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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埃的湮没(纪实故事连载10)

尘埃的湮没(纪实故事连载10)

作者: 山这边一汪清泉 | 来源:发表于2018-12-25 10:28 被阅读5次

    19.

    “溪头夜雨足,门外春水生”。

    春分时节,乍暖还寒。如果你不是位经验老到的庄稼汉,若想在短短的几天之内,要把那干了一冬的稻种,催发芽口,可真不是一件易事,浪费种子不说,还会错过播种季节,影响一年收成。娟子们家隔壁小丢子家,有几次,他们家的稻种硬是没能发出芽来。

    初春的江南,稻子浸种时节来临,“引路将军”兴盛老汉从谷仓里拎出去年留存好的稻种,倘是天气晴好,还得把它们置于太阳底下晾晒一会,让阴了一冬的稻种舒坦舒坦,吸点热量,让稻种恢复体力。晾晒过后,收拢置于一白色蛇皮袋内,放在村中央那口方池塘里,浸泡一日,待稻种吸足了水分,饱满膨胀,拎起滤去水滴,倒入箩筐。

    “引路将军”兴盛老汉吃过中饭,利用做饭灶中那剩余的柴火余温,烧上满满一大锅热水,水温控制于28至35度之间,水温不宜高,太高易烧坏,温度过低,种子因吸不上足够热量,总也发不出芽。水烧好之后,一勺一勺浇湿箩筐内的稻种,通体都要浇湿透。淋完热水,还需双手不断上下搅动,让稻种通风,流入新鲜空气。若是没能及时透气,筐内温度一旦过高,稻种便会板结闷坏。

    如此反复搅上几日,兴盛老汉再用干稻草把它们覆盖好,置家中灶台的角落,借用生火做饭释放的余热增温,在温度与时间的共同作用下,这些谷种便会慢慢裂开芽口,露出白色嫩芽丝,夹杂于谷壳金黄色泽之间,如同一个个黄白的小逗号。稻种芽口催发好,需要及时播入耙平的秧田。

    又是一年播种季又来临时,“引路将军”兴盛老汉突然一只脚的大脚指无名中毒了,长起一块不大不小红红的肿囊,不很如往日一般正常快走,下地耙田时,牛走的速度时快时慢,老汉实在难上跟上牛耙秧田的速度。

    “引路将军”兴盛老汉临时找不到人来帮忙,为了不耽搁发好了芽的稻种及时播撒到田里,“引路将军”兴盛老汉只好站田埂的高处,指挥女儿娟子下地耙田。

    那时,娟子已经有十四五岁了,个头长高不少,可一个女孩子,从来没赶牛耙过田,确实有点唐突,不是到了万不得以,怕耽搁秧苗的生长,“引路将军”兴盛老汉断不会出那下策让女儿下地耙秧田。

    开耙之前,“引路将军”兴盛老汉一再叮嘱女儿娟子要留意脚下,缓步慢行,与那锈铁耙尖保持一定距离。整个铁耙宽约八十公分,插入泥里中的铁耙,细铁尖一字排开。

    牛在前拉耙,娟子在后扶紧木把手,双手死命下压,平衡好铁耙,哪处高低不平,随机上拉或下压,亦步亦趋,紧跟上牛的步伐,小心缓慢推进,既不能太快,也不能太慢,生怕锈铁尖撞到脚。

    初春时节的田水,冷冰冰的寒。娟子刚下田时,春水冰凉刺骨,一会脚便把她的脚冻得通红,入水麻木了一阵以后,她才慢慢的习惯了水里的温度。娟子边看前方,边在意脚下,不敢有丝毫大意,耳旁不时响起“引路将军”兴盛老汉的喊叫,这里高了,那边又低了,如此折腾一个上午,那一块大秧田,总算顺利整平耙好。

    新耙平的秧田,全是泥浆,与调面粉时放多了水一般的稀稠。“引路将军”兴盛老汉也下了田,用锄头依此分隔出一垄一垄的苗床。垄与垄之间,留出一脚间隙,以便后期打理。刚分隔好的田垄,复又出现高低不平之状,“引路将军”兴盛老汉借助长木凳面,来回把垄上的泥浆找平。若是田垄高低不平,低处的种子会淹坏,高处的稻种刚会缺水,影响稻种发育长新枝。

