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烦

作者: 止文 | 来源:发表于2017-08-08 16:57 被阅读55次

    小刘和老婆结婚三年了,感情现在还很好,就跟当初度蜜月时一样快乐。去年他们生了一个男宝宝,两人的感情更是牢固了。

    今天,小刘开着车,带着老婆和一岁大的儿子从大超市里回来。回想起守护着老婆和儿子一起逛超市,小刘心里就美滋滋的。以前他也很高兴和老婆两个人一起逛超市,那时老婆很爱美,喜欢买装饰品,买首饰和某些款式的衣服打扮自己,但老婆很懂得两人在一起的生活,不会选择小刘感到经济有压力的首饰。小刘知道老婆是一个善于照顾自己和家庭的人,所以他很心安理得地欣赏着老婆的美。

    现在,他和老婆带着儿子逛超市,同样感到高兴。老婆不再买首饰了,多数是买给儿子用的东西,比如衣服、奶粉、玩具等。虽然老婆自从生了孩子后给自己打扮得少了,容貌也不像结婚时那么精致了,但此时此刻,小刘深深感受到了老婆对孩子和家庭的爱。

    车子快开到家的时候,儿子不安分地哭闹了起来,小刘老婆一开始还有一丝紧张,以为是儿子晕车不适。但当看见儿子一只小手紧紧地抓着刚买的新鲜香蕉时,小刘老婆就放心了。她不由得冲着身边的这个小鬼无奈地笑了一下,随即剥了一根香蕉放进儿子的口中。看着儿子才刚吃完一快绿豆糕,就又马上很享受地吃起了香蕉,她感叹仅仅一岁的儿子简直就是个小吃货!

    车子开进了家里的停车场,此时儿子也刚刚吃完香蕉。一家三口从车上下来,手牵着手,真是一幅令人羡慕的画面。李师傅当时正在给小刘家装修屋外的墙面,看见这幸福的一幕,都有些被触动了。他说:“小宝圆圆的脸,长得真可爱,以后一定是个有福气的人。”

    “李师傅,你这都是陈旧的思想了。这个小鬼又不是地主家的孩子,社会也早就不同往日了。现在孩子的未来全靠教育,教育得不好,靠一张因为好吃而长得圆圆的脸有什么用。”小刘朝着挂在二层楼的墙上高声说,李师傅就挂在上面做工。

    “对!对!现在孩子都是拼学习,这个小鬼就是喜欢吃,没别的优点。”小刘老婆也应和道。

    “呵、呵、呵……”李师傅笑着,“能吃也是优点啊,风水大师都说面相也很重要。”李师傅是农村进城务工的农民,性格老实憨厚,在夸耀的话被反驳回来时,他竟然有些回不了话了,只有如实回了心里的话。

    小刘一家三口欢快的走进了家里,三人舒服地躺在了柔软的沙发上。刚才他们进屋时,看见远处的天空铺满了太阳落山时出现的红云,十分地漂亮,就连小刘的儿子眼睛也直直地望着天际的火烧云,并用手指给小刘两人看。

    已经是傍晚时分了,小刘陪着母子俩逛了一天,确切地说应该是带着警惕的心守护了他们一天,所以一趟进沙发,小刘就觉得身心俱疲。这种时候,大男子主义的心理便在小刘心里生发了。

    “喂,去给我做些吃的,陪你们忙了一天,太饿了!”小刘跟老婆说,带着满满的成就感。

    “呦呦呦,你做了些什么大事呀!”小刘老婆有些调侃地说道。“况且,今天逛了那么多地方,孩子都是我抱着的。”

    “好好好,还是你累行了吧!”小刘看似是有些无奈的回答,但心里是甜美的。

    他会心地看着老婆收拾买来的食品、玩具等东西,除去儿子身上的灰尘,一会儿过后,自语地说:“我来尝尝刚买来的内蒙古产的正宗牛肉干。”

    小刘撕开了包装袋,拿了一块牛肉干尝了尝,美味的零食拿来充饥,小刘的感觉非常好,吃完一块后忍不住地啧了啧嘴巴,然后抱起身边坐着的不安分的儿子,说:“是不是又饿了,来,尝尝美味的牛肉干。”

    牛肉干还没送到儿子的口中,儿子就被抱在了老婆的怀中,然后重新被放回了沙发。小刘老婆责备他说:“别胡闹了!他消化得了吗?这烘制过的又干又硬的牛肉干,你怎么不动动脑子!”

