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用与无用——我为什么写小说

我向来爱狐假虎威地引用名人名言，今天也不例外。王尔德说：“一切艺术都是毫无用处的。”

如此一来，写小说这门艺术岂不是屠龙之术嘛！

你若这么讲，我也只能表示认同。我还有一句话，你兴许不同意，但我还是要说：“一切无用之物才是真正有价值的。”

我早就注意到一个现象，大家凑在一起，无论聊什么，真正能让人眼前一亮的事，本质上就一个字——钱。我有意拓展一下话题，言语中带出诸如“心灵世界”“艺术”“美感”这样的词，那便是不合时宜。虽然不至于遭到封杀，但足以让对方嗤之以鼻，并责备说：“尽扯些没用的。”

我身负重伤，虚弱但执拗地说：“追求物质是永无止境的，让人贪得无厌、空虚痛苦，只有追求精神才能带给人超越性的欢愉。叔本华曾说……”

对方没耐心听完，打断道：“扯淡，都是loser编出来自欺欺人的玩意。”

“你不能否认精神世界的存在，人既有动物性，也有神性！”我自认为这句话力道十足。

“看不见摸不着，不当吃不当喝，虚无缥缈。”

“悲哀！殊不知真正的价值都是虚无缥缈的，比如：真、善、美。”我有点生气地说。

“还五讲四美三热爱呢……”

“别打岔，你敢去信任一个没有任何理念、只追求金钱、沉迷物质享乐的人吗？”

对方愣了一下，“这难道有什么错吗？”

这句话真令我大跌眼镜，于是问道：“那你从来都没体会过人生的脆弱和有限性？从来没有感到精神危机？”

“每天上班忙得要死，哪有闲工夫搞什么精神危机，都是你们这些吃饱了撑得没事干的人意淫出来的。”

我无力反驳，不由得感叹道：“这个时代最大的悲哀就是没有美感，因为美是神性的。”

“你是不是被谁洗脑了？”听到我第二次提到“神”这个字眼，对方惊恐又厌恶地看着我。

我百口莫辩，干脆闭嘴。

在这场鸡同鸭讲的谈话中，我一败涂地。但我还是要用最后一口气再一次重复自己的观点：“一切无用之物才是真正有价值的。”

举个例子，科学是无用的，技术才是有用的。科学的本质是求真，目的是认识这个世界，是一种超功利行为。哥白尼提出日心说，法拉第发现电磁感应必然不知道这件事有什么用处。我记得看过一个关于狗的纪录片，外国科学家花费好几年去研究一条狗最多能理解多少个单词。很难想象国人会做这类事情，早被当作神经病了。然而，这恐怕也是李约瑟难题（为什么科学和工业革命没有在近代的中国发生）的一种解读吧。

因为太讲求实用，忙于生计，耽于享乐，而无法深刻地认知这个世界，更无法体会超然的快乐。

只有大猩猩才会成天琢磨着用手中的石头来敲核桃，人，是会做梦的。

扯了半天“有用”与“无用”，其实就是为了引出这个话题——我为什么写小说？

为了名利？

错。

如果我延续现在的风格和水准，一部接一部地写下去，靠写小说养活自己是没什么问题的。但这绝不是我写作的原因。如果算计着稿费版权费去写，我可能什么都写不出来。太等而下之了，实在没意思。

对一些人而言，不折合成钱几乎理解不了任何事情。他们不具备基本的判断力，无法分辨作品的优劣，只在意结果。如果你靠写小说名利双收，那你就“厉害”，曾经被嘲笑的种种不着调的特质非但变得合理，而且简直高尚。但如果换不成钱，那你还是怪物一个。

总之，这些人没劲到家了，而他们偏偏又是大多数。

为了自我救赎？

并非如此。

不得不说，每当处于人生低谷时，写小说都是我的救命稻草。比如大学期间，前途一片渺茫，我只有在写作中寻找自己的价值。幸运的是，大三时创作的一部短篇小说发表在《北京文学》新人自荐栏目。顺便说一句，以自由来稿的方式在传统文学期刊上发表小说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不信你试试。后来，我也正是得益于此而找到了一份稳定的工作。

2016年秋天遭遇了一系列不公正的待遇和背叛，我对现实感到极度失望和愤怒。再一次本能地回到写作的怀抱寻求安慰，一路写到了现在。签约简书，有了经纪人，作品相继被出版社看中，录制有声读物，曝光率大涨，粉丝持续增加。未来可期。

然而，这个原因也只是停留在“用”的层面，在我看来，依旧贬低了写作在我心中的位置。

为了追求无用之物——美。

再也没有比写一部长篇小说更好的自我探索方式了。随着这种自我认识的加深，我感到一个人的成长是没有尽头的。从时间上来讲，人生苦短，但在空间上，人生的深度和广度却是无限的。写小说，是我用无限对抗有限的不二法门。

完成《对岸》之后，我才发觉自己的灵魂深处还有这么多可供挖掘的宝贝。那些转瞬即逝、飘忽细微的情绪、思维被记录了下来，成为一种客观存在。或许在某个时间点，能够引发千里之外的某位读者的心灵震颤。

我觉得，这就是美，也是我写小说的原因和意义所在。

（我没有想到探讨精神领域会遭到如此多的冷嘲热讽、诛心之论、甚至侮辱谩骂，原来这是一件这么危险的事情。人们更愿意去相信《我自律我月入十万》，而不是什么心灵独白。我会把这段经历写到小说里。）

本周五（6月15日），简书版权中心总裁黄一琨、人民文学出版社资深编辑刘健，同为简书签约作者的念远怀人，还有我，会坐在一起聊聊小说的写作。感兴趣的简友欢迎一起来讨论。参与方式如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