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柴
高科技发展迅猛,物质匮乏早已是陈年旧事,没有几个人在燃气驶入千家万户的时候,却要绞尽脑汁来描绘什么是“拾柴”。
那个时代,总是让人难忘,其实想起它并非是来个忆苦思甜,只是拾柴活动的确填补了生活需要。说它是活动,显得有点不尊重,说的明白点,它也是农活。
农田还没有实行承包责任制的时候,那是大家一起参加集体劳动,按照工分分粮食,甚至是分柴火。无论你如何节衣缩食,能填饱肚子只是奢望,面黄肌瘦在农村随处可见:柴垛边、旮旯里、墙角处。很多人家晚上是不生火的,不单单是没有米面,很多时候煮饭的柴火都无从寻找。
不过,我说的拾柴是土地改革后的事,确切地说,是八十年代。
责任田让农民有了属于自己的粮食,在丰收之际敢于放开肚子饱餐一段时间,粮食换取的猪肉,也让他们油腻腻的嘴舍不得擦拭,是显摆还是回忆,不得而知。记得很清楚,有一人离我家不远,偶尔开荤后,就会在附近几家走动着,嘴角上的猪油泛起亮光,惹得人羡慕着,夸赞他的能干,可不是吗,田里收的粮食多,交了公粮后,剩余的比他人多。于是有了闲粮,才会换的纸币,比人家多吃几口肉,在正常不过了。
这肉可是费柴火的,有时候必须要木柴炖不可。
那会的麦子及玉米长的很矮小,到了收割的时候,去掉粮食残留的柴火也是少得可怜。麦秸还是牛拉着磙子在上面不知压了多少遍,还要分为三期,到了第三期,麦秸上的麦子再也找不到,而剩下的麦秸被磙子磨的光彩照人,那个白亮亮的。麦秸用于冬季喂牛,只是碰到阴雨天,家里没有柴火了,才会扯几把下来,慢慢点着塞入锅底。
玉米秸秆是那时农户做饭的主要柴火。玉米秸秆都是散落靠在家前房后,烧起来很费事,还没有等这段秸秆折断,锅底的火又灭了。可是这仅有的玉米秸秆是不够的,遇到家里种植红薯的,那藤条更不好摆弄,且在生长期就被人工砍了很多进了猪牛的胃里。如果家里栽了棉花,等到霜后,棉花秸秆就成了很好的柴火,烧起来旺得很。
不过,柴火是不能等到来年的午收,甚至年前就断了火。所以,拾柴在当时农村来说,很正常的,也是必须的。
人们经常在冬季会背着粪箕子,四处寻找柴火。力气大点的,会拿起斧头、铁锹、锛等工具,去河沿上挖掘树根,一个树根到了手,没有半天的功夫,那是断然不可的。稍大的树根,有时候要搞个两天那样,甚至由于树大根深,半途而废也是时常可见。
拾柴对于大人来说,不分时间、地点,而对于我,的确要需要挑拣时间来完成。周末且在冬季,我会拿着一根绳子,在通往村外的好多条路上挑拣树上掉下来的树枝,很干很脆,稍不注意就扎不成捆。有时候捡到人家落下的树根,都会疯狂起来,却不敢叫喊,唯恐人家回来寻找。小心翼翼地把它们困扎在一起,背起来很吃力,但又兴高采烈地回家,快到家的那几步,怎么走的,用挪步来形容,再恰当不过了。那时父亲不打我的,因为即使是拾柴耽误了学习也绝对不会把我的成绩拉到班级第二的。
树根我是砍不动的,我家也没有这样的工具。想来奇怪,我家也是一家正常过日子的人,为何起初没有斧子、锛?就像我们长在河岸边,捉鱼是每家都会参与的活动,没有什么大惊小怪。可是,每逢逮鱼季节,别人家能拿出很多不同网具,唯独我家没有一样,我要么靠手,要么靠借,端着满盆的鱼回家的那刻,却要挨到父亲的一顿痛打。鱼可以不吃,这拾柴也需要必备工具吧?翻遍家里所有角落,就是没有。
河沿上全部是槐树,夏天茂盛,冬季干枯的枝干就会落下来,捡拾起来,一点也不扎手。槐树夏天刺特别多,我手掌上不知被这槐树刺扎了多少下,是数不清的。离家近,我经常会在一个上午捡了很多,背回家后再重新返回,一天下来,家门口一堆堆的战利品,让我高兴地早已忘却了劳累和饥饿。父亲会抽空把这些柴火分类,再重新堆放起来,只记得母亲夸赞我,唯独父亲不太理睬我得意的样子。
秋季我会到田地里捡拾那些被人遗忘了的玉米秸根,捡起后再用头狠狠砸上面的泥土,再逐个放在粪箕子里。碰到田间被农户拉掉的棉花秸秆,我都像捡了元宝一样,使劲用小手把它折断,再装好一起收拾回家。
靠近河沿的地质不好,长的庄稼都是不尽人意,就像“鸡肋”,父亲在这上面栽植几棵梧桐树,没想到,出奇的繁茂。有一个冬季,我发现一棵很小的梧桐树死了,究其原因,是来回走的人多,被踩死的,加上犁地必须要从这跟前经过,这牛的嘴虽被扎了套子,但终归阻止不住它的冲动的触动,午秋二季几个回合,小梧桐树也就经不住折腾,枯死了。这年冬季,应该是寒假的某一天,我拿起斧头照着梧桐树根部砍了下去,就几下,树倒了,然后树枝全部“喀嚓”落了地。这是大收获,用平板车拉回家,属于满载而归。后期想来,这本是我们家的“财产”,不是我拾柴的收获。
读了初中,我就没有拾柴的机会了,还好,那会家里烧了煤炭。不过我对河沿的树根依然念念不忘,趁着父亲不在家的当口,我拉着装着斧头、锛、锯、铁锹等工具的平板车,挥汗如雨,不一会功夫就一举拿下了一根硕大的树根,接着用锛劈成几块。这也是我最后一次拾柴,说是拾柴,其实也叫砍柴,不过它还是属于拾柴的范畴。
如今村子里外都是绿化树木,想去砍它们的根部做柴火,要等到猴年马月。再看看家家户户门可罗雀的景象,我才晓得,人们再也不用去拾柴来维持生活了。
或许等我老了,某一天端起茶杯,抿上一口,点根烟吸上一下,吐着烟圈,对着孙子说:“过来,听爷爷给你们讲讲“拾柴”的故事。”不用想,就会得到这样的回答:“树皮能吃,怎么可能?柴火怎么能烧呢?那为何不用燃气?”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