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窟

01.闯荡萌动

2000年年底，齐鲁大地的西北小农村。天阴冷着，云低沉。树光秃秃地孤独地做着春天的梦。只有一两只狗，夹着尾巴慌慌地走。可人们在这贫瘠的苍凉的土地上，还有些人间的烟火气，家家忙着过年，年年如是。我大姑父杨会忙着置办年货，打扫房间，准备过年。

杨会观望破败的庭院，看着十八九岁，比自己还高的儿子小全，小全嘴里叼着烟，吊儿郎当地在院子里晃。盯着猪圈里栅栏后的瘦削的猪看会儿，贫穷把帅气的杨会折磨得脸比天还阴沉，阴沉得就要拧出水来。他叹口气，心里说：“得折腾一下，孩子成亲也没门，这烂包的家。”

杨会走出村，看着那芦苇坡前的河流，杨会点燃一支烟，看着冬季的河流在发呆。

这时，天开始下雪了。外面北风那个吹，雪花那个飘。堵在路上的货车司机心急如焚；买炭的老板心忧炭贱愿天寒；出生意的商人祈祷上天放晴，老农看看雪被滋润着心田；文人看到了风花雪月，农妇想到天寒菜贵；孩子们在雪地中嬉笑着打着雪仗，大人们睁着迷茫的眼睛奔跑在功利场……哎，外界的风景一样，可心异境迥然不同。

高中毕业的杨会终于想通了：人的一生，就如一弯河流，时而平缓，时而湍急；如一曲交响乐章，或柔情，或激荡；如一部书籍，字里行间都隐含深意。如不动，就如这冬季的冰封的河，没有生机，没有自由也没有活力。用心领会和感悟，珍惜现在还有折腾的劲，得到外闯荡折腾一下。杨会把烟使劲地摁灭在自己的鞋底下，下定了决心。

02诱惑入牢笼

他来到一条弯曲的小巷中，想到自己的堂弟媳米米一家从北海回家了，听别人说他混得很不错。这是杨会看雪花如同落下花雨。到了她家门口等好久，也不知在等什么。迟疑过了很大一会儿，咳嗽一声进了米米的家门。却见在北海来的堂弟媳，她一身光艳地坐在沙发上正给大姑张格兴高采烈地说。大姑忙拉杨会急切地说：“你看拥有的现在世界最远的距离就是我们俩一同嫁进杨家进门，你看现在我们穿得过得，差别怎么那么大呢？”杨会忙跟弟媳米米寒暄：“有钱没钱，回家过年。你们回家来过年了，在北海打工干得怎么样？”

米米热情地给杨会倒了一杯茶，接着口若悬河地说：“我去买苹果一代，你却买回一袋苹果。”

杨会还没坐稳，为掩饰尴尬，他随口问一句。您哪儿工作？米米笑说说：“嗯，做传销 。我们仙妮蕾德公司产品很好，看看手册。小西略为翻翻，莫名其妙，她表姐说起话来。我们公司很大很先进，做传销很赚钱。听说你现在还没工作，愿不愿做传销？我是米米表姐，不会骗你。是吗？需要什么条件呢？不需任何条件，只要能力。你先买份仙妮蕾德产品，只需一千五百块钱，然后不用再投资，钱就滚滚而来。”哦？他心明白了八九分，虽然不知道这传销到底是干什么的，可杨会明白了，米米说的这个话是能快速暴富哩。杨会心里活泛起来。

米米看着热切地看着自己的我大姑夫妇，舌吐莲花：“每个人在旁观别人成功时存在畏难心态，认为那么幸运的事情不会降临到自己的身上，于是选择逃避对待，殊不知自己也去做，用不了两年，自己也能，别人的命运往往可以照出自己的命运，因为在同一个社会里，你只要敢去做，没有做不成功的。没有人的是单独的，每个人的命运都是掌握在自己的手里，你的命运，只要敢跟我去做，明年就会改变穷命哩。"我大姑张格听得热血沸腾。

过年后一刻没耽误，凑了4000元跟着米米赶到北海。

过了一月后，我们接到了大姑的电话，说是在北海病倒了，让我们火速去。大姑父杨会带 了几千元钱心急火燎地赶到北海。看到大姑张格可怜兮兮地躺在旅馆里，肚皮上缠着一圈纱布。杨会鼻头一酸，连忙把钱给了大姑。我们想到大姑的身体，始终不放心。

再后来杨会又给我们来信说，大姑的身体没有好利索，我们又给他凑了一笔钱给杨会汇去。再后来我们才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原来，杨会对大姑好说歹劝，大姑才告诉他一个秘密，原来她根本没有得阑尾炎！肚皮上的一圈纱布是她师父逼她绑上去的。杨会感到受了欺骗，很是生气。可后来这位很帅气的老高中生很聪明地改行搞传销 了。