    小刘老婆接过小刘手中的牛肉干,也尝了起来,觉得味道很好,连连称赞,吃了一块又一块。小刘也是一样,两人的食欲被彻底地勾引了起来。

    此时坐在一旁的儿子感觉到自己孤零零的,于是不断机械地摆动着手臂,嘴里还咿呀地发出声音,以此来吸引注意。

    小刘夫妇为儿子的举动既感到好笑,又感到同情。刚才他们俩的确沉浸在欢快地吃美食的状态中,仿佛回到了刚结婚时的蜜月期,冷落了旁边的小鬼。小刘老婆停下吃牛肉干,抱起儿子,轻吻着他,说些安慰他的话,儿子这才停下不断挥动的手。

    小刘看着儿子趴在老婆的背上,一脸满足,甚至是得意的神情,咯咯笑出了声。一旁的老婆又满眼诧异地望向了他。

    “怎么啦?笑得这么诡异。”老婆问道。

    “嗯……没事。”小刘稍微想了一会儿说道,谁也不会说儿子会嫉妒。“到点了,可以吃晚饭了。既然忙了一天不想做饭,就去外面小餐馆吃吧。”

    “李师傅,还没向咱们要钱呢,现在走了,只怕等一会儿干完活的李师傅,要等到天黑才能回去吃饭呢。”

    “哦,对啊!还是老婆考虑得周全。”小刘皱着眉头说,“那我们出去跟李师傅说,叫他走时打电话给我们,我将工钱用微信转给他。”

    “李师傅会用微信吗,真发现你这人太傻了,不动脑子呀!那你为什么不现在出去提前给他结账呢?”小刘老婆有些嗔怒般说道。

    “也对,确实是有点傻。”小刘说完,他和老婆都哈哈笑了起来。此刻,只有他们的儿子又手舞足蹈般变得不耐烦了。

    小刘和老婆带着儿子正要出去时,李师傅向他们走了过来,忙碌了一天,工作制服上沾满了灰尘、泥浆。

    “小刘,你们要出去吃饭呀!哎呀,我也饿了,今天的活干完了,我来结一下今天的工钱。”李师傅很直率地说。

    “对对对,大家都饿了。李师傅忙了一天,更饿。刚才我和小刘还在说临走前要给李师傅您付工钱呢。”小刘老婆一边说,一边从钱包里抽出二百元钱交给李师傅。

    “哦,这样啊,那我明天再来,你们出去吃饭吧,我也要回去吃了。”李师傅一边喜笑颜开地说,一边把钱揣到口袋里。

    说完,李师傅就迈着八字步往回走,步子沉重有力,很不灵活,是拖着疲惫的身躯离开的。小刘和老婆看着李师傅远去的背影,心里涌起了一丝难受之情。两人都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人与人的区别、不平等。

    李师傅原来是农村做泥瓦匠的,到去年为止,他家附近村子的新楼房已经被盖完了。今年他在农村失业了,不得不背井离乡到城里劳务工。他又不会其他的手艺,在城市里还是干老本行。他一个人,没有什么知识文化,找工作的路子就特别窄,以至于现在他还没有联系到公司,只能靠着运气到处碰活。

    李师傅刚才说自己饿了,要回家吃饭,虽然说得很豪爽,外人听不出李师傅是有着多么豁达的心胸和坚强的意志,但小刘和他老婆却清楚。

    李师傅住的地方哪里算是家呀,那就是一处年底要拆迁的破败农家,在这样炎热的季节,晚上,屋里到处是周围荒草丛中飞来的野生蚊子,人被咬上一口,皮肤上会长出一个巨大的胞,又疼又痒。小刘和老婆有一次偶然的机会去了李师傅住的地方,就吃过这野生蚊子的亏。

