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电轰鸣,倾盆的大雨从乌云中滴落,带着不轻的重量,砸在叶漫的脸上。
她努力眨了眨被雨滴打红的眼低下头,盯着被雨水打湿的脚尖发愣。
突然一道阴影从头上落下,好像那些雨水都远离了她的身体。
仰首看了眼,叶漫一顿,张了张冻得泛紫的嘴唇,有些不悦地说:“你怎么过来了?”
陈言深浓眉蹙起,用低沉的嗓音道:“还在生气?”
叶漫扭过头,强忍住眼睛的酸涩,咬着唇,一副倔强样。
就在一个小时前,叶漫跟陈言深的初恋女友起了争执,可能是在言语上激烈了点,让他的小女友伤心难过了,于是从来没对叶漫发过脾气的陈言深,冷着脸强迫叶漫道歉。
从小性格就坚毅要面儿的叶漫怎么可能低头?她一赌气就跑了出来,结果天公不作美,突然下起了暴雨,但叶漫为了给自己争一口气,愣是站在原地被雨淋了十几分钟。
“漫漫,我冲你发脾气是我不对,可你也有错,你知不知道你说的那些话会让文悦多伤心?你也不是小孩子了,懂点事好么?”
如果现在有外人在,听到如同冰块的陈言深用这样温柔的语气说话,定会大吃一惊。
可叶漫根本就不领情,她冷冷道:“你就是想让我回去给那个女人道歉!陈言深,你表面一套背后一套,你就是个大骗子!”
“叶漫!”陈言深眼神忽地冷了下来,“我不明白文悦怎么惹了你,如果没记错的话,你们见的面前后加起来也不超过两小时,你对她又了解多少?”
闻言,叶漫身体一顿,怒气更甚:“你不用提醒我你们认识了多长时间,你对她又有多了解!可是陈言深,我需要提醒你一下,李文悦出国已经四年了,我不管你们以前多亲密,但四年足以改变一个人!”
话落,叶漫越想越气,猛地推了陈言深一把,身影在雨幕中愈来愈小。
是,她是跟李文悦不熟,但她却比陈言深更早看清李文悦!
叶漫之所以跟李文悦吵架,就是无意间听到她跟一个人打电话,谈的全是围绕有关陈言深继承家业的内容,就算是傻子,也该看出点端倪了!
之前叶漫还想不通,分手这么多年了,怎么说回国就回国,说复合就复合了,原来是带着目的性的啊!
但更让她感到气愤的是,平时那样精明睿智的陈言深,竟然就这么轻易的被那个女人蒙在了鼓里。
四年前刚来陈家的时候她就听说陈言深有个十分宠爱的女友,但不知道什么原因两人突然分手,因此陈言深还颓废过一段时间。
起初叶漫还不信,富家子弟的爱情都不是爱情,而是游戏。
可现在她信了,陈言深对那个李文悦,从来就没有放弃过,不管她走得多远,只要她想回来了,陈言深就会敞开怀抱,将她拥入怀中。
叶漫不知道在外面走了多久才回到陈家,管家见她那浑身湿透的样子连忙道:“小姐,怎么淋成这个样子啊!我去叫人给你放热水,准备药。”
刚走到楼梯口,就听到从饭厅传来的说笑声。
就算不去看,叶漫也能猜到陈家夫妇对李文悦这个未来儿媳妇很满意。
十八岁那年,叶漫父母所乘坐的飞机突发事故,两人双双殒命,而作为她父母朋友的陈父陈母,则好心将她接了过来收养,把她当做亲生女儿对待。
不管他们多想让叶漫融入陈家,但孤儿就是孤儿,这是永远也掩盖不了的事实。
陈家夫妇对她有恩,她绝对不会让外人霸占陈家的产业,就算那个人,是陈言深最爱的人。
翌日,叶漫早早就起来坐在了餐桌上,吃到一半就看见陈言深和李文悦打情骂俏地走了过来,两人一看见她,脸色微变,拉在一起的双手纷纷松开。
“漫漫,早啊!我......我在A市有点事处理,所以就在这里借宿了几天。”李文悦抿了抿唇,解释道。
这话听着没什么问题,但跟谁说的就有问题了。
叶漫冷笑一声:“跟我说有什么用啊,我又不是这家里的主人。”
陈言深看向叶漫的眼神有些诧异,随即拉着李文悦上座。
看来这么多年过去,叶漫还是拿自己当外人。她好像从没真正融入过这个新家。
李文悦神情有些尴尬,故意支开陈言深:“我想喝热牛奶,阿深你帮我热好不好?”