当时旅馆里住的全都是搞传销的人，想尽办法向亲戚朋友圈钞票！再后来把两个已出嫁的闺女家的家产骗进了几万元。造成她们夫妇反目离婚。

过了两个月，也就是2001年的春天，大姑父杨会给堂弟小勇打来电话，说让他借钱投资。

小勇不清楚杨会投资什么，于是问前些天听从了杨会诱惑到了北海后又回来的堂叔小海。小海心有余悸地说：“当时旅馆里住的全都是搞传销的人，想尽办法向亲戚朋友圈钞票！亏我才去时聪明，呆了几天，我一看事情有蹊跷，就借说还有两个朋友想来，我去邀请他们进来。才逃脱回家。”小勇急问：“怎么一回事，你到底说详细点。”于是小海堂叔介绍了在传销的那些日子里发生的事情。

03.失去自由

小海听杨会说：“有种生意可挣大钱，准入门槛不高，只要肯吃苦做成功也不难”就悄悄去了北海。刚踏进“传销大家庭”门槛时，感到十分惊奇。

小海发现租住处四周有好几幢结构一样的房子，每幢七层，住的都是传销 人员。附近有所学校，旁边一办公楼挂有“玉林市土地管理局”字样。他得知每个新参加的人刚开始都有上当的感觉，又骂又吵，但在与外界隔绝的日子里，几经“洗脑”，又听级别高的人天花乱坠现身说法，慢慢相信，只要把亲友叫进来，就可以抽成。

传销在组织结构和内部管理上，传销人员以“家庭”为基本单位，由“服务站”负责统一管理。在组织管理上，专门设立安全部，负责处理“家庭”内部纠纷，保证各“家庭”的安全，惩治“奸细”，监管、殴打逃跑者。个人每天的伙食费不得超过1元，在菜市场有人专门监视，一旦谁多买了菜，马上就被扣钱。公司还有20条戒律，如猪肉不能吃，酒不能喝，走路不能搭肩牵手，夫妻不能同居，不大的民房里，一大群人挤着吃在一桌，睡在一地，连衣服也非得洗在一起。等等，谁要违反就扣钱。很多人经过“封闭式”管理，早已麻木，不能分辨是非，“自觉”遵守，唯恐被扣钱。林某把老公都骗去。老公自杀未遂，反倒被成功洗脑。

上课时一群“美女”、“帅哥”听传销 “成功人士”总负责人现身说法式的讲座：“售保养品等女性用品，总比我再度回去陪酒卖笑来得好。我今天能升至蓝宝经理，其实母亲的功劳更甚于我。母亲的销售功夫一把罩，有出门就有成交，所以我们母女俩是很好的合伙人，我负责教育训练，母亲则负责市场行销。两年下来，不但还清债务，也有能力购置两辆车作为代步工具，接下来的目标就是买回我们的房子。也因此，即使忙得再累再辛苦，甚至没时间交男朋友，我依然甘之如饴。我眼中现在只有母亲与传销事业。”

她讲完课从建国北路交流道经过高架桥再转至忠孝东路出口，约莫半个小时，她已到了帝国饭店。透过接待人员传话，不到两分钟，便看见简力行大步奔了过来。“真的很抱歉！”他一看到传销大佬聂红，便涨红着脸道歉连连。“事情完全出乎我意料之外，我没想到总裁居然会打回票，而且不给我解释的机会。”“没有任何理由吗？”聂红抑住怒气问道。她知道生气吵架于事无补，要先想办法谈定合约，否则真要开天窗了。

立即布置召开传销集体骨干会议讲：“我们将传销致富的梦幻进一步巩固、放大——答疑解惑，完成“洗脑”试想，有如此一批发财狂作基本队伍，那我们的传销还不会兴旺？大家放手去干吧。与时俱进，迎头赶上。传销骨干领命就离开了。”

于是传销进入了疯狂。通过相互沟通消除成员残留的对传销不利的想法，比如讲“骗有善意和恶意之分，将人们骗来是为了让他们发财”，消除其骗人的内疚感等等。“销售艺术”就成了传销生意是否能做下去的关键。于是，各种不正当的“培训班”应运而生。北海集中了从四面八方去的上万传销 人员。培训班中有人走火入魔，丑态百出。有当“孙子”的，有当“母狗”的，有哭有闹，疯狂至极。