    小刘和老婆一想到李师傅回去,在路边的一家小菜馆点一个简单的素菜,吃几大碗米饭,然后穿过田野和一条小河,回到住处,就为自己要去饭店吃饭的不满足心理感到有些愧疚。两人站在门口很久,没有说话,最后两人决定不偷懒去饭店吃,就自己动手在家做饭。

    第二天,李师傅早早地就来做工了。

    “又出去玩啊!”李师傅对着锁上门要出去的小刘和他老婆说。

    “对啊,李师傅,这两天是周日嘛!”小刘老婆说完就感觉有些不恰当。赶忙有添了一句,希望来冲淡心里的不适感。“麻烦你了,李师傅,帮忙照看我们家。”

    “哎,这有什么,拿工资的人,生活就是不一样!”李师傅哈哈说道。

    小刘和老婆也陪着笑了起来。

    小刘把车开到了一片海滩度假圣地,拿着游泳衣,带着老婆和儿子走到了沙滩中心。

    海边天气晴朗,蓝天上飘荡着许多白云,阳光照在金色的沙滩上,照在涌动着的海水上,照在大人和小孩露出的欢声笑语中,小刘和老婆觉得这儿的一切都很和谐与美好。

    小刘租下了一个帐篷和两张躺椅,买来了一些香蕉、西瓜等水果摆在桌子上,然后自己躺到其中一张椅子上,在煦日下看着一本杂志,看起来很安详、惬意,就像我们看到的电影中描述的场景一样。小刘也是希望有这样的感觉,不过他在躺椅上不停地翻动着身子,确实无法沉浸在这内容空洞的杂志里,他更希望看的是一张印满密密麻麻文字的时事报纸。

    小刘老婆拿了两只泳泳圈,带着儿子去了海里。

    她是一个十分懂得享受生活的人,既然来了海边,她是绝不会不顾蔚蓝的海水,静静地与老公躺在椅子上无聊地打发着时间。第一次她提出要来海边玩耍时,她都不会游泳,只是觉得与老公两人来海边是一件很浪漫的事,小刘同意来也是这样想的。但她第一次来就勇敢地下了水,一开始还呛了好几次水,没过一会儿就游得很自在了。小刘站在岸上都给震惊了,头一次发现居然这样一个有冒险心理的老婆,不过,他也是挺喜欢这样的老婆。她独自在水里欢快地游着,并大声叫小刘也跳下来,但小刘始终没让海水溅湿自己的腿,他怕从来没下过水,会有危险,更怕长期暴露在海水中的窘态会让自己的形象受损。

    小刘老婆这次大胆地带着儿子下水,想和儿子一起享受冲浪的刺激。这不是一个贸然的决定,之前她就与儿子一起下过游泳池,而且儿子在游泳池里特别开心。果然儿子穿上游泳圈一进入海里,双手挥舞了起来,双脚滑动了起来,脸上洋溢着一个大大的笑容。

    “快来!儿子,跟着妈妈一起往前游,大海的世界是多么美妙啊!”小刘老婆在儿子的前头,面朝着儿子拍着手掌,引导着儿子喊道。

    儿子听见妈妈的呼唤,双腿游得更卖力了,嘴里还发出一些声音,显得是十分地兴奋。

    “对,对,勇敢的儿子,就这样游过来!再过来一点,就可以跟妈妈一起看海上飞翔的鸟了。”她继续鼓舞着儿子。

    大海上面的天空如同海洋一样蔚蓝蔚蓝的,也同大海一样深沉、静谧,好像他们是多年来结交的品行相投的好朋友。可他们并不见得品德有多么高尚。千万年来,一直凌视这片空间,是是非非,大风大浪已入不得他们的胸怀。撕破他们沁人心脾颜色,就如同两尊对视的千年僵尸。

    深沉的海水轻微晃荡,浪花打在小刘老婆和儿子脸上,欢笑声撒在洋面和天空上,也幸福着躺在沙滩上的小刘。可不到一会儿,海里想起的惊叫声,吸引了海滩游人的目光,更惊醒了享受惬意时光的小刘。

