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一点十二分,停电了。
四周在一瞬间暗了下来,手中的碳素笔刚刚写下sin中的n,眼前便一片漆黑。
她错愕了几秒钟,抬起头,看着窗外的楼房都已经变成了一栋栋漆黑的长方体,只有手电筒的光线在其中不时晃过。她把笔放下,环视四周。长时间在灯光下的瞳孔还没有适应这突如其来的黑暗,眼前只是黑洞洞的一片。她缓缓站起身,凭借着对房间的记忆一步步走向阳台。
她觉得眼前像是是超现实的幻境,立方体的灰暗轮廓远远近近,纯粹的黑暗在一瞬间就占领了整座城市,人类的文明是如此貌似强大的脆弱,光明又是如此的不堪一击。隆冬的月光依然保持着它的亮度,冷冷地洒下一片沉默的嘲笑。记忆中常亮的LED广告牌也已经隐没在黑暗中,丝毫感受不到它的存在,哦,对,有一句老套的比喻怎么说来着,就像一滴水滴入了大海里。她突然有点想笑。
没有了光线的肆虐,天上的星星仿佛也密集了一些,那几颗是什么来着,她抬着头,看着南方夜空中连成线的三颗星星。哦,对,是腰带。路灯也全都暗了下来,维持秩序的红绿灯也没有幸免。小区旁边的马路像一条布满红黄光电的河流,汽车的鸣笛声密集的传来,夹杂着男人与女人的叫骂声。远处的十字路口像是河流的漩涡,汇聚着城市里仅存的人造光源。车流被无形的力量吸引着,汇入眼前花花绿绿的漩涡中。喧哗的声音一浪接着一浪,从四面八方传来。
把眼镜摘下来,眼前米粒一般的光点瞬间变成了一个个花纹诡异凌乱的巨大光斑,城市里的几何体更加模糊粗糙,连城一片,像无尽的山峦。光亮像深山中漂浮不定的磷火,没有规律的漂浮其中。如果世界上有静音键,她想他会毫不犹豫的摁下,来享受这惊悚的沉寂与美感。
蜡烛燃烧的味道越来越浓,穿过窗户的缝隙从外界传来,不知道是红色的还是白色的那种。很久没有点过蜡了,很久以前的时候,还会兴奋地横拿着已经点燃的蜡烛一滴一滴地把蜡油滴在倒放着的杯子底部,然后把蜡烛没有点燃的一端黏在上面。发光的蜡烛在杯子底上安静的燃烧,一点一点的变短,红色的蜡油划过蜡烛的身体,像眼泪,像鲜血。
这样想着,她不由自主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她转过身,一边试探一边向前移动着,移动了几米后,终于摸到了自己的床。她缓缓侧躺下,又翻过身,转向另一边。几分钟后 ,又扭动着身体平躺在床上。两只脚交叉着,左手自然地摊在一旁,右臂放在自己的脸上遮着双眼。她维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仿佛终于找到了让自己舒服的姿态。冬日凛冽的寒风不时从没有拉上的窗隙中吹来,眼泪从右臂下缓缓流了出来。
她用胳膊胡乱擦了擦眼睛,伸手去摸自己的手机。摸索了一阵后,终于触到了那个黑色的小方块。摁了几下home键,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手上也沾满了滑滑的液体,以至于无法顺利地指纹解锁。他摁下一串密码,排列整齐的图标才又一次出现在屏幕上。屏幕上方的扇形早已消失,变成了4G的符号。幸运的是电量还是绿色的状态,幸好下午充了电。她打开了那个常用的红色音乐应用,随便滑了滑播放列表以后,一首没有歌词的曲子被她摁了出来。她又把手机随手扔在一边,翻过身用被子蒙住了头。
音乐一直在重复播放着,模式被设定成了单曲循环。当这首曲子播放了十三遍以后,她把被子撩开,双眼盯着眼前看不见的天花板。
她侧过身,小心地拉开床头柜的第一个抽屉,第一层是她收集的耳钉,始终整整齐齐地放在那里。虽然她一个耳洞都没有,但她依然痴迷于搜集各种耳钉。她走下床,没有理会床脚旁的毛绒拖鞋,感受着地板冰冷的触感,走到了那排褐色的书架旁。她站了五分钟。
她在漆黑的房间里停停走走,
这里,五分钟。这里,两分钟。这里,三分钟。这里,七分钟。这里,四分钟。这里,两分钟。这里,八分钟。这里,七分钟。那里,六十分钟。这里,一分钟。这里,两分钟。这里,九分钟。这里,四分钟。这里,五分钟。
床上的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重新变得安静下来,从四周涌来的黑暗愈加的粘稠与清澈。她扶着床慢慢地躺下,面对着看不到的天花板,缓缓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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