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极航道】
西班牙人的使团于1575年9月14日从泉州返回菲律宾,泉州道台和知府亲自到码头送行,门多萨在《中华大帝国史》中描述了西班牙当事人后来的回忆:
见到神父一行远去,船上的中国人都说这两位官员热泪盈眶。我们相信他们会是这样的,因为他们是友好的,有感情的人。尤其是道台,他面貌端庄,身体健康;在该省逗留期间,我们所见的任何人都赶不上他。
南洋海盗林阿凤成了漏网之鱼,但是在北方, 犯边作乱的酋首倒是活捉了一个。去岁,辽东总兵官李成梁在古勒寨与建州女真头领王杲展开一场激战,明军先后斩杀贼兵一千一百余人,王杲溃不成军,乔装成牧羊人从古勒寨北门出逃,投奔海西女真的哈达部王台。在朝廷的强大压力面前,王台没有多想,将醉酒后的王杲作为礼物献给了明军。1575年10月2日,十三岁的万历皇帝在紫禁城登上午门城楼,文武百官为他举行了一个盛大的献俘仪式,王杲随后被磔于市。
在这场不大不小的古勒寨战事里,有两个俘虏不得不提,这两位即是时年16岁的努尔哈赤与其弟舒尔哈齐。同为建州女真,但是努尔哈赤的爷爷觉昌安、父亲塔克世早已暗地里向明军投诚,可以说那时候努尔哈赤祖孙三代都是李成梁在王杲部的向导和内应,战斗结束后,王杲覆灭,努尔哈赤和舒尔哈齐这两个娃娃兵被李成梁纳入帐下充当幼丁。但是,在8年后的另外一次古勒寨军事行动中,作为向导的觉昌安父子不幸被明军所误杀,尽管朝廷再三安抚受害者家属努尔哈赤,可这个不安分的青年,最后以七大恨祭天的形式,扛起了满洲部族建国的大旗。
1575年10月28日,明朝把总王望高将西班牙使团护送到马尼拉。当伊比利亚半岛上的葡萄牙人和西班牙人先后踏上神州大地的时候,英格兰人对中华大帝国的认识还非常模糊,他们认为中国分为南北两个部分:北方的Khitan 和南方的Mangi。Khitan即契丹,而发音为“曼吉”的Mangi说出来让你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此乃“蛮子”的音译,是数百年前契丹人对南方大宋政权的蔑称。
尽管当时的英格兰人对东方的认知甚为浅陋,但是他们还是勇敢地迈开了探索新世界的步伐。特别是1572年第谷超新星爆发之后,伊丽莎白一世的占星师约翰.迪伊推算出这颗新星的出现意味着女王在世界经济、政治、宗教等方面的崛起。占星师的预言以及对东方大陆的向往,让女王下定了决心,英格兰人要走出去。
当时,从英格兰到东方,走陆路肯定是行不通的,还没有出欧洲就会遇到奥斯曼土耳其这只中亚拦路虎;如果沿着非洲的西海岸南下,从好望角到马六甲,这条路线被葡萄牙人跑了半个多世纪,毫无创意可言;从大西洋到达美洲,再穿过太平洋到达亚洲,西班牙人已经这么干了!上述路线悉数被别人占了先机,但是好在地球是圆的,英格兰人不走寻常路,他们决定从北方突破:希望找到大西洋、北冰洋联结太平洋的通道从而抵达亚洲。
今天看来,英格兰人当年的思路正确,方案可行。从欧洲到亚洲,北极航道有两条路线,分别是途径加拿大北极群岛的“西北航道”和途径俄罗斯北部沿海的“东北航道”。这两条北极通道,在今天全球气候变暖的条件下,每年夏天有个把月的通航条件。
黄色为东北航线 红色为西北航线早在1553年,行伍出身的英国探险家休.威洛比爵士就率领三艘帆船组成的船队,沿着俄罗斯北部海岸线寻找北冰洋进入太平洋的入海口,结果被冻死在圣诞老人的故乡拉普兰德。和他同行的航海家理查德.钱塞勒则在俄罗斯白海地区脱险,上岸后乘雪橇到莫斯科见到了沙皇伊凡雷帝。这次误打误撞的行程,促使了俄罗斯和英格兰展开了贸易往来,英格兰于1555年成立了莫斯科公司,这是英国最早的股份有限公司(大名鼎鼎的东印度公司可要晚好几十年哟),一度垄断了英格兰和莫斯科之间的贸易。甫一开始,莫斯科公司就希望由陆路从西伯利亚抵达中国,但是被沙皇伊凡雷帝以天高路远、山河阻隔的理由所否决。