    就在刚才,小刘老婆看见儿子失去了活力和笑语,随着海波浮动。那一刹那,小刘老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推测,她奋力游向儿子,海水在她臂膀的挥动下,被击向很远。她抱着已经昏迷的儿子,声嘶力竭地将悲痛之情喊了出来,接着快速地将儿子拖上了海滩。

    小刘也立即赶到了儿子身旁,马上就听见老婆说道:“儿子被东西咬了,快开车送去医院。”小刘也看见儿子白嫩的屁股上有着一快红肿的牙印。此时有围观的游人提醒:“可能是被海蛇咬了,先抹上一些一些啤酒消消毒,再赶紧送去医院。”小刘夫妇此时才从悲痛中回过神来,也记起了这个医学知识,抹上了好心游人递来的啤酒后,就立即背起儿子冲向了汽车。

    儿子在医院终于得救了,确实是被海蛇咬了。小刘夫妇看见儿子能下地走路,并且脸上露出了笑容,紧张得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松了。此刻他们也谨记起了医生的提醒:以后尽量少去海里玩。

    下午,天空依旧是晴朗的,许多白云悠闲地飘着。在这夏季,虽然逛街是不明智的,但浪费在这样难得的好天气,似乎也不好。尤其是对于小刘夫妇,儿子刚刚有惊无险地度过一劫,应该要庆祝一下。于是这天下午,他们一人一只手格外幸福拉着儿子逛起了玩具店。

    或许是受毒蛇攻击的原因,儿子自从医院出来就有些无精打采。可当他来到堆满玩具的商城时,精神马上就振奋了,暗淡的眼睛似乎放出来亮光。他撒开了爸爸妈妈的手,独自冲向了架子上的那些玩具,又摸又试,感觉无比地快乐。小刘和老婆看了,也相视一笑,头一次觉得儿子的快乐会让自己觉得这么地幸福。

    他们也快速走到儿子身边,蹲下身子与儿子一般高,用充满童趣的语气问:“宝贝,喜欢哪个玩具?这个遥控直升机想玩吗?”

    他们想着今天儿子无论喜欢什么,都会满足儿子的愿望。他们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会格外地顺从儿子,也绝不会想象到这种突破常规的温馨是否意味着有什么会发生。

    儿子在一旁试了试遥控直升机,稚嫩的嘴一直发出惊奇的叫声,显然被飞旋的机器震惊了。小刘和老婆也在一旁鼓掌,为儿子娴熟的远程操作叫好。最后儿子选中了这台直升机。价值1499元,但小刘夫妇买得很开心。

    傍晚,小刘开车带着老婆和儿子回到了家。李师傅还在干活,看见小刘一家人手牵手幸福地走下车时,李师傅放下了手中的瓷砖,说:“小宝今天玩得很开心吧!”

    小刘儿子没有答话,连眼神也没有投一个给李师傅,只是无精打采地望着包装盒里的直升机。小刘老婆也感觉到了儿子状态不好,于是抚慰着儿子说:“小宝今天玩了一天,很累了是不是?不想说话,想睡觉是不是?”然后一边抚摸着儿子的头发,一边把今天儿子的遭遇与李师傅倾诉了一番。

    李师傅是个极富有同情心的人,听的同时,时时感叹,流露悲喜之情。最后,他还郑重提醒小刘夫妇,说:“孩子被蛇咬,是大事!马虎不得,你们赶快让孩子吃药,让孩子休息。”

    李师傅语气关切,甚至带着点对年轻小刘夫妇的责备。小刘夫妇是读过书的明眼人,知道李师傅有过来人的经验,于是马上醒悟了今天的做法欠妥,不该带刚从医院抢救出来的儿子去逛商场。此刻,他们再看看儿子,不言语,有些失魂落魄的样子,内心懊悔不已,觉得自己还是太年轻了。于是,夫妻俩赶紧谢过了李师傅,去往屋里。

    以李师傅的经验,他察觉到了小宝身体的虚弱,觉得医生可能没有诊断透彻,出于关心,回家领工资时,又特意叮嘱:“晚上要多注意小宝,发现问题要马上送医院,蛇咬了可不是小问题。”

    晚上,小刘儿子睡得很沉,也睡得比往日早,一看就是精疲力尽的原因。小刘夫妇一直坐在床沿上守着儿子,心里一边懊悔今日的行动,一边反复念叨着李师傅的提醒,所幸现在看到儿子并无异恙。