陈言深自然知道李文悦的用意,但他还是希望叶漫能跟李文悦好好谈谈,解除芥蒂,于是点了点头往厨房走去。
餐桌上只剩下两人,李文悦柔声道:“漫漫,我之前做过什么让你误会的事情吗?你为什么这么讨厌我?”
“我为什么讨厌你,你不是很清楚吗?”叶漫实在是难以下咽,把手里的面包往盘子上一扔,冷冷地看着李文悦。
“可是......”
“你够了!装什么装?整天做出这副虚伪的样子我真是觉得恶心!”
叶漫站起来就要离开,但刚一走手就被李文悦拉住,她像是接触到什么可怕的东西猛地甩开李文悦,却只听“啊”地一声,李文悦直接倒在了地上,额头还重重磕在了桌角上,顿时鼓起一个大包。
陈言深知道叶漫的脾性,所以一直都在注意这边,他没想到叶漫真的这么大胆动手,一下子就冲了过去检查李文悦的伤势。
“叶漫!文悦只是想跟你解除误会而已,你怎么能这么对她?!”
看到陈言深那责怪的眼神,叶漫张了张嘴,一股委屈感由心而发,随即眼眶湿热。
她根本就没用什么力气,李文悦怎么可能会摔倒!
“没事,阿深我没事,你不要怪漫漫......”
“真会演!”叶漫咬了咬牙,含泪后退了两步,“我看奥斯卡都欠你一座小金人的奖杯!”
“叶漫!”
陈言深狠狠瞪了叶漫一眼,扶着泪眼汪汪的李文悦坐到沙发上,去找医药箱给她上药。
叶漫看着陈言深为李文悦忙前忙后的样子,甚至为他觉得憋屈!
那样高高在上的陈言深啊,在她心中是那样不可亵渎的陈言深啊,竟然会为了一个白莲花变得如此卑微!
她不想再看下去折磨自己,扭头就离开了客厅。
几天后,趁着陈言深在公司忙活,叶漫去银行将这几年自己的存款还有当年父母出事时航空公司给的赔偿费都转移到了同一张卡上,然后打电话私自约了李文悦出来见面。
咖啡厅里,叶漫见李文悦如约而至,特意将银行卡放在了桌子上。
李文悦看了眼,并没有去拿,而是笑道:“你叫我出来,有什么事?”
“这卡里有七百多万,已经够你过下半辈子了。”叶漫没拐弯抹角,直接切入重点。
李文悦再次将目光落在卡上,然后拿在手中细细观看,在叶漫那明显放松的眼神中把卡又放回了原位。
叶漫一愣,皱眉道:“你什么意思?”
“叶漫,你真以为我这么傻吗?放着陈家那样的大金库不要,而要你这区区几百万?”李文悦笑得风情万种,仿佛在嘲笑叶漫的天真。
“李文悦,我一定会让陈言深看清你的真面目!”叶漫捏紧了杯子,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
可李文悦丝毫不在意,她只是浅笑道:“陈言深会不会看清我的真面目我不知道,但我却知道他会看清你的真面目。”
“你、你什么意......”
哪知叶漫话还没说完,李文悦就抢过她手里的杯子将果汁尽数倒在了自己脸上,然后拉住叶漫的手哭诉道:“我真的很爱阿深,求求你不要让我跟他分手,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叶漫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得忘记反应,但随即又回过神来,想要挣脱开她的牵制。
“李文悦,你发什么疯!”
