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味孤独

     

      已是谷雨，春天的味道却不甚浓，隔三差五断崖式的降温只能令人在无奈之余莫须有地指责：那满枝头蓄好势的春花到底怎么得罪了如此任性的春天？

      周一上班的心情原本黯淡，又逢了一个清寒的薄阴天。站在办公室窗边远眺，天是青灰色的，湖也固执地映成了青灰色，早春时在湖中优雅地划来游去的那群黑鹅和白鹅不知躲哪里去了，湖面上一丝涟漪都不起。

      成不了古仁人贤者，就做不到“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心情受了窗外青灰色的影响愈加黯淡。天、湖、人都无以为伴，成了安静而孤独的存在。

      受不了被放大的青灰色的情绪，从窗边退回来，不想继续索然，要做点什么呢？煮茶似乎是开释这种心情最好的方式。

      春天适宜煮一壶花茶，玫瑰、金丝菊、桃花很快在沸水的催促下第二次绽放，原本包裹紧了的芬芳随着水蒸气袅袅升起，眼前氤氲着淡淡的花香。

      我则泡了一壶清茶，慢慢啜饮。听着壶中水声翻滚的乐音，看着各花在壶中明艳地摇曳，嗅着被解封了的花香，一丝淡淡的愉悦渐渐挤走了充斥心怀的黯淡。

      当群花在枝头初成蓓蕾时，谁都以为自己一定能开出一季最美的花朵，可不巧的是不知哪只手轻轻一拈，一个蓓蕾的梦想从此陨落。阳光轻轻地抚慰了那来不及开花的夭折了的蓓蕾，蓓蕾只能一点一点裹紧自己，即使水分散尽，也倔强地保持着最初的胎形。最后不知被封藏在哪里，度过一段很漫长的安静而又孤独的岁月。然后在不经意间，如今晨，突然被某种方式复苏，重续那未完成的开花梦。和当初同在一个枝头，早已香消成泥的同伴相比，或许它们没有与群花一起惊艳一季的热烈，但却在清寒的日子里温暖了不曾惊艳的时光，如此，岂不也好？

      喜欢清茶略带苦涩的甘冽，喜欢煮花茶时的声色香，喜欢独自一人时煮一壶慢悠悠的略显孤寂的时光。凡是生命，都会很多次遇到始料不及的无常的变数，人似乎更是如此。

      曾几何时，不解世事的年轻躯体哪能受得了这样的寂寞？在孤独来不及升起时早已循着人声把自己扔进一团热闹中，不管那种热闹是否是一群人的孤寂。

        后来，生活看不惯了这种轻狂，冷不丁调制一杯独一无二的苦酒斟给你品尝，接着一杯又一杯，一直让你苦到心底再也咂巴不出苦滋味才肯罢休。世间独一无二的你，独一无二的煎熬，独一无二的慌乱和痛苦最终无人能替。回头再看那团热闹，原来只是别人的，自己什么也没有。

      还没来得及构想完未来所有的美好，生活便突然这般铁青了脸。正如壶中沸腾、翻滚着的那朵桃花，来不及“灼灼其华”便已夭折。然后在某个落满轻尘的角落，悲伤地拥抱住自己，从此开始一段很漫长的孤独的守望。

      人生原本孤独，就像出生和死亡时都无人做伴一样。在品尝透生活强行喂过的苦酒的滋味后，终于懂得了在孤独和痛苦中沉淀自己，并隐忍地承受。

      看到翩跹飞舞的蝴蝶，很少有人能想到未化蝶时蛹的丑陋和它作茧自缚的执着以及破茧成蝶的艰辛。当生活给你的哪怕是一杯鸩酒，你也只能眉头不皱地喝下。就像老天都无法做到天天都狂风暴雨一样，生活也不会永远都暗无天日，在阴霾迷漫的日子里，你要像化蝶前的蛹一样只能多一点，再多一点耐心，一直等到破茧飞舞、重见天日的那一天。没有什么创伤是时间治愈不了的，那所有经历的不想再对任何人提起的苦难与一路独行的孤寂最后变成了不再喜怒形于色的平静和时常挂在嘴角的笑容，苦难一定是为了涵养原本轻狂的灵魂而存在。

      舍弃了那如一串鞭炮一般转瞬就剩一地纸屑的热闹之后，悄无声息的岁月里自会悄然释放自己独有的芬芳。每个人都有一对隐形的翅膀，都会在自己的秘密花园里清歌曼舞。置身于人声鼎沸之地，只想做被所有人都忽略了的存在，然后安安静静地择一隅，独自煮一壶茶，和着孤独的底味慢慢细品，连同品这清寒的春季里略带温度的平淡和孤独迷人的味道。这岂不也别有风趣？

      不信，你自己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