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五

小五是我新表弟的堂弟，他们是一个爷爷的，我和新表弟是一个姥爷的。我这么一说，你可能不明白。通俗点说:我二姨是小五的大伯母。若按乡邻论:我们是有亲属关系的。

小五比我小两岁，就住在我二姨家的西院。 我记得小时候他们住的更近，是一排房子的东西屋。

新表弟在他们家族这一辈儿兄弟中排第四，（因比我小半年）我也跟着他们叫他“四儿”。

而小五，自然是他们一溜哥十一个中的老五了！偏巧，他爸爸是上一代中的老五。

小五有一个弟弟排第十。小名“石头儿”。可能是压“十”的音吧。

小五有个姐姐，和我同岁，初中的时候一个班。那时候，男女生也不在一起玩耍。何况她是极腼腆和羞涩的女生。好像，直到毕业，我们也没说过话。

我们虽然也算同龄，但是，小时候我去找新表弟玩儿的时候，不论是夏天去野浴，还是冬天凿冰捕鱼，还真不叫他一起玩儿。或许，那时候孩子太多，两岁就有“代沟”了吧？

不过，我们总能在前屋后院的见到。后来用小五的话说:“我们不和四哥在一起玩儿，可是挨欺负得叫四哥给我们出头啊！” 我不能像四儿那样护着他的一众弟弟们，但是，我可以站边上助威啊！

所以，我记得十岁的小五小脸黑黑的样子。他好像有鼻炎似的，总是大鼻涕淌的满下巴都是，尤其冬天的时候，还用袖口擦鼻涕。弄得袖口黑亮黑亮像牛皮的一样。

小五的爸爸身体不好，所以，小五很小的时候，就担起家里的重任。他很能干，不惜力，又不耍滑，总是那么不声不响的干活儿，像一个上了发条的陀螺。

在他们十一个堂兄弟中，最后踏实务农的只有小五。

几年前的一个秋天，我去二姨家度十一假期。看小五在西院儿的场院里，一个人卸满满一车的玉米。我走过去帮他拣车边儿不易用农具挫起来的玉米，一边和他聊天儿。

我说:“农活儿太累了！种地不挣多少钱，要不做点儿别的吧！”

他说:“大哥，我不嫌累，干惯了！农闲的时候，和村里的瓦匠去盖民房，我干力工，虽然挣少点儿，但是我有一膀子力气，就是不怕苦！”

我真为他的精神折服！相比他对农活儿的热衷，我承认:我是逃兵！

听二姨说，小五除了种自己的地，还承包了不少别人的土地种。所以，我看他院里的大苞米仓子又高又长，真为他高兴！

有一次，小五和我说，他初中一开始学习也挺好，后来家里活儿计多，他就总跑回家干活儿。

那时候，他的班主任是我爸，我爸是出了名的严师。在一次班会上，不提名的说:“个别同学，人都走了，让同桌和我请假，不是先斩后奏吗？别我不好意思说你，你屡屡不改！”

小五说，他知道这是在说他，可是，家里没有劳力，他不用弱小的肩膀扛起那个家，谁扛？

小五没读完初中就辍学了。我爸不用家访，天天上班就路过小五家门口。或许，我爸也没有更好的办法，让他读书考学。

有时候，你不承认，个人的命运往往被家庭所累也不行。

好像，在小五，十七八岁的时候，他爸爸就去世了。我记得小五爸被病痛所累瘦弱不堪的样子。我叫他五舅的，他挺幽默的一个人，后来刀条脸，大大的眼睛，细长的脖子，我就有点怕见了。

至于后来，小五如何娶妻生子，艰苦创业的心路历程我就不是很清楚了。因为，那些年，我也是读书，就业，买房，成家……一样的世俗，一样的摸爬滚打。

直到现在，我的孩子上大学了，才稍显平静，享受所谓的自由时光。

前几天，去二姨家小住了几日。小五也抽空到二姨家来小坐，陪我聊天。

我们聊起了很多小时候的故事。他一下子打开了话匣子。在我的诱导下，讲的滔滔不绝。

他还讲到人生中第一次挣钱的事儿:好像是十岁左右，他不喜欢和妈妈去给别人家帮忙插秧，就哭着回家了。在半路上，遇到邻居去河里抬鱼。因为是两个人，一左一右抬网杆没有窊鱼的，就叫上他去给窊鱼。那时候，小孩子拿这事儿当游戏，就很乐意的跟去了。后来，人家把捕的鱼拿市场上卖了，回来分给他两块钱。

小五说，他拿到那两块钱，好像一夜没睡觉，整夜都算计该怎么花这两块钱？

后来呢？我问。

哎！他叹口气:“穷人家的孩子，无福消受啊！最后，还是在自己口袋里热乎一下，交给我妈妈了！”

这事儿，有点感动到我。我也给他讲了我第一次挣八毛钱的事儿。之后，他就大笑，说:“大哥，你也苦过呢！”

哈哈！或许每个人都苦过，只是不被别人知道罢了！而给别人看到的，都是光鲜的一面吧！

之后，我们还聊起了童年时候的课余游戏。这时候，表弟也加入进来，我们三个争先恐后，那叫一个热烈。好像正直播的群口相声。

二姨坐一旁，听我们三个唾沫横飞的讲各种段子，仿佛看到三个少年在无拘无束的玩耍。不自觉的也被感染着微笑。

这时，小五手机响，他接电话没说上半句，就风风火火的推门出去了，甚至忘了和我是再见。

二姨叹口气说:“肯定是他媳妇找！”

我以前也有耳闻，好像小五的媳妇精神不是很好。

二姨说:“小五媳妇，近年发病的频率有些高了，而且时间也不确定，总要去住院。给小五很大的经济压力。”

我问:“当初订婚的时候，小五不知道那女孩儿精神有问题吗？”

二姨说:“知道的，介绍人可是没隐瞒的，以前不严重，小五自己是同意这门亲事的！哎！谁想到越来越重呢？”

我也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就转移话题说:“小五儿子倒是挺帅的！”

二姨说:“是的，小五儿子不错，大学毕业去南方闯天下了，在深圳和杭州都呆过，是比他爸爸有出息的！”

是啊！这就好！

孩子出息了，才是父母最好的投资！

二姨说:“小五现在也不错，除了打工之外，还养了五头牛，每年卖牛犊子就能挣好几万，再加上种地，收入比以前好多了！”

这话，总是让人高兴的。我好像也看到小五爬出了泥塘，走在宽阔的马路上了！

现在国家政策好了，据说小五媳妇的病，如果住院，国家给补助一万七千块。差不多够医药费了。

真好！这样，小五每年就有不少积蓄了，红火的小日子越发近了！

下次见小五的时候，我想约他喝点小酒，再好好聊聊！

那是小五家的苞米仓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