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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埃的湮没(纪实故事连载16)

尘埃的湮没(纪实故事连载16)

作者: 山这边一汪清泉 | 来源:发表于2019-01-08 12:41 被阅读3次

    30.

    秋叶,一片一片变黄,冬雪,一阵一阵变寒,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到年关了。

    娟子一直想换个工厂,离开那臭气熏天的工作环境。她偶尔也会在休息时,有去附近转悠,可其它厂子里的事,也没比鸭绒厂好到那去。所以娟子一直没勇气,离开这个让她厌烦的鸭绒厂,只能继续在那呆着。

    在深圳打工的这一年,娟子经常要加班,熬夜也是免不了的事。这一年,娟子只给她老爸,寄过二次不多的钱,扣除她自己日常的生活开销,到了快过年时,娟子自己身上,也没攒下几个钱。

    农历新年前的一二个月,很多从外地,远道而来打工的那些女工,便开始考虑:“过年,为家人带点啥礼品回去?”最后的结果就是,给自己和爸妈,添几件新衣裳过年。她们总是期盼着,早点回到,那阔别了近一年的家乡,与亲人过一个喜庆新年。

    工友们速速准备年货的时候,深深地刺激到了娟子,她也很想回去,回到玉潭老家,看一看爸妈,与他们聊一聊,释放这一年的相思之苦。

    可娟子因为收入低,到年关时,身上余钱不多了。她自己也清楚,从深圳到“玉潭”老家,往返来回两趟,一千六百多公里,仅路费,就要耗去她两三个月的工资。娟子心疼这往返的路费,不舍得把这辛苦得来的汗水钱,一下子就给了大巴司机。

    年,越来越近了,而过年的感觉,却越来越让娟子开心不起来,娟子置身这眼前的年味中,左右为难,心里很是纠结:“若回老家,自己身上的钱又不多。如果一个人留在深圳过年,确实可以省下一大笔往返路费,但在这边过年,又太冷清,没有年味儿……”

    恰好娟子的堂姐,她今年也不打算回家过年,两个姐妹若一起留下,正好有个伴,这让娟子更下定了决心:“今年,还是先不回玉潭老家过年吧。正好可利用过年放假休息的闲暇,到附近工厂转转,为来年换工作早做准备,看看能否寻得,一个收入稍高、环境稍好的活计。”

    与娟子同镇子的一位姑娘,也娟子厂子里打工,她要回金竹乡(畲族)老家过年。娟子顺便让这位姑娘,捎个口信给爸妈,今年先不回家过年了,还给兴盛老汉俩口子,各带了一件新衣服回去。

    “引路将军”兴盛老汉和“哑婆”俩个老人,快一年没见着自己宝贝女儿了,各自心里都在盘算:“这大过年的,女儿娟子总该回来团聚一下了。”所以,距离过年前一两个月,俩位老人家,就在为女儿回家过年的事,提前作打算:“女儿快一年没有尝到家乡的口味了,该买些啥东西回来,好让女儿补一下身子,换一换口味,也好解解女儿的思家之苦。”

    一想到过年就在眼前不久,很快就要见到女儿娟子了,一家人,总算可以过一个团圆的大年。俩个老人家,大冷的冬天,各自心里,窝着一团火,感觉热气腾腾,如同这冬日里,和夏天一样暖和,不再感觉到寒冷了。

    一直等到大年二十五六的样子,兴盛老汉和“哑婆”俩口子,依旧没见到女儿的影子。村子上在外打工的人们,早就陆续返回“玉潭”来了。俩个老人,紧张得心里直发急,有时,整晚也难以入睡,老是担心女儿:“马上就过大年了,怎么还不见女儿回家来?没有见着人也就算了,居然一点消息也没有,该不会是女儿出了啥意外了?”一想到这,俩个老人吓得直哆嗦,不敢继续再往下,胡思乱想了。

    大年二十七日,兴盛老汉早早就上镇子赶集,看看女儿今天会回来不。正当快到镇子街上时,一个熟人拦下了他,还给了老汉几件衣服,说是他村子里一个在深圳打工的女孩,捎给老汉的,还说老汉的女儿,今年不回家过年,因为厂里有事,走不了。

    老汉一听到这个消息,既开心又难过。开心的是总算有了女儿消息了。难过的是,今年过年,只有他们俩个老人家在家,寂寞难耐啊。登时,兴盛老汉的心里,便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滋味。

    收下女儿捎回来的东西,谢过那位熟人。兴盛老汉,连镇子上的集市都没去。一转身,立刻原路返回,翻过村子后面那座大山,直接回家了。

    那一年过年,“引路将军”兴盛老汉俩位老人家,十七年来,第一次没有与女儿一起过年。他们俩,就连平日很少吃到的年猪肉,吃进嘴里,总感觉少了点味儿,一点也不习惯?

    村里人放鞭炮时,往年那带有喜庆味的鞭炮声,对俩老来说,也成了烦人的吵闹声,没一点欢欣的喜感,还不时,刺激起他们俩,敏感脆弱的神经。

    “引路将军”兴盛老汉与“哑婆”的心里,空空荡荡,好像丟了啥东西似的,有隐隐的不适。漆黑的年夜里,俩个老人,如同被世界抛弃了,孤单,冷清,寂寞,失落……

    家中寒灯独不眠,俩老何事暗凄然。玉潭今夜思千里,愁鬓明朝又一年。

    31.