    “引路将军”兴盛老汉平整好苗床,均匀撒播起稻种于田垄间,再撒上一层薄薄的草木灰,既给稻种保温,又兼作秧田基肥,最后,覆盖上厚塑料膜给新播种子保温御寒。

    日变夜化,秧苗每天都在长高,“引路将军”兴盛老汉去往秧田也更加频繁,若是出大太阳,还要掀开薄膜通风,调节秧棚温度,并及时调节水位。嫩秧苗发出新根,已长牢实,开有两、三片嫩叶。不久之后,施过化肥的嫩秧苗,如同吸足了母乳的新生婴儿一般,肥嫩嘟嘟,微风荡过,竟还有几分得意,摇曳跳起集体舞。“引路将军”兴盛老汉对那些秧苗特上心,呵护有加,倘若秧苗干瘦枯黄,老汉又得去追加施肥。他对秧田的倾注与关心,惹得娟子常会起醋意,有时,娟子还会异想天开,若自己能成为秧田里的一株禾苗,那该有多好。

    就二十几日的功夫,田垄之间的秧苗,高度猛然蹿至十几厘米,好些肥硕体大的秧苗,早已从根部迸出另外的新枝,密密麻麻挤满苗床,田间一片碧绿,满是盎然的生机,尽在田间喧嚣着躁动!

    望着那一垄垄沐着春风,缀着细露水珠,浑身上下透着劲,正在田间快活吞下一缕缕阳光的秧苗,“引路将军”兴盛老汉脸上顿时涌起笑意,心生喜悦,被一股说不出来的欢欣所充盈。

    20.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居然不再怕“哑婆”了。

    人就是矛盾的综合体,一旦看问题的角度,发生了变化,以前觉得不怎么样的事情,或者不喜欢的人与物,突然机缘来了,变换了看问题的视角,看啥都会习惯,原来还是不错的,只是自己的错觉,误导了曾经的过往。事实上,过去所见之物,根本就没有任何变化,只是自己的觉知,发生改变和迁移。

    我自己就这样的一个人。读初中后,个子长高了些,加上胆子也较小时要大,我以前害怕的事情,也不再会受惊扰了。

    暑假期间,我常骑自行车去“源头”大姐家,帮着割稻子与插秧,要打“哑婆”家门前路过,多见“哑婆”靠于她家木门跟前,再见她那夸张表情与不离手竹棍时,居然不再害怕,小时候恐怖与紧张的感觉,跟着消失了。

    偶尔“哑婆”那茫然的眼神与我对上,莫名我便会鼻子一酸,涌起一股说不清的悲悯,不知是“哑婆”瘦小的身子,处在那刻的环境,感染了我,还是她那茫然无助的眼神,深深触动了我,总让我泪眼模糊,受不了那酸楚,赶紧用力踩起踏板,我骑出好远,眼前方又慢慢清晰。

    “玉潭”过大年,有这样一个风俗,“大年初一拜大年”。在老家,正月初一的早晨,继除夕后,最热闹时候。五点不到,天色还没亮,“噼噼,啪啪……”的鞭炮声,便在村子四处炸响,这叫做“开门震天炮”。

    据说,初一那天起得早的人家,鞭炮声炸得响亮的人家,这一年都会交上好运,村里人都信这说法。所以,有的人家,买回响声超大“冲天炮”来助阵。屋外依旧乌黑,早起的人家,抢先点燃大大的鞭炮,飞扬飘舞的火花,划破村落的夜色,把村子都震动了。一家炸响过后,其他人家,陆续跟上……就这样,玉潭整个村子,被鞭炮声给填满了,年味十足。

    年初一的早上,大伙起来第一件事,就是先给家里的祖先,行祭拜礼。吃过早饭后,整个村子的人,不分男女,老老少少,全都集中于““雷氏宗祠”公”祠堂,给祖先与先贤拜年,仪式后,村人互致新年问候。

    凡是来了的男丁,按辈分次序,依次列队,站在““雷氏宗祠”公”神龛前,行三鞠躬大礼,感谢祖宗先贤,对自己过去一年的福佑,祈祷新的一年,能够风调雨顺,再行大运,出门遇贵人,全家安康福寿。然后转身,接着朝向祠堂大门,再弯腰鞠躬,又拜上三次,就在最后快要拜完的那一刻,祠堂大门外,鞭炮齐鸣,锣鼓喧天……

    印象中,给先祖拜过年,大伙各自散开,一群又一群的人,找相熟要好村人,一群群分别围一起,闲聊扯家常。那一刻,便是我们这群孩子最开心的时刻,全都围着大人,团团打转,来回奔跑,嘻戏打闹……

    “哑婆”依旧穿着往日那身粗青布衫,只不过这天,洗得干干净净,过去她身上斑斑点点的油污,洗得仅剩隐约的轮廓,若不细瞧,那不甚分明的残痕,估计也辨不出来。

    就在那时,“哑婆”用她青色布衫,上拉成一布兜,衣兜里放满了炒熟的豆子、花生等零食。“哑婆”见到我们,便会通通拦下,把她兜里面的零食,一一分发给我们这群孩童,分享她过年的大好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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