这个女子来报恩的啊！不过借了一顶雨帽而已，报恩什么的太夸张了吧！
女子看出了他的疑惑，“奴家本是雨女，公子有什么心愿，奴家必定帮公子实现。”
雨女的身体愈发透明了。听说雨女到处必定阴雨连绵，如果和雨女共乘一伞，雨女便会实现那人的一个愿望。冯印之把雨帽给了雨女，可不是共乘一伞了嘛！但看当下的情况，还是先给雨女些水让她恢复元气，冯印之赶紧先弄来一桶水，让雨女泡进去。雨女的眼神慢慢明亮起来，挂着雾蒙蒙的水气。
“奴家又欠了公子一份恩情，这可如何是好。”雨女歉意地低下了头。“奴家曾失去记忆，在此地徘徊不知归处，遇到公子才恢复神智，公子的恩德奴家一定报答。”雨女惨白的脸在水汽氤氲中美的如梦似幻。
想想前几天雨女对自己的报恩方式，冯印之扶额叹息，真是傻的可爱，雨女若是长久和人在一起，那人很快就得呜呼哀哉了，幸亏他法力雄厚，倒没什么影响。不过，听说雨女还有一个能力。
“那，”冯印之歪头想了一阵，“那就保佑镇子从此平安吧！”冯印之微微一笑。雨女虽然是妖怪，但她的能力是能够造福百姓的！
雨女微微一笑，化成一道烟雾离去，金灿灿的太阳从天边慢慢升起。
冯印之到底还是走上了除魔卫道的道路，他现在的心智坚定多了。不过，经过此事，他觉得妖有好坏，坏妖要杀，好妖绝对不能杀。有人披着妖的狼皮，有妖怀着一颗善良的心，有时或许人比妖更可怕。冯印之决定立刻回家，要把自己的想法告诉父亲。他背上除妖剑，大步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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