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舅舅种洋芋

作者: 长江边 | 来源:发表于2023-10-08 11:12 被阅读0次

    与其说是跟舅舅种洋芋,倒不如说是跟舅舅去玩。

    童年的我,相当一部分的假期是在舅舅家度过的,小学三年级的那个寒假也不例外。

    时土地下放到户没多少年,家家户户都把土地看成命根子。“手里有粮,心里不慌”,饿怕的人们,田边地角、坡坡坎坎,到处都是刨得光溜溜的,种粮种菜种瓜种豆,满插满栽地给自己足够的安全感。

    分到户的土地,按人头“肥瘦”搭配、远近搭配,尽可能地做到公平。

    舅舅家最远的土地,是翻过两座山与邻镇接壤的地方。一个来回就得一半天,加上种地花费的时间,真的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那地方太远,去一次不容易,就专种收获期长的农作物。夏种红薯、冬种洋芋,去一次就把该做的活儿做完。

    “二姐,今天去农场种洋芋不?”早饭时,舅舅问我。

    “农场在哪?”这地名我不熟。

    “农场是我家最远的土地,要走好一阵。”舅舅说。

    “那一定很远哦!”我再三确认。

    “去来得半天。中午没饭吃,得把那些地种完才回来!”舅舅毫不隐瞒。

    “你去的话,可以带一包爆米花,饿了可以垫肚子。”舅舅补充道。

    “去!”我肯定地回复。有爆米花可吃,我还怕少吃一顿饭吗!

    “你去就帮舅舅背洋芋种,舅舅也轻一点,他要背草木灰的!”外婆说。

    “成!”我有一种“上当”的感觉,但应都应了,总不能因为要背洋芋种就反悔吧!再说,帮舅舅减轻负担,那也是应该的。

    那么远的地方是不可能挑粪去淋的。草木灰早就加了人畜尿发酵好,为了增加它的肥效,舅舅又往里面加了几勺尿素肥,用锄头搅拌均匀,再结结实实地装满了大背篓。

    小背篓是外婆为我准备的。下面装着切好芽瓣的洋芋种,上面放着一袋爆米花,还有一个水壶。

    舅甥两人各负其责地背着背篓出发了。

    ……

    “舅舅,走去一半了没?”虽然,我己经问明白了要翻两座山,但山有大有小,我走得脸红颈胀,吭哧吭哧地问。

    “快了!累着了吗?歇歇吧!”舅舅率先把背篓底搁在路坎上歇下来。

    我依样画“葫芦”地歇下来。

    就这样,舅甥两人歇歇走走,走走歇歇,地势越走越高,背上的背篓也越背越沉,我不知道舅舅背得有多难受,但我的两个肩膀被压得像马啃一般!

    这是自己承诺的,再艰难也得完成!再说,现在离舅舅家己经很远了,这弯弯绕绕的小道儿若没有舅舅带路,我根本无法顺利返回,“勇往直前”是当下唯一的出路。

    越往上走,海拔越高,气候也越寒冷。我的鼻尖冻得生疼,连吸入的空气都带了无数把刀子。两手冻得跟红萝卜一般,背上却流着热淌淌的汗水。这到底是冷还是热呢?总的来说是很热,但又非常冷。

    “田里结冰了!”舅舅说。

    “我要去看!”我迫不及待。

    舅舅找个地坎歇下来,我欢喜地搁下背篓朝冰田跑去。

    一块坚硬无比的“巨大玻璃”严严实实地镶嵌在整个水田上。我想敲一块冰看它到底有多厚,冰太厚了没能如愿。不甘心地捡一块土坷垃,斜着身子在冰田上砸飘飘,土坷垃一顺溜儿地从这头飘到了那头。

    “走了,二姐!”耳边传来舅舅的喊话声。

    “哦!”虽有不舍,但“重任”在身,我只得背了小背篓跟舅舅继续前行。

    ……

    “到了!”舅舅搁下沉沉的大背篓,又接下我的小背篓。

    我们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舅舅,哪几块地是你家的?”我忍不住问道。

    “这块,旁边一块,还有下面那个长条地。”舅舅指着两方一长的土地说。

    两块方地分别有半大的厨房大,下面的长条地看着很窄,但折合起来,也有厨房大。

    舅舅忙着挖地了,我坐在边上枯萎的荒草上,这山望那山,寒风呼啸,见不到一个人影儿。

    这地理位置跟邻镇相接,但又不是人家的地盘。自己这边的人不常去,不是人家的地盘人家不会来,所以人烟稀少,真叫一个荒山野岭。若出现一个坏人,大喊救命的话,恐怕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满山空旷,寂寥得让人害怕!

    刺骨的寒风里,渐渐飘起了雪花儿。我从荒草上站起来,搓搓手、跺跺脚,给双手哈两口热气,可怜的一点儿热量立马变成“白烟”,嗖然飘走。

    “我要捡柴烤火!”缩成一团的我对舅舅说。

    “可以!这里没柴林,不会引起火灾。”舅舅马上应允。

    于是,那些干枯的荒草就成了我的柴草。火没见得烤多好,却让无聊的我变得忙碌起来。

    “二姐,吃酒红薯不?”舅舅挖出一个遗落在冻土里的红薯。

    “为啥是酒红薯?”我疑惑。

    “这红薯有酒味儿了,但能吃。”舅舅解释着。

    我摇摇头。

    舅舅拿红薯在锄刃上刮掉薯皮,大口大口地吃起来。在他眼里,这酒红薯甜津津的,既能解渴又能填肚,当然不能浪费。

    “饿了吗?自己吃爆米花吧!”舅舅见我望着他,笑了笑。

    “舅舅,你也吃爆米花吧!”

    “你先吃,我挖地!”

    于是,那袋爆米花又幸福地帮我打发了很多时间。当然,我不能将爆米花吃完,舅舅的那一份我得留着。

    大雪纷纷扬扬,飘了又停,停了又飘。不知道具体时间,舅舅的三块地挖完了,团了团地的边边角角,又打出了一排排的洋芋坑儿,工工整整。

    “二姐,我丢洋芋种,你来丢灰,行不?早点儿干完活儿早点儿回家!”舅舅问我。

    “行!”我满口答应。

    丢灰这活儿我在家里做过。左手提着灰撮箕,右手抓灰,一个洋芋坑儿丟一把发酵好的草木灰就成。

    舅舅丢完洋芋种,拿锄头开始掩埋我那丢过灰的洋芋坑儿。荒山野岭的,鸟雀老鼠很多,把种下的洋芋掩得严严实实,才能顺利地发芽、破土,最终收获新的洋芋。更重要的是,掩好土以后才不长绿洋芋。

    上山时汗水打湿的衣服早就干了。丢灰时,提着沉沉的灰撮箕边丢边走,汗水又涔涔地冒出来。舅舅的汗水,从始至终都没有干过。

    当舅舅掩完最后一个洋芋坑儿,山间开始起雾,时间不早了。

    看着三块刚种的土地,新翻的泥土带着新鲜的潮湿,像三个刚出锅的“馒头”,泡酥酥的,格外地新鲜。

    回家时,我和舅舅忍不住回头看了看刚种上的三块地,心里格外的美,那是一种完成艰巨任务后才能感受到的畅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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