除个别另有企图者外，多数“培训班”的目的是要把人培养成没有是非观，没有判断力，美丑不辨，六亲不认，只知道到别人荷包里去掏钱的发财狂。

传销骨干分子居无定所，办理了多个暂住证和劳动就业证，伪造营业执照复印件，伪造“成功人士”与国家及各省市领导人、知名人士的合影，欺骗不明真相的群众。他们还设立多个银行账户，传销人员可以通过互联网购买产品，通过银行划拨往来资金，异地支取。

传销骨干除了给学员办讲座外，就是围成一圈做游戏学青蛙狂叫。刚进来的传销人员，很多是在朋友的劝导下，几天下来竟慢慢习惯起来。一个星期下来，石某就像中了邪似的，满脑子都是“成功”、“发财”的念头。当“家长”说“先交2900元，买一套化妆品，再去拉上亲朋好友一起干，最后非法组织利用互联网发布信息，介绍传销方法，收取高额入门费，组织传销网络。

后来小海认识了刚来的一位B级代理员的妻子，她偷偷地向小海诉说了丈夫加入传销组织后家人的凄惨经历：这名妇女家住辽宁本溪农村，一家四口人，有一套70多平方米的房子，种着20多亩地，在农村日子过得还算殷实。可自从丈夫被其表弟骗到鹤岗搞传销 后，家里的生活全变了。“他到鹤岗后没几天，就给家里打电话要3000块钱，说想做生意。”这位妇女说，当时家里没那么多闲钱，在丈夫的逼迫下，只好借了高利贷。从此一发不可收拾，到丈夫被公安机关抓获时，一共向别人借了3万多块钱，连家里仅有的20多亩地也转租了出去。为了钱，丈夫还欺骗了自己的亲生儿子、外甥女、姐姐、弟弟，把他们都拉拢进了传销组织。“他总是说挣钱为了这个家，但4年多的时间从没给过家里一分钱。小海听得是心惊胆战。

后来遇到一位下岗职工，他误入传销歧途。后悔地给小海诉说：“最近一段时间，一些搞传销的人员在我地及周边地区建立传销网络，使越来越多的没有经商经验的下岗职工纷纷走进他们设下的圈套。结果是商品买回家后大多传销 不出去，少数暂时传出去的，也只是传销给自己的同事或亲友，很快就断了『线』，不但没赚到钱，还将自己有限的几个活命钱换成了传销商品。这无疑使本来就生活困难的下岗职工雪上加霜。下岗职工要保持清醒的头脑，通过正当途径再就业，依靠自己的诚实劳动来摆脱目前的困境，逐步走上勤劳致富之路，切莫『有病乱投医』。”

小海决心趁机会逃离这传销组织。可这很困难。

04.迷失自我

到了2001年的三月，还是乍暖还寒时候，可是已到了火爆程度的传销，却一时热到了不能再热的程度。约五万名传销聚集在武汉最大的传销公司──新田公司周围，渴望能抓住据说是“本世纪最后一次发财机遇”，企图一夜暴富。

新田公司的这５万名传销 中，百分之九十八是“亲骗，故骗”骗来的。在无奈，犹豫的心态下很不情愿地花上３９８０元购买一台市场价不到６００元、成本价只有３００元的摇摆。他们被骗了，但是按照传销的理论，他们可以如法炮制，去“善意”地骗别人，只有继续骗下去，才有可能弄回成本。

北海的传销组织也加入进来。一块钨钢手表引起小海的注意。在一些传销组织中，钨钢手表是B级人物才有资格佩戴的。

他激情四射地演讲：“各位兄弟姐妹、帅哥靓妹，无论用什么方式把你邀请的人成功弄进传销链条中！要从打电话对习惯判断一个人:从来不接陌生人电话的是老人。从来不给相亲对象拨打电话的是剩女。来电话就接的是工程师。是电话就打的是销售。每次电话就说一件事的是咱们传销的。只给固定几个人打电话的,哦，你懂的.……”正讲得起劲，有个暗探进来报告情况。

原来附近有个卖报摊，报纸刊登着揭露传销本质的内容，这个传销暗探看到报纸上的内容：600元的物质几经“传销”变成３９００元；培训费用漫天要价却从不开任何收据；动辄万人集会极易形成群体事件。这种变相传销 一般是无店铺经营，他们所从事的活动并不是以商品流通为目的，而是打着推销商品的幌子，从参加者身上获取钱财。参加传销的人员向“下线”兜售的产品，其价值远远高于市价，远远背离它的使用价值。因此，传销者赚取的并不是产品销售带来的正常利润，“下线”拿钱不是买商品，而是买自己参加传销的“资格”和“位置”。个人人际交往网络往往是传销 分子首先考虑吸纳为下线的对象。为牟取利益，所有亲情、战友情、朋友情在这里一并消失，良心和道德泯灭，每个人在被骗的同时，又沦为骗人的工具。这是最关键的。大多数的人沉溺在发财梦中，根本不愿意醒来。

