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事儿
“你是谁?”
“你是谁?”
“这是俺家,我来找俺哥。”声音沉稳,是男声。
“这是俺姐家,俺来看俺姐。”声音尖,有上拔,是女声。
庄户院落,小门楼前,两个年轻人杠上了。
“鸡斗呢,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咧!”主人大奎边往里走,边笑着喝止二人。
“这是你嫂子的妹妹,叫巧。”大奎转身对着姑娘说,“他是俺兄弟,二根,高中刚毕业。”大奎自嘲地笑着:“我这出门借了把锄头,恁俩打起来了!”
两位年轻人恍然大悟,对视一眼,笑起来……眼光里有尴尬,有娇羞。
“这么巧啊,恁俩都来了。正愁玉米地没人锄呢!”大奎嫂子也回来了,她是去后邻“送月子”了。
夏伏时节,骄阳似火。玉米棵子长到了半腰,满眼的葱绿。四个人,四把锄头,拉开了趟子。二根毕竟是小伙子,浑身有用不完的力气,锄到地头,回头看巧还在20 米开外呢,于是“接趟子”。等到两张锄刀相碰的刹那,巧蹦出一句:“献殷勤,俺不屑用你。”
“狗咬吕洞宾……”
“你再说一遍!”
看看着巧一双圆瞪的杏眼儿,二根“嘿嘿”笑了:“俺不说咧!”
地头歇息的工夫,二根走到巧身边。
“尝尝咱家地里结的瓜吧!”
“谁跟你咱啊咱的,俺是俺。”
“你是你,来俺家干啥?”
“恁家吗?俺姐家,恁管得着吗?”说着一把抢过小梢瓜,笑得咯咯的。
巧走姐家走得勤了。
一来二往,巧跟二根熟了。熟了,就闹。傍晚,风凉爽下来,红霞满天。压水井旁,巧蹲着洗衣服,油亮亮的长辫子搭在背后。二根脱下散发着汗臭的火红背心一下披在巧的头脸上:“戴红盖头咯!”巧端起半脸盆水,泼向二根。二根跳着闪开。大奎嫂看不下去了:“巧哎,没有点儿姑娘家样子咧!”巧莞尔一笑,收回脸盆,把二根的背心放进去,洗得干干净净。
五黄六月里烂韭菜。该是说,这个季节韭菜长得快,多,吃不迭。但无论什么时候,韭菜烙饼都是农家的美味吃食。这不,巧今儿“专门”给姐送韭菜来了。
“巧哎,来帮我烙饼,烧鏊子。”姐忙得热火朝天。
“孩子呢?”
“他叔不是过来了吗?让他抱。”
二根去巧怀里接孩子。孩子天性里亲近母性,赖在姨怀里贴得紧。二根抱过孩子的同时,触到了一团“饱满柔滑”,他的脸腾地红了。再瞅那巧姑娘,也是满面红霞飞……那天烙饼,巧烧的火不是急了就是慢了。
二根能干,挣了钱,买了一辆金城100型摩托车。那可是宝贝啊,没有急事舍不得骑。用完了,擦得干干净净,停放在木板上。也有例外,只要巧说“二根,去送我”,二根管保屁颠屁颠的,甭管泥里水里“保送”没商量。那天傍晚,下了一阵雨。雨停后,天阴得乌黑。巧不敢独自骑自行车回家,二根自告奋勇:“我送你。”车行驶在一段乡村土路上,颠得很。
“你这个二痞根,放着好道不走,专拣磕窝子。”
“我故意的!”
“你,坏透了!二痞根,二痞根!”
巧挥动双拳用力捶着二根结实的后背。
二根腾出一只手向后抓住了巧的手,车子开始摇晃。
“哎呀哎呀,要倒了!”
“没事儿,抱住我的腰。”
情急之中,巧环手抱紧了二根的腰……
两个年轻人越来越近乎了。也说也闹,有时也犯嘀咕:将来有了孩子,这该咋称呼呢?是叫爹还是姨父,叫妈还是姨?
争执不下,要恼了的架势。
“你跟还是不跟?”
“你要还是不要?”
““你跟我就要!”
“你要我就跟!”
两人“扑哧”笑了。
事情似乎水到渠成了。两人找大奎商量。
“我没意见,你去问咱爹吧。”大奎对二根说。
“你去问咱爹娘吧,俺做不了自家妹妹的主。”大奎嫂对巧说。
没办法,他们也知道,婚姻大事,父母这一关是必须过的呀。
“咱老齐家找不着别家门儿的媳妇咧?非得娶一个门里的闺女,哼!”大奎爹气鼓鼓的。
“咱家闺女找不着别姓儿的主儿咧?惹人笑话哩!”这是巧她娘的话。
这一下,作了难!
事儿再难,难不倒“张二抹”,他点子多呀。借着八月十五,二根提了两瓶酒、两盒月饼,来“烦”张二抹。张二抹接过二根递过的烟卷,顺手夹在耳背上,咳嗽一声:“把心放到肚子里吧,事儿包在我身上!”
不知道张二抹使了什么魔法,两个村子
两家老人“两句话”,他把事儿“抹”平了。
腊月里,下了一场雪,遍地银装,漫天皆白。巧和二根两家的街门几乎同时贴上了大红的“囍”字,挂上了红灯笼。红彤彤的红,映红了雪地,映红了半边天空。
有人惦记着张二抹“保媒”到底说了什么话。
酒席上,有人提起了这话题。借着酒劲儿,张二抹嘴上少了把门的,露了底:“我对齐老汉说,你家二根睡了人家闺女咧,依得你拦挡?回头对巧她娘说的是,你家闺女跟二根都睡在一起了,你看你还留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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