李文悦却不停哭着,拉着她的手往自己脸上扇,十分可怜。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突然冲了进来,旋即叶漫就感觉自己身体一重,被推得直接坐在了地上!
陈言深抱住李文悦,拿纸巾给她把脸擦干净,心疼道:“没事了,文悦,我不会跟你分手的!”
“阿深,我真的很爱你,我只是没想到漫漫会坚持以为我跟你和好只是为了钱,还拿钱来羞辱我......”
李文悦哭得泣不成声,叶漫呆呆地看着她,终于反应过来,原来这都是一场戏,都是李文悦自导自演的一场戏啊!
陈言深显然信了李文悦的话,他看到桌上的银行卡,又看着一脸呆愣的叶漫,以为她是被抓包而吓到了,有些失望道:“叶漫,你怎么变成了这样?”
本以为叶漫会认错或者道歉,哪知她却低低笑了起来,笑得那样张扬,那样邪肆,好像什么都不被她放在眼里了。
“你还有脸笑?”陈言深搂着楚楚可怜的李文悦,语气十分惊讶。
叶漫笑了一会儿,泪水就从眼眶中流了出来,让陈言深心脏一颤,险些松开李文悦。
“陈言深,你为什么那么爱她?为什么?”
叶漫一遍又一遍质问着陈言深,为什么?为什么那么爱李文悦?她有什么好?
半晌,在叶漫跟李文悦的注视下,陈言深坚定道:“爱一个人,没有理由。”
“呵!”
陈言深话音刚落,叶漫就嗤笑了一声。
对啊,爱一个人没有理由,不爱一个人也没有理由。
二十岁生日那天,她终于鼓起勇气跟陈言深告白了,却只等到了陈言深的一句,“我把你当妹妹”。
从那以后,叶漫再没过生日,两人的关系逐渐变淡。就在今年,好不容易缓解点了,却又因为李文悦的出现,一夜回到解放前。
叶漫没说话,自己从地上爬起来,装好银行卡就独自离开,甚至连一眼也没看陈言深和李文悦。
回到家,正巧看见陈母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她愣了愣,闷声道:“陈姨。”
“漫漫呐,有个......诶,漫漫?”
没等陈母说完,叶漫就低着头上了楼,对陈母的呼唤充耳不闻。
陈母叹了口气,不明白这孩子是怎么了。
整整一下午叶漫都没出过房门,午饭跟晚饭都没吃,陈母让陈言深上去看看叶漫,陈言深还没回话,李文悦就道:“我去吧,阿深怎么说也是个男人,不明白小女孩儿心思的。”
陈母点了点头,对李文悦满意得很:“好,那文悦你去看看吧,不知道漫漫最近怎么了,心情不是很好的样子,你可是她未来的嫂子,你说话,她总归会听点的。”
陈言深侧首递给李文悦一个担心的眼神,李文悦对他轻笑表示没事,然后上了楼。
“叩叩叩!”
“谁啊!”叶漫闷在被子里喊了一声。
李文悦道:“是我。”
叶漫直接就下了床,打开门,看见李文悦那张得意表情的脸,没好气道:“怎么?还想给我表演一场戏吗?李文悦,没看出来啊,你倒是有演戏的天分。”
听出叶漫的嘲讽,李文悦也不恼,只是淡淡地说:“叶漫,你又不是陈家什么人,怎么这么怕我霸占陈家的家产啊?还是说,你怕我到时候得手了,自己会拿不到一分?你放心,我也不是那么无情的人,只要你乖乖的,我还是会给你分点羹的!”
“李文悦!你不要把每个人都想得像你一样龌龊!”叶漫刚想关门,李文悦就快她一步挡住了门。
“啊,我知道了。”李文悦凑近她,缓缓道:“你喜欢陈言深,是吗?”