    小房间里,暗沉的灯光铺在儿子祥和的面庞上,铺在白色柔软的被子上,照着儿子头边笑容可爱的熊宝宝,也映衬出小刘夫妇注视儿子的高大身影。这幅温馨的画面定格了很久很久,一直到深夜十一点半,小刘夫妇才安心回房休息。

    深夜三点钟,小刘老婆被闹钟惊醒,她想到的第一件事是去看看儿子的情况,当她冲到儿子的身边时,她又一次惊呆了。

    儿子的身体侧了过来,嘴边、床头处有许多没消化完的呕吐物,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嗖味。“小宝,你没事吧!”小刘老婆抱起儿子,往老公卧室冲。不远的路,精巧的拖鞋在拐弯处跑掉了。

    当她光着脚来到卧室时,已经是个泪流满面的人了。“快去医院!小宝的蛇毒又发作了!”她几乎是哭着喊出来了。小刘一边换衣服,准备着要带上的物件,一边看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儿子,心里悲痛不已,眼里闪着泪光,在暗沉的灯光下清晰可见。但小刘的的考虑和行动非常镇静,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

    小宝一送进医院,马上就被隔离治疗了。

    小刘老婆坐在长椅上,倒在小刘的肩膀,掩面而泣。医院走廊上,不断有穿着白色、蓝色忙碌的医生护士的身影,将小刘夫妇的心情衬托得格外悲凉。

    两个小时后,一个医生打来了门,神情严肃,语气急促,只告诉他们准备好钱,病人需要大量输血抢救,并说我们会尽力的。随即就关上门,没有时间理会小刘老婆悲伤急迫的询问。

    “老公,怎么办?小宝千万不能有事。”小刘老婆心里防线快要崩溃了。到现在这个年纪她还没有经历过生死离别的悲痛,一直过着小资生活,有时觉得自己过分沉浸在温馨幸福之中,就要去寻找一些忧伤,比如看感天动地的电影,给乞丐施舍一些钱,这也是她对老李这个农民工很友好的原因。可当电影中生死离别的剧情降临到她自己的身上时,她一时还失去了应对的勇气。

    “别担心!有我们在,小宝会没事的!”小刘搂着抽泣的老婆,说道。

    男子汉的胸怀和担当,让小刘老婆好了许多。她终于止住了哭泣,并且神情坚定,注视着旁边那扇急诊室的门。

    “老婆,你在这里守着,我回去拿卡。一有消息,马上给我打电话。”小刘紧紧握着老婆的手,眼睛充满了关切与鼓励。

    “嗯,有我在,小宝一定会没事的。我等你回来。”

    小刘开车一回到家,就急切地开门,快步走进家里,像一阵急雨淋过,连李师傅的招呼声都没注意到。

    李师傅在这儿做工有半个多月了,从未见过小刘在工作日急忙回家,联想到昨天小宝的事,他也有些不安了起来。于是他追了进去,问道:“老板,是不是小宝蛇毒发作了?”

    小刘拿了卡,从房间里走了出来,看见李师傅穿着工作服站在门口,满脸关切的样子,等着他回答。“李师傅,幸亏你昨天下午提醒我们,不然小宝的情况会更加不可想象。”小刘一边说,一边锁上门。

    “那现在小宝情况怎么样了?”

    “还在输血治疗,我是回来拿钱。”

    “在县医院吗?”

    “嗯,在县医院治疗。”

    “那你赶快去医院,可千万不能再出事了!”