那传销人员怕破坏了自己的发财梦，于是立即汇报给这传销骨干。传销骨干立即纠结一帮传销人员大骂：“这卖的报纸说咱们传销的坏话，不能让她在这儿卖！”说着把手一招，立刻有一大帮人把那个正在卖报的女售报贩围住，施加拳脚，上千份报纸也被撕烂。

05逃离奔向自由

小海和一个涉世未深的大学生小王上下铺。传销出租屋发生过一次火灾，烧死了两个，这男生与小海侥幸逃脱，小王却被冻感冒了。他淌着条大鼻涕，每天一元的菜金呀，高度营养不良，不过这还做英雄状的男生在传销寒风中，看着这场闹剧，还深情款款偷偷地向小海诉说着：这有把非法传销活动叫做“老鼠会”的，描摹其形态倒也传神。“老鼠会”是怎么回事儿？有的传销者自己都说：“无非就是大骗子骗小骗子，小骗子再骗小小骗子。”算是讲出良心话，一语中的。而且，，能挣到钱，而根本不愿考虑身处“下线”钱财被骗的危险。其实，在传销网络中上线只是极少数人，无论什么名目的传销，都是极少数“上线”欺诈大多数“下线”的骗局。就像一只上蹿下跳的猴子。很厌烦这个行业，这个行业里有太多不正常的人了，自吹自大，自以为是，拉小团体，但又随时翻脸。真很恶心。每次开所谓的传销经验会，就是傻高，继续吹，加传销会的高潮气氛。现在，想整一杯，然后眯晕了，就睡了。今天十点起，破记录了，我只是想试试这种生活是怎样的快乐没有彩排，天天都是现场直播！其实我的心情真的糟糕。日子还是一样的没有什么惊喜，我要逃离。至少现在心情是稳定的。还没有给他们的迷汤浇灌醉。

小海听着，也有着逃离的念头。两天后这大学生小王借口给计算机的同学发信息拉他们入伙的时候，在传销骨干的监视下，巧妙地插入了"SOS"的密码语，得到同学的设法营救，逃离出去了。

小王逃离了，可又一个涉世不深的大学生被骗了进来。她叫小梅，几天就被折磨得有些神经质了。可接着有几个如小梅一样的又被骗了，进入了这传销的牢笼。小梅高声对传销监管说：“叩头啊,屈膝啊,手和眼都得侍奉你......但我的这颗心可自由!”

一百二十八对我们这道理早是小梅心头涌起恶感，很想马上离开。传销监管叶萍毒刺似的微笑：“你想要自由？做梦吧。你六两黑面包和一盘蚕豆。至于自由嘛，自由发不发财。完不成任务，谁也离开不了，你就休想了，除非你完成任务，你永远也不会自由!要是你想死了，就把你扔进你看见的井边的那个洞里，那里已经有几个。”

听得小海心惊胆寒。小海终于趁着一个机会逃离回来了。

06被解救，自由，自由

又过了有半个多月，一些居民群众来信反映，传销们经常晚上成群结队地出来，狂呼乱喊，弄得当地居民特别是上晚班的职工不得安生，担惊受怕。有的传销 人员乱丢垃圾、乱搭灶、乱扯电线，险象环生。

当地公安局长说：“传销是一股祸水，必须清除。”

第二天上午，就发生一起集体严重暴力抗法袭警案。民警接到群众举报称，在东北街4号出租平房内有多名外地人员涉嫌传销。9时许，7名民警和巡防队员赶到该出租房，发现数十人正聚集在院内上课。院内人员自称在进行直销活动，但始终无法出示营业执照及相关直销产品。执法人员初步断定这些人正在进行非法传销活动。当几名民警进屋查看证件时，部分传销人员抄起屋内的木凳、酒瓶、铁棍，突然向民警发起袭击，并打砸110警车。70多名非法传销人员不仅阻挠执法人员的检查，而且将47名执法人员围殴致伤，其中14人伤势严重。

事发后，100余名民警和巡防队员随后前往，最后由政府出面紧急处理，叫停为传销活动，宣布为这传销组织为非法。，有的居然讨出面劝其返乡的公安干警进行围攻。传销的上层人物对传销报道更是极为憎恨，他们难以容忍就这样让新闻记者断了他们的财路，因而狗急跳墙，做出一些丑态，可都被很好控制化解了。

此后，传销人员被解救了，传销团伙主管被依法制裁。

我大姑夫妇被教育，幡然悔悟，不再受传销的蛊惑和精神控制，后被遣散回家，现在终于自由了，人身的自由，精神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