像是被人扒光了衣服不留半点隐私,叶漫狠狠瞪着李文悦:“麻烦你立马滚出我的视线!”
李文悦耸耸肩,笑得甜美,当做没听到叶漫的话,继续说:“不过这件事陈伯母和陈伯父应该不知道吧?我真想告诉他们,自己当亲生闺女养的孩子,竟然不领情,只想当他们的儿媳妇呢!”
“你给我闭嘴!”
叶漫忍无可忍,抓住李文悦的手臂就将她推到了楼梯口,可李文悦眸中微光一闪,轻轻道:“漫漫,跟我作对的下场,可不好受哦!”
然后在叶漫惊慌的眼神中,她后退一步,松开了楼梯扶手,身体直直地往后倒去——
正在楼下聊天的三人突然听到一声惊呼,紧接着闷声连绵不断地响起,只见从楼梯上滚下来了一个人!
陈言深瞬间看清摔下楼的是谁,紧忙跑过去将李文悦抱起来,只是她已经晕了过去。
“爸妈!快打电话叫救护车!”
话音刚落,叶漫正巧跑下楼看见这一幕,陈言深像是感应到她的视线,抬头看过去,顿时四目相对!
“我......”
“叶漫!你最好祈祷文悦没事!”
叶漫正想解释,却在听到陈言深警告的话后,将未说出口的话尽数咽下了肚里。
此时李文悦伤痕累累地倒在陈言深怀中,不省人事。
叶漫没想到一个人竟然真的可以对自己下这么狠的手,虽然楼梯不高,但好歹也是二楼,头朝下摔倒,肯定伤得不轻。
但更让她没想到的是,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陈言深就认定是她把李文悦推下楼的。
陈言深对她,已经没有了信任。
......
李文悦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陈父代替陈言深去了公司,而陈母则是在家里亲自给她熬汤。
叶漫一直都守在病房,眼睁睁看着陈言深照顾了李文悦一整夜,她想去帮忙,但陈言深的一个眼神就能让她定住不敢动。
他是有多害怕她触碰李文悦?
“阿深......”李文悦一醒来就抓住陈言深的手,眼泪流了出来。
叶漫心疼陈言深一夜未眠,想让他去休息,她亲自来照顾李文悦,但刚想说话,就听到陈言深那冰冷的声音响起:“叶漫,你过来。”
她愣了愣,咬着唇走了过去。
陈言深握着李文悦的手,眼睛一刻没有从她脸上移开:“给文悦道歉。”
叶漫一听,几乎是条件反射就喊了出来:“我不要!”
明明是她自己摔下去的,她为什么要道歉?!
如果道了歉,那不就默认李文悦是她亲手推下楼的了吗?!
可陈言深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听到她如此抗拒给李文悦道歉,原本想要原谅的心思瞬间消灭,取而代之的是愤怒。
“叶漫,你怎么变得这样不听话了?幸亏这次文悦只是轻微脑震荡,不然就不是道歉这么简单了!”
叶漫觉得喉咙哽得难受,她扭头看向一言不发的李文悦,知道她现在心里一定是笑着的。
自从李文悦回来后,陈言深就一而再再而三地冲她发怒,对她的芥蒂也越来越深。
见叶漫不说话,陈言深森寒道:“既然你不知悔改......”
“那不如把我也摔成脑震荡好不好?”叶漫突然打断他的话,声音颤得厉害,“我跟她受一样的伤,是不是就可以不用道歉了?如果你还觉得不够,那我还可以伤得更重一点......总之,想要我道歉,不可能!”
陈言深脸色阴沉得吓人,李文悦拉着他摇了摇头,温柔道:“阿深,我没关系的,漫漫也是不小心,再说了,我伤得也不严重。”
“呵,你以为你是谁?凭什么用一副长辈的样子跟我说话?”叶漫冷眼看向李文悦。
李文悦一愣,泪水夺眶而出,伤心得不行,陈言深看了,扭头对叶漫冷冷道:“就凭她是我妻子,也是你的嫂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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