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做个能八卦的老太太

昨天一位在捷克邂逅的爷爷发我一篇满满的文艺复兴干货，讲的是诗人彼特拉克，在宗教神性如大公无私一般对人性披挂上阵的中世纪，他却写到：“我是凡人，只要凡人的幸福，我爱她的肉体和灵魂”。

爷爷是我平生少见的极有主见，坚持自我价值，有独立精神追求的老年人，不把自己的人生幸福指数倒挂绑定在儿女和伴侣身上，一把年纪独自驾着小三轮游走西藏，千里迢迢从上海来湖北玩耍大半个月（顺便看我们一家，感动+10086），在恩施的深山老林和古老村落寻找汉风遗迹，平时偶尔会给我推荐书单以及各种艺文赏析，在图书馆看到罗马史的好版本会拍来发我。在武汉的那次聚会中，和爷爷从人生理想谈到自由精神，从自我价值讲到生活理念，年方七十的爷爷脸上泛着健康的红润，就和我从他身上感受到的生命力一样，像一棵还在生长的树。

几年前从维也纳浪去捷克的ck小镇，去小镇的小包车能塞六个人，在那趟四个小时的车程中听一个武大博士八卦了昂格鲁撒克逊人的迁徙史和苏格兰国家图书馆的古本珍藏，刚认识的爷爷听说我喜欢看约翰克里斯朵夫于是滔滔不绝从勃拉姆斯八到莫扎特，从欧洲艺术史八到俄罗斯音乐史，从卡拉瓦乔八到卡萨诺瓦.....听得我目瞪口呆就像郭靖见了洪七公只想求收我为徒。之前刷约翰克里斯朵夫纯粹是被那种生命原始的力量所吸引，酣畅淋漓灵魂重启，而经过大爷的指点迷津后更是对其中厚重的人文沉淀有了一点懵懂的窥探。当时只觉得我花了70欧的车票却上了一堂700欧的人文鉴赏课简直是赚翻了有没有XD

就像刘瑜说的，有时候碰到这些渊博的人，总会羡慕嫉妒没有恨他们的大脑如同细密的蛛网粘住那些零碎的知识蜘蛛，还能条理分明自成体系。这些渊博的人是地球上的另外一种生物，搞得清希腊神话里乱七八糟的亲属关系和群雄割据的欧洲王室的各种通婚关系，拎得清各个流派的艺术主张也八得了十字军东征的政治起源。而我的大脑也像一块西瓜皮，所有的知识一脚踩上滑得无影无踪。

然而尽管我没有天赋异禀也没有开挂脑力，既不能过目不忘也没攒下知识老本，但我知道我是一颗就算掉在石头缝里也想努力生长的种子，有一颗就算没什么用处也想努力八卦的心灵，旅行，码字，画画，艺术，哲学，历史这些不务正业的爱好是我真正的心心念念，我爱着它们就像爱着这个丑陋奇葩又好玩未知的世界，我有很多古怪无用天马行空的问题，虽然经常被说想这些问题是因为太闲浪费生命。然而生命是什么，是一场体验还是马不停蹄地角色扮演，是人类种群中只活一次的我还是浩淼宇宙间毫无意义的有机渣滓。蠢笨如我当然想不出这些问题的答案，只能想到当我老了要死了是个什么模样。

有一次在罗马看到一个晒太阳的老太太，涂着好看的口红围着时髦的大围巾，眼神邪魅手指修长，那个时候突然就觉得以后我也想做一个美美的老妖精，在某个不知名的地方偶尔和小美女小鲜肉从罗马的建城传说八到奥古斯都，从意大利面酱的搭配讲究八到冰淇淋的101种口味，从达芬奇到底是不是gay八到米开朗基罗壁画中的自己，从杨过到底喜没喜欢过郭襄八到李寻欢到底爱不爱孙小红，从山海经的怪物志八到游戏里的大boss,从屈原和女祭司的风流韵事八到明宪宗的恋母情结，从李白杜甫的好基情八到石崇王恺乱比富，从旅行者的金唱片八到哈勃的近视眼，从百慕大和麦田圈八到玛雅历和外星人，从护肤品的成膜剂八到美容仪的黑科技，从四川辣椒的n种分类八到中华小当家的神奇美味.....世间千万事上下五千年，然后在小美女小鲜肉惊恐厌弃的眼神中舔一口提拉米苏冰淇淋。

曾经我这样活过，带着无穷无尽的好奇心，路过高山大海和人群，看过星空古书和人心，知道过很多理所当然奇奇怪怪的事，黑的乌云中下出透明的雨，然后我又走进人海尘埃，从此不在。

我想做个能八卦的老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