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在云端我们在岸上（2）

您在云端我们在岸上（2）

焦小桥

人生猛一回头，我们发白腰驼背弯，您还是那样精神矍铄斗志昂扬。您对生活没有奢求，吝啬到把自己一分一毫的花销都列入账单，一碗粥一碗萝卜白菜则足矣。存钱是您最大的乐趣。

此时我们已有足够的能力奉养您，为您烹饪美味，给您带各种精配的营养食品，给您买美丽的衣裳。您总说，一年您不买一斤肉都有肉吃，您的衣服多到柜橱杆子都压断了。妈妈，我们接替着姥姥、爸爸关爱守候您，您是他们最牵挂最割舍不下的，他们在天堂会欣慰的。

您总是忙忙碌碌，到今日依然埋在一堆baozhi里，伏案抄写。您曾经在北京的弟弟家生活了几年，受到那儿良好的社区文化氛围感染，增添了几分朝阳群众的范儿。

回县城定居，近十年您热衷抛头露面，后来发展到只要在人多场合，您都出其不意地朗读表演。活在虚幻的自豪骄傲中，难以自拔。近期，您策划一大型讲座，盛情邀请各大部门聆听您的专题报告，遭到讥讽嘲笑，草草收场。

挫败感彻底击碎了您的玻璃心，再一次您疯癫发狂，您不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不理解您。

亲爱的老娘，我不知道该为您哭还是该为您笑，这一生如此之短，我们母女之间几乎没有一次愉快的交心谈话。

漫长的十年，将我家每个人都投进了大海，您飞在了天空中是那最美的彩霞，是那高冷的嫦娥，不屑人间烟火。

我们挣扎着上岸，复活在泥土里，是爬行的蚂蚁，是野火烧不尽的弱草，卑微而不失尊严地滋长。

我们仰视着您，怎么也透视不了您的内心。妹说：教您一句诗“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面对大海，春暖花开。”

我们提供给您丰盛的粮食和蔬菜，您不用关心，也不会列入账本里。弟说，跟您讲亲情。亲情是什么？亲情是我们满载猎物推开家门，您用仅有的一把米熬成一锅冒着热气的米汤，当我们离开家门您给我们插一片温暖轻薄的羽毛。

而不是您那些东拼西凑的感言，或是空洞冰冷的励志语录。您的孙子外孙女（包括非亲生的）重孙都说，您老了，哄着您在家荒唐吧！

您低下头，靠在沙发上用柔和的音调朗读：当您老了。您静下心，听锅碗瓢盆碰撞的乐曲。您弯下腰，我们一起将萝卜雕成花，将白菜根发成牙。就这样相守千年万年，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