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中最热的季节,风很热,它带着灰尘,学着熊孩子的调皮样子,光着脚丫四处乱跑。艾伦闭着气,他不敢呼吸,他觉得这风比毒气更可怕。
艾伦辞掉了那烦人的工作,回到了爷爷的瓦房,瓦房的墙不全是土砌的,还有一些砖头。房子的顶梁柱是一桩顶大的木头,要一个半人才能完全抱住,凑近它,能闻到了一股炒瓜子的咸香味。柱子上钉着大大小小的钉子,看样子像一只老刺猬。
房梁上悬着一个长长的木钩子,上面挂着竹篮,是爷爷编的。竹篮已经被烟熏的很黑,风吹进来,挂在竹篮上的同样很黑的蜘蛛网轻轻柔柔地摆动,像极了艾伦前女友被风吹起的裙子。
艾伦拿出一条长凳,站在上面仍需踮脚才能够到竹篮,竹篮里放着包装袋,上面覆着一层厚厚的烟灰,要不是打开那结扣,艾伦还不知道那袋子本身是透明的。包装袋里装着爷爷酿酒时用的霉菌,白色粉末揉成的,里面嵌着稻草渣子,有圆形的,也有方形的。
每次回到瓦房里,艾伦都会把每个器物都翻一遍,他总觉得爷爷给他留下了可能类似宝藏的东西,就算是灰尘,他也恨不得用放大镜来研究它们。爷爷要是知道艾伦这么喜欢他留下的东西,肯定会很高兴吧。
艾伦把爷爷的老鹦鹉也带了回来,它的眼睛大概快瞎了,每天都湿答答的,每次艾伦给它擦药,它总是一副乖乖的样子。自从爷爷走后,老鹦鹉就没再说过话,艾伦总想逗它,可它每次都会躲到一边,喉咙里发出呼呼的声响,就像爷爷打呼噜,艾伦想笑,它大概是只记得爷爷的呼噜声了。
爷爷把他的向日葵籽藏在了香火台底下,他说,这是他的秘密,只告诉艾伦一个人。奶奶还在时喜欢吃瓜子,在她去世后,爷爷每年都会在院子里种上一棵向日葵,十几年都是如此。前年,爷爷埋下了最后一颗向日葵籽,不久就与它一起长眠地下了,爷爷没有醒来,向日葵也没再笑过。
艾伦把向日葵籽拿了出来,有的被虫蛀了,圆圆的洞,洞里住着蛀虫。艾伦拿来一根牙签,想着挑出一条蛀虫来,他没见过蛀虫,心想蛀虫应该长得和蚯蚓相像,只是比较小而已。
幸好还有坚持到最后的向日葵籽,没被虫蛀也没发霉,艾伦不停地夸它们,要是它们能听懂话,肯定很高兴。爷爷的向日葵已经全部枯萎了,艾伦锄开以前的植株,泥土被翻上来时,带着黑乎乎的草木灰,一只很肥很肥的蚯蚓探出头来,又立刻缩了回去,艾伦从来没见过这么肥的蚯蚓,要是它是白色的,肯定会被爷爷称作大胖小子,爷爷最喜欢胖乎乎的小孩子。
艾伦不知道这个季节适不适合种向日葵,也不知道这么种,以前爷爷种时,他没太注意,现在想起来,艾伦心里有些难过。
艾伦挖了一个不深不浅的坑,他觉得向日葵的种法应该和白菜的种法差不多,虽然他也不知道怎么种白菜。艾伦苦笑,觉得自己似乎没有那么爱爷爷,因为他连爷爷最爱的向日葵都不会种,爷爷知道了,应该会很难过吧。
艾伦用翻出的松软的碎土把向日葵籽盖上,他希望向日葵籽明天就能发芽,能够破土而出。艾伦一直希望爷爷能够住在太阳里,这样就算是阴天,艾伦的向日葵也能帮他找到爷爷。
太阳依旧很烈,艾伦躺在涂着砖红色油漆的木制长沙发上,蛀虫在嘎吱嘎吱地啃着沙发腿,一阵风吹来,能够闻到了一股炒瓜子的咸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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