    “嗯嗯,我知道。”说完,小刘开着车走了。

    李师傅看着小刘离去的车,心里是感慨万千。他没想到小刘幸福的三口之家也会出现突如其来的人祸,他也想不到小刘两口子这样真诚热心的人,也会遭受到上天不公的对待。他也为小宝这个可爱的孩子正在承受非人的痛苦,而感到忧虑。

    李师傅在院子里走来走去,始终无法平静心绪。他想起半个月前小刘夫妇去到了他的住所,不仅热情地与他交流,还给他带了水果。他的不幸的家庭境遇还引得他们俩感慨不已。

    李师傅家住农村,因为家里太穷了,到三十岁还没有讨到老婆,这在农村是很受人鄙视的。后来在广东打工,与一个四川女人同居,女人不久就怀孕了。李师傅就向女人提出随他回江西农村老家结婚。女人同意了。在农村老家,女人为李师傅先后生下了一个女儿和一个儿子。同村人都很羡慕李师傅,都认为李师傅时来运转了,将来还会越转越好。

    李师傅开始也觉得自家的幸福生活来临了,他还在农村干起了泥瓦匠的工作,虽然很累,但还是可以养家糊口的,况且国家对农村地区的政策越来越好,他是不愁拉扯不大两个孩子的,同村人也有跟他类似家境的。

    可是,他没想到自己的老婆,这个四川女人品德极差,生完两个孩子后,在家不干活,好吃懒做。家里的卫生、布置与李师傅原先独自生活时,没什么两样,两个孩子她也照顾不周全,身上不是出现磕磕碰碰的伤痕,就是因为不听话,被她打伤、拧伤的痕迹。

    李师傅做完一天工回来,已经是十分疲惫了,再看见家里乱糟糟的环境,听着两个孩子的哭诉,心里时常很愤怒,说道:“你待在家里哪里像个女人,你看看别人家过得多么好。”

    “妈勒逼,你也不看下他们家男人多么会挣钱。”女人怒怼道。

    李师傅每每听到这句话就无法言语了,低下身子抚摸、取乐两个可爱的孩子。

    可家丑并未到此结束。后来李师傅在做工期间,还隐约听见别人眼中自己老婆的琐事。有说他老婆喜欢在邻里卖弄风骚,不仅是对有夫之妇,还对路上来往的中学生说些污言秽语,这已经让有的家长对她恶语相加了。可她脸皮像堵城墙一样厚,不仅不屑一顾,要是男的来劝阻,临走前,她还拋上一个媚眼。他们都觉得这样没皮没脸性格的人,真是世所罕见。

    李师傅生活工作在人群间,越来越感到周围总有许多不善的眼神在盯着自己,在工地上,在回去的小路上,甚至在老婆越来越轻浮的眼神里。

    最后,李师傅终于质问道:“你是不是喜欢在外面勾三搭四?孩子都这么大了,你还要不要个脸了?”

    “要什么脸,整天跟着你,在这个破农村,过这个霉日子,老子早就不想过了。”

    “不想过,你就滚!”李师傅大喝道。俩孩子被爸爸从未有过的吼声吓到了,哭了起来。李师傅连忙抱着两个孩子,宽慰他们。四川女人却在此时不依不饶了起来,骂人的话一句接一句蹦了出来。

    第二天,四川女人拿着包就跑了,李师傅也没怎么追。他以为老婆出去打工,过年总会回来,毕竟有两个孩子在这儿,并且赚钱还能补贴一些家用。可没想到半年了,老婆不但没有寄钱回来,在临近过年时,也不见她有回家的迹象。于是邻里就开始议论,说她肯定是抛夫弃子了,这种德行的女人会有什么做不出来的事呢?

    过完年,老婆果然还是没有回来,家里父子三人,相互对视,显得异常地冷落。李师傅还是不忍两个不到四岁的孩子没有妈妈,本来一个完整的家庭没有女主人。思前想后,李师傅终于在元宵节过后出去寻找老婆,两个孩子的妈妈。

    终于,李师傅在广东的一家手机制造厂找到了老婆,并且成功将老婆带回了家。李师傅很兴奋,两个孩子也很兴奋。尽管邻里看不惯这个四川女人,但见她还未完全泯灭良知,也都祝福着李师傅一家。

    可好景不长,一年后四川女人再次离开了家,离开了李师傅,离开了两个孩子。这次她的话说得很绝,完全打消了李师傅日后去寻找的念头。

    四川女人永远地离开了,过不贯、不合适就离开了,李师傅和两个不到六岁的孩子度过了一段伤感的岁月,之后就习以为常了,父子三人相依为命,与邻里交好,日子虽然辛苦,但也过得很安稳,直到那悲痛欲绝的日子再次来临。

    大女儿上学的年龄到了,李师傅就把她送去了寄宿学校。李师傅平日干泥瓦匠的活,就带着小儿子。五岁的儿子,长得结实,性情活泼,完全没有因妈妈离去而变得忧郁。在建筑工地上,好动的儿子经常和一些大哥哥玩捉迷藏的游戏,躲在一些危险的角落里。李师傅每次看见就大声叫嚷:“走到别处玩去,那里危险,砖头落下来砸到了,怎么办!”

