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别

作者: 露醉 | 来源:发表于2021-12-01 20:13 被阅读0次

    (根据笔者1990年的高中作文翻录)

    大前年深秋的一个下午,一封发自江苏老家的电报突然而至。我爹看了这封电报以后脸色凝重,沉思了一会儿以后告诉了我们不幸的消息,我们全家听到消息都陷入了沉默和悲伤!电报里面简短地说:我叔叔因病去世了。那年,我叔叔才四十岁刚出头,撇下了四个未成年的孩子就匆匆地离开了人世。撇下的堂弟堂妹,大的堂弟是十几岁,最小的堂妹才一两岁,刚刚能够扶沿着院子里的压井蹒跚着走路。

    我曾经见过我叔叔,只见过一次。仅见过叔叔的一次,还是在我爹带我和弟弟回老家探亲的时候。那时候我十二岁,弟弟不到五岁。

    我们家在新疆,我们的老家在江苏徐州,相隔几千公里地,我清晰地记得我们回老家的情景,天气极冷、路途遥远、交通不便,那时候回一趟老家实在不容易!听我爹说,因为交通不便、经济条件等原因,他已经十几年没有回老家探亲了。我们是先从乌苏乘坐汽车行一天到乌鲁木齐,在乌鲁木齐乘坐火车跑三天三夜到徐州,然后再转汽车要再行大半天才到老家沛县。汽车到了我们老家的村子附近,一下汽车我爹就凭着多年的印象辨认出属于自己家的那个村子来,等接近村子,我爹又欣喜地指着给我说:“看,那不是我们的老家吗?!” 我问爹:“哪个?” 爹又抬起手指着给我看:“那个,坑沿上那个房子。坑上有棵大树,坑沿上也有一棵大树,坑上那棵大树就长在咱家院内。”  我似乎知道了,又好像不太清楚,我心里想:房子那么多,谁知道哪个是我们的老家?不过,那个大水坑我是看到了,坑沿上那棵大树我也看到了。我和弟弟跟着爹准确地进了老家的门,爷爷奶奶看到多年不见的儿子和只知道名字的两个孙子激动得直掉眼泪!我叔和我婶看到我们也很惊喜,不知道是坐着好还是站着好,偎着我们一个劲地嘘寒问暖……后来,我从爹和爷爷奶奶的聊天中知道了老家发生了大变化,不少人家有了一砖到顶的砖瓦房,也都能吃饱穿暖了,可就是没有太多钱花。那时候,新疆比起我们老家经济条件好一些,爹经常积攒一些钱寄给老家爷爷奶奶他们贴补家用。

    我们父子仨回老家的时间过的太快,转眼就一个多月过去了,等过了春节我们只得往回赶。因为,爹要回去工作,而我要回去上学。

    我们启程返家那天,老家刚刚下过一场春雪,雪是随下随化。清晨,我们老家的村庄笼罩在一片雾气之中,地上积着一滩滩的污水。我们提着大包小包出门踏上了归途,大包小包里面装满了爷爷奶奶给我们准备的最好的大米、花生、芝麻油等老家特产,还有婶子给我们姊妹几个做的鞋子和衣服。爷爷奶奶和我婶子一直把我们送出了村子,才依依不舍地停住了脚步,临别时奶奶又千叮万嘱我爹路上要小心,别老是牵挂着他们,才望着我们乘车远去……我叔叔要跟着我们一起到徐州,送我们上了返回新疆的火车才回去。本来,出了村口到沛县汽车站的一段路也可以乘车,爹却非要步行走过去,当时,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我只想早日回家见到我妈妈,直到后来我才慢慢地懂得。去沛县汽车站的路上,我带着弟弟总是跑在前面,那些讨厌的汽车飞驰在湿漉漉的柏油马路上发出滋滋啦啦的响声,撒下一股股紫烟慢慢地扩散开来,呛得我们弟兄俩直躲。我领着弟弟一边向前跑,一边不停地向后张望爹和叔叔,好像唯恐爹和叔叔忽然不见了。我爹和我叔叔在我们后面并排走着,似乎在说着什么,而且,一边低沉着头低语着,一边向前慢慢地走着。有一回,我回头看见爹停住了脚步,转过身望着刚才出来的方向一动不动,我和弟弟看到爹站住了,也停止了蹦跳不走了,我呆呆地看着爹又往回望望,我望见爷爷奶奶和婶子还在原地的村口路旁站着,朦朦胧胧中我又隐隐约约地看到爹对我说的那两棵大树。回到老家的有一天爹给我说过,在老家屋后坑沿上那棵大树是柳树,在老家院内的那棵大树是榆树,听爹说那两棵大树都是他青年时候栽种的。在老家的日子里,我曾经试着搂过院内的那棵大树,可是大树太粗,我一个人搂不过来……我和弟弟站在路边等急了,于是就嚷嚷着要往前走,我微微听见爹对叔叔轻声说:“我们回新疆了,爹妈年纪越来越大了,全靠你和弟妹们照顾了!……”我爹缓缓地转过身,看看我们又接着慢慢地和叔叔肩并肩地往前走。

    从老家的家到沛县汽车站的这一段路上,我看到爹好几次似乎恋恋不舍、又好像无可奈何地站在那里缓缓转过身望向老家的家的方向,望向站在远处的爷爷奶奶和婶子。唉!我那时候并不理解爹妈为了谋生背井离乡、万里漂泊的心境!当我们长大了,特别是当我们出外打拼工作的时候也就深深地感悟到了这种心境!

    我们终于要上火车了,我一想到快要见到妈妈了就高兴得不知怎么好!我们检票上火车的时候刚好是深夜,由于火车上人多,下面等着上车的人也特别多,车门又没有及时打开,我和弟弟还有大小提包被爹和叔叔胡乱地从火车车窗先塞进了火车,爹随后又从车门硬挤上了火车。火车长鸣了几声开始晃动着往前缓慢地行走,我们尽量贴着车窗向着站台上的叔叔挥手告别,我透过车内、车外人与人的缝隙望见叔叔那有些驼背的身影在昏黄色的灯光下一晃而过。火车越走越快、越走越远了,不一会儿就钻进了漆黑的夜色里,我爹还一直望向车外久久不忍移开双眼……

    世事无常!真没想到我叔叔在我们返回新疆四年后就因病去世了!我听我爹说,我叔叔曾经当过老家村里的村长,他特别喜欢听收音机,但,因为生活条件不好、不宽裕,一直到他病逝也没有买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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