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早餐后,天气晴好,我推着轮椅,打理花花草草,给它们浇浇水,清理枯枝败叶,正当乐享其中时,一辆白色轿车停到身后。
“在家唛!”一声亲切而又熟悉的声音飘来,急忙转过轮椅,原来是镇文化站的站长。“领导好,忙么事耶?”“县周刊想对你进行采访。我陪同的。”话音未落,车里钻出几个人,其中有周刊社主编,我的老熟人,一个美丽文静的小姑娘。曾在我受伤后,带给我那么多关心、鼓励和安慰。看到她,**心里泛起阵阵暖流,就像阳春三月里明媚的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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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哟别别,我这个样子,丑死了,就怕拍照。”
自从受伤后,没进过理发店,没用过护肤品,没修过边幅,更没穿过一件像样的衣服,整个人苍老了十岁,像历经风雨的农村妇女。
其实不是有意借着病残的身体,糟蹋自己。经历鬼门关,能活着回来已属不易。一个生活都无法自理的截瘫病人,除了床就是轮椅,变形的身体怎么坐都是扭曲的,长期静坐不运动,就算再怎么控制饮食,肚子腰身都像一只膘肥体壮的大肥猪,得体的衣服根本没法上身。
一个失去运动能力的人,新陈代谢功能也非常差。健康时人人都夸我皮肤真好,如今脸上肌肉松弛,肤色暗沉,满脸黑斑。早已找不回当初的模样。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何况不到四十岁的女人?可是,当你洗脸刷牙都非常困难,大小便全靠最亲的人处理,生活处处依赖别人时,你还能要求整理自己的形象吗?只要能保持差不多干净,身上没有瘫痪病人的异味,就已经很满足了。
雨中的🌹玫瑰静静开
02
一阵客套,我也不能真的拒绝采访,何况都是本县的熟人,大家都是为了工作,不容易。采访开始,我一边回答记者的问题,一边回忆着往事,想起最绝望的日子,泪水模糊了眼睛,声音几度哽咽。
哪怕过去那么久,当你重新去揭开伤疤,那种感觉还是如此苦涩,那些痛楚还是无比揪心。
往事一幕幕,疼痛一幕幕。忽然想到,假如时光机倒流,将我送回原点,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像当初一样挺过来?没走过的路,前面是未知,是希望,同样是无畏。而走过的路,那一路的痛,那一切的苦,那无处不在的绝望,一点一滴烙印在心头,不堪回首。
拍摄视频,让老公按照平时护理我的样子,抱着我上床,上轮椅。镜头下只能拍出一个瘦子,吃力地抱起一个胖子那艰难的一幕,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生活起居大大小小的日常琐事,尤其是处理一个成人大小便,包括例假,等等恶心的肮脏事,镜头下又如何能拍出?
所谓亲情,血脉相牵、骨肉相连是亲情,可是夫妻,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两个人,从陌生到相知相爱,再到生死相依,患难与共,却是超越亲情之外最伟大最美丽的情感。可遇不可求,幸运的是我遇见了,我遇见一位有良心,有担当,有责任感的男人。尽管我带来的都是痛苦,负累,他却一路执着地撑开那把伞,为我遮挡着风雨。
雨中的🌹玫瑰静静开03
从过往的回忆中醒来,需要用精简的语言介绍我受伤,绝望,振作和对未来打算。虽然多次面对摄像头,也接受过省电视台采访。可是当镜头对准时,我不自觉颤抖,不自觉断电,不自觉忘词,不自觉结巴。既有痛苦的战栗,也有对亲人朋友不离不弃的感动!
平常夸夸其谈,不假思索就能飘出的语言,这一会,在心里打了一遍又一遍草稿,反反复复录制N次,前前后后折腾大半个小时,总算有一两次顺利通过。
当我观看拍好的视频,凝视画面,我又一阵难过,那沧桑的脸庞,那粗糙的皮肤,杂乱无形的眉毛,还有蜷缩在轮椅上佝偻的身体。那还是我吗?那个曾经风光鲜活的人去哪了?那个曾经长风衣配着高跟鞋的人去哪了?
应记者要求,拍照我纸媒刊发出来的文章,当我找出牛皮纸文件袋,拿出厚厚一叠报纸,一张一张打开,铺展在摄像头下。这一刻,伴着纸墨香,我又开心起来,在文字里,我是自信的,幸福的,充满成就感的。这一刻,我不是那个残废的截瘫病人,而是一个神采飞扬,阳光向上的女人,是充满荣誉感,洋溢着人生价值的女人。
最后,在我推着轮椅侍弄花花草草,阳光满面的镜头下,结束了整整一上午的采访。在他们一声声鼓励和祝福声里,恢复了我孤独而又平静的轮椅生活。
午后的阳光,越来越强烈,掀翻的痛楚,让我感觉寒凉。出事以后,多次出现在媒体,登上电视栏目。面对劫难,能快速振作,重新打开新的生命起点,的确算得上一个值得宣传的的正面素材。可是我真的不愿意,让自己最糟糕的一面,出现在太多人面前。
我只想躲在文字里,通过文字,向这个社会证明,我,还是我。我,依然存在。我的精神没有因为身体而失去自我。我的灵魂没有因为变故而消散败落。
雨中的🌹玫瑰静静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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