    儿子听到爸爸的责备,总会很乖地换一个角落藏,但和大哥哥们玩得兴起,又总是一次次忘记爸爸的嘱托。时间一长,李师傅照看儿子的时间有限,总无法时时注意。终于在一个阳光热烈的正午,儿子出事了。

    这天中午,李师傅同工友在主顾家吃饱喝足了,正躺在搭在简陋建筑屋的木板上睡觉,他睡时,儿子已很自觉地睡在了另外一张木板上。可是他那些好事的大哥哥非将他中途叫起,说要参加一个挑战性的游戏。

    李师傅的儿子随大哥哥们爬上了墙壁之上,一个个都颤颤巍巍的样子。因为墙壁才刚修到三米多高,不仅不稳,而且还令人心虚,自然在墙上行走、小跑,是一件具有挑战性的事。不能说家长没提醒孩子们别干危险事,只是孩子们确实是想法多变,家长终有疏忽的时候。李师傅的儿子连同另外一个孩子就在疏忽之下,双双从高墙上坠入地上的砖石间,摔得头破血流。

    家长、工友们当时就从孩子们的惊叫声中猝然醒来,看见两个孩子倒在血泊中,惊魂不定。尤其是李师傅看见儿子,血色密布了他的双眼,他抱起儿子就往医院赶去,血红的泪洒了一路。

    乡镇医院做了简单的包扎,孩子就被送去了县医院,县医院不敢收,又被送去了市医院。市医院立即进行手术治疗。后来医生急忙出来说孩子生命垂危,要输血。

    李师傅当场就伸出黝黑结实的臂膀,说:“我儿子,快点!输我的。”

    李师傅儿子的血型是稀有的O型血,医生当时没有点破这一点,幸好李师傅的血型经过检验,也是O型血。血液从李师傅的身体流出,李师傅只有满腔的焦虑和不安,其实他已经疲惫不堪了,但神情坚毅,眼睛里总是泛着晶莹有力的光。血很快就采集完了,医生拔针时,李师傅急忙说道:“才这一小会儿,怎么就拔了?”

    “一次只能输这么多。”医生在忙碌中说道。

    输完,李师傅只觉得还是坐着舒服,也想不了许多,他放松地坐着,不由得闭上了眼。可当他被叫醒时,就得到儿子伤势严重,抢救无效,死了。恍如晴天霹雳,李师傅仿佛从梦中惊醒,陡然起身去看儿子,却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泪如涌泉,悲痛欲绝。

    突然,李师傅停下了在院中徘徊的脚步,重重地拍了一下手掌,似乎下定了一个决心。他关上了院门,向县医院赶去,看着灰蒙蒙的天,好像有种不吉利的预示。李师傅在心里郑重地说:“小宝这孩子,可不能死。”

    他来到医院,打听到了小刘夫妇。

    医院长长的走道里,小刘夫妇坐在长椅上,彼此紧紧握着手,意志坚定。突然,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夫妇俩朝走廊口看去,李师傅迎着亮光跑来,带着一路的风尘,跑到了他们面前。

    “小宝,怎么样了?输的血够吗?”李师傅气喘吁吁地说,并且用手上的毛巾擦了擦脖子上的汗,然后又说:“不够我有,我的是O型血,输给谁都行。”

    小刘夫妇俩非常感动,连忙握起了李师傅的手。

    “谢谢李师傅,小宝已经脱离危险了,不需要输血了。”小刘老婆说完,三人热泪盈眶,一起坐在长椅上,眼睛望着天花板,正襟危坐,态度虔诚,思绪仿佛穿透了天花板,直达云卷云舒的天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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