    又是“玉潭”一年的夏收季,就这样悄悄地到来了。

    1993年,我在宜黄县城读高一,暑假时,回到老家,时不时帮大姐家割稻子。

    “引路将军”兴盛老汉那年已经50多岁了,他一人收割田里水稻,对早已不再年轻的他来说,的确有困难了,毕竟老汉不再年轻力壮了,仅靠他一人,确实没办法把稻子全部收割回来。

    玉潭村子里的人,没几个人会愿意去帮助兴盛老汉。兴盛老汉虽为弱者,但他在村子里,还是有两位铁哥们,而且还是一道做“将军”的好“同事”。其中一位“将军”是木匠得福老哥,另一位“将军”叫兴洪。

    兴洪的年龄,与兴盛老汉差不多,比得福老哥要大上四五岁的样子。

    我小的时候,刚从大集体分田到户不久。村里的那群耕牛,通过抽签,分至各家各户。由于人多牛少,得二三户人家共一头耕牛。

    最后耕牛抽签的结果,兴洪与我们家共一头大黑牛。两家人共一头牛,干活的时候,得先商量好,一家一家轮着来。饲养大黑牛的时候,两家各半月。

    因为有共耕牛这层关系,所以我对兴洪的印象,颇为深刻。

    兴洪老人,一样晒得乌漆麻黑,脾气古怪,性子烈,遇事容易发脾气。一旦发起脾气,他黝黑的脸色,就会变得更黑。小眼睛也要气得鼓起来,样子好吓人。

    兴洪看人的时候,喜欢微微迷起一只眼睛,如同这样才能更好聚焦似的。偶尔激动,易引发他的癫痫,倒在地上,腿脚乱抽搐,口吐白沫。我有一次在街上赶集时,偶然见到过兴洪发作过一回,嚇得我目瞪口呆。

    虽然他没有对我发过脾气。但只要一见到兴洪,我就会吓得直打啰嗦,腿脚也会习惯性地抖几下,尤其怕看见他那双凶凶的三角眼睛,生怕自己不小心招惹到他,没事的时候,总是远远地躲着他绕道走。

    小孩子看人,总是看外在的东西,根本不懂人的内心。

    人的一生,真与假,对与错,也就是这么一回事。当一个人孤立无援时,他才会懂得,谁是爱他的人。当他没钱的时候,依然有人对他好,不离不弃。当他有难的时候,还有人可以做到雪中送炭,而不是花言巧语。

    其实,兴洪老人虽然脾气古怪,人倒是一位不错的人。他与“引路将军”兴盛老汉一样,与“玉潭”村子里的人,也没几个处得好的。

    很多年以前,我还没有出生的时候,兴洪与兴盛老汉俩人是邻居,只是后来我懂事之前,兴洪从老屋子里搬到上新屋那边住去了。

    或许兴洪与兴盛老汉俩人过去曾是邻居,或许俩人同为村子里的“将军”,又或许他们俩个都是弱者,在村子里也都不受人待见,反正兴洪与兴盛老汉俩个,加上得福老哥,仨人被村人称为“铁三角”。

    他们三个,不是亲弟兄,但比亲兄弟还要好上几分。平日里,他们三个铁哥们,总是相互帮衬,搀扶一起,共同面对那不易的生活……

    一九九三年的那个夏天,天燥气热,太阳如火一般,炙烤着“玉潭”村子里的各个角落。

    兴盛老汉虽然才五十几岁,看上去就像六十好几的人了,若要他一人在较短的时间,把他家地里的稻子收割好,根本难以做到。

    兴盛老汉提前好几日,就与他两个非亲兄弟,兴洪与得福老哥俩人,商量好,选在镇上赶集后的第二天,要他们哥俩,来帮忙收割稻子,兴洪与得福老哥也知道,仅兴盛老汉一双手,他家田地里的活是忙不过来的,所以就满口应承了老汉,答应一起帮他家收割稻子。

    割稻子的前几日,兴盛老汉,从家中地上,随手拿了一个大的空塑料瓶子,到镇上打回一大瓶当地产的“固村三甲”糯米酒,款待他的两个好兄弟,让他们哥俩仨人,吃中午饭时,一起喝一顿,痛痛快的过瘾酒,既可解暑,又可解乏。

    那日吃过早饭后,兴盛老汉、兴洪与得福老哥三个人,在地里忙活了一个上午,割了四五担稻谷,熬到十二点多钟。后来,太阳实在是太大了,晒得人头直发晕,他们三个,这才停下手中的活,挑起稻子回了家。然后,坐下来,一起推杯换盏,大碗喝酒,小口吃肉。

    那日的天气,实在太闷热,兴盛老汉看他们俩喝得如此开心,加上瓶中的酒,也没剩下多少了,老汉因为自己是主人,就没好意思多喝,所以总把瓶子里的酒,往这两个兄弟碗里倒,让兴洪与得福老哥多喝了不少米酒。

    三个好兄弟,好久没有坐一起喝酒了。估计那“三甲”米酒的口感醇厚,易入口,反正没多久的功夫,那一大壶的糯米酒,被他们三人,在酒话连天的助兴下,喝得一干二净,痛快淋漓,直呼过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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