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灰缸,玻璃的。四个边,每个角有豁口。铅笔可以沿着对角线放进豁口里,横竖都行。
玻璃无色,只在缸底有两支玉兰,一支刚刚绽放,另一支蓄势待发。各一片叶子,或舒展,或仰卧。缸底圆形,缸口方形,但绝没有孔方兄的遐想。
把签字笔去了笔帽,鼻尖冲下,竖在烟灰缸旁边就能发现,烟灰缸的上沿刚好和签字笔握笔的黑色胶垫下沿衔接。
这个高度,用来放墨汁,用羊兼毫写字,只怕手腕都酸了,墨汁还用不完。四角的豁口,用来刮去笔尖多余的墨汁刚合适。
以前用砚台。砚台有盖子,每次倒了墨汁还没写几个字,写字的人就偷溜走了,还借口说墨汁干不了。后来更懒得写,再后来找不到砚台了,突然想起写字这档子事时,就临时用烟灰缸充数。
吸惯了烟灰,现在用来舞文弄墨,烟灰缸似乎沾染了一点文人的气势。一肚子墨水,由餐桌搬迁到了书桌,整天与书为伍,与笔筒毗邻。练字的人来了兴致,隔三差五给烟灰缸里倒点墨汁,再用毛笔蘸一蘸,写上几个字。
烟灰缸不必像晴雯,二爷撂下笔跑出去玩,还得给人家把那个斗方挂起来。烟灰缸就那么静静地搁着,写好的字也那么搁着。
大家都干了,干就干吧。字干了,好看。烟灰缸里的墨干了,会给写字的人留下一道或者一片写意画。
大片的墨色中间,有细细密密的裂纹,不规则,把墨隔开。就像下围棋时,异想天开地把白子换成透明的细线。比汝窑开片的线条灵动,流畅,容易让人看着它,想到黑牡丹。
家里来了客人,烟灰缸就该重操旧业。这时候被慌忙拿到水龙头底下冲洗,黑牡丹顿时变成镂空牡丹,墨色氤氲,随水而逝。
烟灰缸旧貌换新颜,晶莹剔透起来,棱角也多起来。客人笑赞,还有这种妙用,少见,少见。
烟灰入怀,烟蒂也来串门,虽说干的是正事,可怎么看都像是被人遗弃的,反倒不如黑头墨脸有趣。
送走客人,房间里烟味都散了,只烟灰缸还保管着它的礼物。烟蒂上的火早已被客人摁灭,烟灰还七零八落着。只这一圈天地还在标识着刚有客人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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