1555年,英格兰的莫斯科公司成立时,获得了探索通往中国的北方航道的排他性许可证,所以该公司一直反对国内冒险家染指北方航道。1574年,女王力排众议,颁发了一张探索北方航线的特许证,为了照顾莫斯科公司的利益,同时考虑到东北航线有休.威洛比失利在先,新定的这条探索路线不是途径俄罗斯北部沿海的“东北航线”,而是从美洲东海岸折入太平洋的“西北航线”,这个伟大而光荣的任务由海盗出生的英格兰人马丁.弗罗比舍执行。航行的费用按照惯例众筹解决,投资人包括政府中有头有脸的人物,比如女王的蓝颜知己罗伯特.达德利,财政大臣威廉.塞西尔等。因为这条路线被普遍认为风险大,投资回报率低,弗罗比舍两年多只众筹到了875英镑,远远不够本次航行的成本,亏空的钱只能由他的合伙人迈克尔.洛克自掏腰包。
1576年6月7日,弗罗比舍带着35名船员,指挥着“加百列号”和“迈克尔号”缓缓驶出伦敦的码头,这是两艘不到30吨的三桅帆船,所以能从泰晤士河直接出海,起航时,船队鸣炮向女王致敬,伊丽莎白则从格林威治宫的一扇窗户向离去的船只挥手道别。
弗罗比舍途径格林威治宫他们带着最新版本的墨卡托地图,希望能从美洲的西海岸漂亮的穿越到北太平洋,当时地图上标记的大西洋和太平洋之间的通道是阿尼安海峡(今白令海峡)。两个星期之后,他们在未知的海域看见了壮观的冰山,震惊的弗罗比舍将其命名为“迪伊之山”,以此纪念让他敬而远之的女王占星师约翰.迪伊。
7月中旬,在一场大风暴中,“迈克尔号”当了逃兵,直接向英格兰返航了。弗罗比舍的“加百列号”则以绝地求生的勇气,独自游弋在茫茫的冰海之中。和哥伦布发现新大陆时候温暖阳光的海滩、随风摇曳的棕榈树不同,弗罗比舍眼前的新世界是一片枯寂的死寒之地,在北纬63°的地方,弗罗比舍发现了一处“海峡”,这一度被他们认为是驶向太平洋通道的入口,其实这是一个海湾,后来以弗罗比舍的名字命名,位置在今天加拿大的巴芬岛,这里离太平洋相去甚远。
弗罗比舍所到的弗罗比舍湾海岸探险活动随即展开,有5名船员心生倦意,就地潜逃,从此下落不明。根据本地爱斯基摩人的讲述,这些英格兰人和他们一起生活了几年之后,在驾驶自制船只离开巴芬岛的过程中遇难。弗罗比舍担心再次出现船员上岸跑路的事件,于是做出了返航的决定。
他们此行几乎一无所获,除了抓住一个爱斯基摩人之外,还在巴芬岛捡回几块黑色的石头。爱基斯摩人是黄色人种,和东方鞑靼人很像,这很容易让伦敦市民产生弗罗比舍抵达了东方的联想。至于那黑色的石头,“加百列号”的船长罗伯特.加拉德(Robert Garrard)认为可能是一种海上煤炭,弗罗比舍心想,这石头就作为拥有新领土的象征吧。但是后来事态的发展有点出乎意料,1576年10月9日,弗罗比舍一行返回伦敦之后,他的合伙人将这块黑色石头拿给三名不同的专家进行检测,得出的结论是不含有任何已知的金属或者矿物质;不死心的洛克后来在伦敦的一位意大利金匠那里,得到了这块石头里能提炼出黄金的保证。
不管别人相信不相信,洛克反正是信了。这个爆炸性的新闻不胫而走,坊间传说弗罗比舍已经从北美的东海岸看见了太平洋,从那里带回了一个东方鞑靼人,好事者更是断言:伦敦即将跟随弗罗比舍的步伐掀起一轮淘金热。在这些创富概念的支撑下,弗罗比舍很顺利的进行了第二轮的融资,继续开启他的西北航道的探险之旅,直至走上了破产的不归路。
弗罗比舍 爵士显然,英格兰人当时太乐观了,他们计划完成的西北航线,在三百年以后才有所突破:1903年到1906年之间, 挪威探险家阿蒙森乘坐一艘47吨单桅风帆渔船从东向西,途中被冰封两年,全程历时三载,首次打通了当年英格兰人苦苦追索的西北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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